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四年。

  与沈念分开后,祁寒将生活重心转移到发展事业上,户外俱乐部的名气在业界越来越大,已经成为蓉城附近的人们进行户外运动的首选。

  祁寒除了每年有计划地攀登国内外的高海拔雪山,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开班收费培训登山技术,很少再亲自带驴友登山。

  日子还算自在清净,唯一的烦恼是,他在美国的法律上仍是已婚人士,而身边却桃花不断。

  这其中最顽强最有毅力的当数眼前的宋一城。

  祁寒看着被前台放进来的男人手捧一大束红玫瑰走进办公室,将花熟门熟路地插到花瓶中,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水珠。

  “一城,你怎么又来这一套。”他转过头,无奈又好笑地问。

  宋一城耸耸肩,看向他笑着回答:“想来见你,又觉得不能空手,就在路上买了一束花。”

  说完他自觉地坐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向祁寒。

  宋一城与祁寒同岁,是蓉城宋家的嫡长孙,国外留学归来的商业精英,现在任一家上市科技公司的执行总裁。

  说起来,他的履历倒是与沈念很像。

  但与沈念如冰山一样冷的性格不同,宋一城更像是一团热烈燃烧的火焰。

  繁忙的工作之余,他喜欢进行慢跑和各项户外运动,用来消耗自己旺盛的精力,同时放空大脑。

  他与祁寒是在半年前登山协会组织的一次登山活动中认识的,当时祁寒是专业组的第二名,而宋一城是业余组的第二名。

  两人对对方都早有耳闻,这次机缘巧合相识后,发现彼此有许多共同爱好,因此成为了朋友。

  不过朋友大概是祁寒对宋一城的定位,宋一城知道祁寒与沈念曾有过一段感情、现在业已分手,熟稔后很快对祁寒展开了爱情攻势。

  刚开始,这让无心于此的祁寒哭笑不得。

  但渐渐的,他就习惯了。

  穿得西装革履的男人悠然地坐在自己对面,祁寒好奇地问他:“宋总,今天是周一,你不用去公司吗?说真的,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工作,会不会被董事会罢免?”

  “不会,”宋一城自然地向后靠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十分无所谓地说:“那几个老头子还要靠我给他们挣钱分红,不敢把我怎么样,而且,再不济我还可以回家继承家业,你懂得。”

  “所以你就隔三差五来我这户外俱乐部报道?”祁寒有些无可奈何。

  “春天嘛,应该做这个季节该做的事,”宋一城意有所指地看着祁寒,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比如,求爱求偶。”

  “噗——”祁寒正拿起杯子喝水,闻言差点将一口水喷出来。

  “宋一城,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人作为高级动物,应该有别与其他动物,懂得含蓄。”他提醒对方。

  “好吧,”宋一城从善如流地点点头,“那我该如何委婉地表达邀请你共进晚餐的想法呢?”

  “今天没空,谢谢!”祁寒想都没想,果断拒绝。

  最近宋一城的攻势太猛了,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他最近认真地考虑过与宋一城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毕竟两人在兴趣爱好方面很有共同语言,相处也很和谐,想必应该是个不错的伴侣人选。

  但祁寒手中到底还有与沈念的一纸结婚证没有作废,他不想做个渣男。

  所以,只能暂时维系现状。

  两人又聊了一会,宋一城接到一个电话,不得不回公司处理事务,祁寒拒绝了他的邀约,觉得不好意思,亲自送他到俱乐部门外。

  离开前,宋一城像是看出祁寒之前所想,认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他:“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春光明媚,祁寒笑着将他送走,站在春日的暖阳与和风中,忆起了四年前与沈念初提分手的日子。

  他搬出两人住处后,第一时间将事情告诉了自己的父母。

  因为当初是祁寒信誓旦旦地答应了沈老的条件,同意了这场联姻,所以祁父祁母几次找他谈话,劝他不要冲动,想好以后再做决定。

  得知消息的沈宏睿也在忙碌中抽出时间同祁寒见面,替儿子求情。

  就连冯卓东和隋鸣,也帮沈念说好话,觉得祁寒未免小题大做。

  但沈念本人在分手后却从没找过祁寒,也没有做出任何挽回感情的举措,甚至在出院后便急急回到银光科技主持工作。

  祁寒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他也总算看清了自己在沈念心中的地位。

  他给沈念发了一条微信,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去国外办离婚手续。

  沈念甚至没有立即回信息。

  祁寒在当天晚上才接到他的电话,电话里,沈念仍旧是淡淡的语气,问祁寒有没有冷静下来。

  祁寒不明白他的意思。

  沈念对他说,他为童年的意外死亡向祁寒道歉,但当时调查资料的确显示童年是收了沈宏承的钱才故意接近二人的,沈宏承也承认过。

  祁寒这才知道,原来两人的三观差距如此之大,聪明如沈念,却无法理解他的思维。

  他质问沈念,童年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他的设计报复而死,他对自己这个不相关的人道歉又有何用?

