获知沈念得救时,祁寒本能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警方告知他,另一个人质童年被绑匪开枪打死了。

  童年死了,祁寒难以置信,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沈念昏迷时,他在沈念床边坐了很久,翻来覆去地想事情的经过。

  沈念被绑架当日的种种反常行为说明他早已预料到后面会发生的事,他以自己为饵,设下圈套引沈宏承上钩,目的是置沈宏承于死地。

  同时,他还把掺和进两人感情的童年也一并算计进去,借沈宏承之手除掉了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概率,沈念是故意的。

  商界传闻果然不虚,他对自己残忍,更对别人狠毒。

  祁寒想明白来龙去脉,看着沈念在昏睡中不自觉皱起的眉头,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理智告诉他,沈念这么做是为了报仇,沈宏承有如此下场是咎由自取。

  然而感情上,祁寒怕了。

  他觉得设计害死童年的沈念很可怕。

  童年在这件事情里是无辜的。

  即使他对自己有想法、曾经想要插足自己与沈念的感情,却罪不至死。

  沈念这么做,在祁寒眼中等同于杀人,与沈宏承无异。

  祁寒发现自己对沈念维持了十一年的爱意可能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绑架而消弭无踪了。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沈念,因此在帮忙操持童年葬礼的一周时间里,他没有再见沈念。

  可是冷静下来,祁寒又觉得自己有必要去问个明白。

  或许,还有百分之零点零一的概率,发生的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于是,一周后他走进了医院的高级病房。

  沈念的身体已经养回来许多,祁寒进门时他正在房中办公。

  见到他,沈念合起笔记本电脑,愉悦地勾唇笑起来,主动说:“你来了,坐吧。”

  祁寒站着没动,等他问自己这段时间为什么没出现。

  然而沈念却什么都没问,也没有提任何与绑架有关的话题,只是一切如常,心情颇好地跟祁寒说:“刚刚我突然想吃天然居的粥,就让小李去买了。”

  祁寒看着眼前神还能谈笑风声的人,心中不自觉生起一股火气,他努力克制着,沉默片刻,开口道:“不坐了,就几句话,站着说吧。”

  沈念意识到他的来意,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恢复一贯的冷淡,问他:“有事?”

  祁寒直截了当地回答:“有。”

  沈念做出一个明了的表情,言简意赅地说:“说。”

  祁寒阴沉着脸,毫无感情地开口问:“绑架的事,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念没有立即回答,看着他,眼中的温度一点一点褪去。

  祁寒没有移开目光,冷冷与他对视。

  半晌,沈念在他的注视下嗤笑一声,无所谓地反问:“是又怎么样?”

  祁寒放在身侧的双手渐渐握成了拳头,一字一句地说:“所以、你承认了。”

  沈念从善如流地点头道:“是。”

  祁寒闻言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压抑多时的火气。

  他不想伤害沈念,只能强忍着怒火,绷紧的手背可以看见一根根突起的青筋。

  他狠狠地盯着沈念问:“童年的死也是你故意设计的,对吗?”

  沈念不说话。

  祁寒后退两步,觉得自己第一次看清了这个放在心底十一年的人,带着凉意开口道:“沈念,以前听人说你心狠手辣,我不信,以为你的冷漠都是伪装的,以为你是个面冷心热的人,现在看来,是我错了,错的离谱!”

  “见识了你的手段我才明白,你岂止是心狠手辣!所有的一切你都尽在掌握,所有人你都可以算计,包括我、包括你自己,你甚至可以玩弄人命!”

  祁寒说完停下来,呼出一口胸中积聚的抑郁之气。

  沈念看着他半晌,面无表情地问:“所以你指责是我害死了童年?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凶手,和沈宏承一样?”

  祁寒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露出了疲惫的神色,有些难过地说:“沈念,你知道吗?那天我去见隋鸣,是为了问他你心里究竟在介意什么,我想帮你治好双腿。”

  “隋鸣告诉我你被母亲虐待过,我那时恨不得马上回家见到你。”

  “结果呢?我处处为你考虑,你却利用我算计童年,借刀杀人。”

  祁寒心中气极,面上点头夸赞道:“沈总,好心计啊,跟你比我他妈就是一个傻逼!以前你说你对我宽容,我还以为你是在开玩笑,现在我知道了,你说得都是真的。”