  更何况,自始至终,童年从没有对沈念产生过威胁。

  结果,两个人差点又在电话中吵起来。

  挂断电话,祁寒离婚的心意已决,却在几天后收到沈念独自踏上飞机飞往美国治疗双腿的消息。

  而且归期不定。

  原来沈念的腿在绑架得救后开始有了感觉,而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自己。

  “唉。”

  想起往事,祁寒感慨地轻叹了一口气。

  一晃四年过去了,他每次问隋鸣沈念回国的时间,得到的回答都是快了。

  他想干脆利落地把这个婚离掉,又没人告诉他沈念在美国的住址。

  祁寒不想将简单的事情变复杂。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耽误下来,导致他一直非单身。

  祁寒无奈地摇摇头,转身推门走进户外俱乐部。

  如果再这样下去,他要想办法逼问小李了。

  像曾经一样,祁寒没有注意到在不远的街角处,隋鸣口中快要回国的沈念坐在黑色奔驰越野的驾驶室中,目光幽深晦涩地看了他许久。

  祁寒离开后,沈念启动车子,调转方向,驶向银光大厦。

  他其实已经回来两天了,却没让隋鸣等人告诉别人。

  在家中调整过时差后,他按捺不住,想要见到祁寒,所以独自开车来到户外俱乐部找他。

  四年前不告而别,四年之间一直没有联系,如今主动现身,沈念心中很紧张忐忑。

  因此,到达目的地后,他一直坐在车里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遍遍设想见到祁寒后该说些什么。

  结果,他还没下车,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男人手捧玫瑰花走进了户外俱乐部的门内——如果沈念没看错,这个人就是隋鸣口中祁寒的新近追求者,宋一城。

  沈念就是因为他的出现,才匆忙回到国内的。

  他透过挡风玻璃看向户外俱乐部的门面,表情阴晴不定。

  四年前,祁寒提出分手,沈念一开始很恼火。

  他不明白,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因为自己的计划发生意外而死去,为什么祁寒对自己这么生气。

  对,沈念笃定祁寒在跟他生气,他认为祁寒是一时冲动才提出分手,待彼此冷静一段时间后,两人就会复合。

  尽管觉得自己没错,觉得有些委屈,他还是跟祁寒道歉了。

  但得到的回应却是怒意。

  沈念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巧医生建议他去一位国外著名的康复专家那里治疗双腿,他再三犹豫后,决定留给彼此一些时间和空间,联系上专家、安排好公司事宜,飞去了美国。

  专家诊断的结果是他需要四到五年时间来恢复,才能做到完全像正常人一样行动自如。

  沈念考虑了两天,答应入院治疗。

  他想,祁寒想通后会主动联系自己的,相隔两地对于不缺钱财的两人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然而,这一次沈念估计错了,事情没有按他预想的发展。

  祁寒的确主动联系了隋鸣和沈宏睿询问沈念的联系方式,不过每一次,都是为了找他离婚。

  沈念起初没有在意,结果,一个月、三个月、半年……

  整整一年时间,沈念没有等到祁寒像从前那样,在两人吵架后主动找自己和好。

  一年以后隋鸣告诉他,祁寒身边出现了追求者,他似乎想要开始新恋情了。

  沈念那时才有些明白,祁寒说要离婚是认真的,不是冲动。

  自己每一天都在想念的人已经开始新生活,将他划入过去式了。

  他设想的立即原谅对方的画面,永远没有出现。

  沈念后悔了,他想立即回国,想将祁寒牢牢圈入自己怀中,不让他逃掉。

  可是他同时又觉得没有颜面见祁寒。

  内心的种种阴暗想法和如论如何努力都站不起来的残废双腿时刻提醒着他的缺陷,让在商界无往不利的沈念感到自卑。

  祁寒一旦考虑了别人,就没有理由坚持选择自己了。

  沈念想,祁寒应该会再找一个健康、开朗的人来爱,比如宋一城。

  因为他更像祁寒曾经喜欢的那个十几岁的沈念。

  而自己永远不可能再回到少年时。

  意识到这一点,沈念的内心被无尽的悔恨和疯狂的嫉妒与不甘占据。

  多日辗转难眠后,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加大复健的强度、尽快治好双腿回国,在祁寒被别人追走之前,把他追回来。

  车子驶上高架桥,沈念想起刚才看到的宋一城的身影,还有祁寒面对他露出的温暖笑意,露出一丝黯然的神色。

  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