  祁寒的语气越来越平静,他觉得自己累了。

  末了,他无可奈何地对沈念说:“沈念,我总算明白了,你从来没考虑过我的感受,你不爱我,我从没能真正感动过你。”

  沈念看着他幽深眼眸中浮现的浓重悲哀,觉得自己好像错了。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祁寒要放弃这段感情了。

  但沈念不知道应该怎样说挽留的话,祁寒的指责和质问让他心里有些委屈,他不想道歉。

  于是沈念硬邦邦地说:“我确实利用你算计了童年,但我没想到他会死。”

  “童年的体力很好,脑子也不笨,我以为他能成功逃脱……”

  “你以为……”祁寒重复了一遍,发出一声轻笑。

  他的目光转向沈念的左手,发现沈念无名指上的戒指再次消失了。

  祁寒满心满眼都是失望,他叹了一口气,对沈念说:“沈念,我不想再跟你吵架了,沈宏承造成的危机已经解除,虽然没能帮你治好双腿,但我总算完成了爷爷的嘱托,我们分手吧。”

  “签订的协议也到此为止,我会搬家,等你养好伤出院,我们就离婚。”

  说完他摘下手上的戒指,放到沈念床头的柜子上,没有再看沈念,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小李站在病房门外见证了整个分手过程。

  祁寒离开后,他战战兢兢地推门而入,小心翼翼地将买回来的海鲜粥放在祁寒的戒指旁边。

  沈念脸上的表情冷得骇人,转头看到他的动作,抬手将粥扫到地上,低喝一声道:“出去!”

  小李腿脚麻利地退出了房间。

  ‘陛下今天召见我们了吗’微信群冒出一条信息,将近来都在潜水的群成员炸了出来。

  御前大总管:爆炸新闻,陛下被娘娘甩了!

  容嬷嬷:不可能吧?在这个节骨眼?

  御前大总管: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快帮忙想办法吧!

  容嬷嬷:为什么被甩?

  御前带刀侍卫:是因为童年吗?

  御前大总管:dei

  乾清宫大宫女:因为那个插足陛下和娘娘感情的小三?

  御前带刀侍卫:此事说来话长。

  乾清宫大宫女:竟然有我不知道的内幕?快长话短说!

  御前带刀侍卫:……

  御前大总管:你不用知道这件事,还是想想怎么让陛下舒心吧。

  御前大总管:认真说,我觉得沈总最近有点可怜。

  乾清宫大宫女:唉,沈总这是流年不利啊,又是家里不太平,又是遭遇绑架,现在又被分手,心情肯定不能好。

  功高震主,帅到掉渣:卧槽?!!他们两个分手了?

  功高震主,帅到掉渣:就算沈念做的不对,祁寒也不至于为别人跟他提分手吧?不行,我得让我们家东东劝劝祁寒。

  容嬷嬷:想想建群宗旨,我们要努力完成沈老生前交代的任务。

  乾清宫大宫女:对!我们的目标是时刻替沈总分忧,守护沈总!

  御前带刀侍卫:求别说。

  御前大总管:?

  功高震主,帅到掉渣:???

  容嬷嬷:沈总给我打电话了!

  容嬷嬷:小李子,陛下要见我?

  御前大总管:[]

  御前大总管:为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众人在群中聊得火热,离开医院的祁寒则驱车回到与沈念的家中。

  他在这里住了大半年的时间,却没有太多需要带走的东西。

  花半个小时收拾好衣物,祁寒又在屋内转了一圈,确认没有落下重要的物品。

  他最后走去书房,倚在门边站了一会,抽出了书架上的一本书。

  想要给沈念的康定木兰花一直夹在这本书的扉页里,没机会送出去。

  但祁寒还是舍不得扔掉。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把书放回原处。

  该带走的都装好了,祁寒最后看了一眼因主人不在而显得冷清的屋子,锁上了房门。

  不舍的同时,他更生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无法接受沈念对生命的轻视,这段感情终究是要走到尽头。

  在两人之中,他始终是那个追求者,这一次,他选择放手,沈念似乎也没有反对。

  不如就这么结束吧,让十一年的爱恋随着十一年的恩怨消散,于旧事中尘封,画上一个不算完满的句号。

  祁寒按下按键,左右两幅电梯同时从负一层开始上升。

  他拎着旅行袋迈进右边先到达的电梯里,拿出手机给自己的父母打电话。

  门合上的瞬间,小李推着决定出院回家的沈念从左边的电梯中走了出来。

  两人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