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助理小李正守在他的床边,看到他醒了急忙站起身去叫医生。

  沈念意识到自己被成功解救了。

  他见医生走进来,在小李的帮助下起身靠坐到床头,配合地回答了几个问题后,被告知身体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只需要安心养伤。

  沈念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目光在屋内打量一圈,发现父亲沈宏睿、几个保镖和冯卓东、隋鸣都站在医生身后,只是没见到祈寒。

  他很想知道沈宏承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被警方抓到,所以决定暂时搁置向祈寒解释这件事的想法,将视线落在父亲身上。

  沈宏睿看懂他的意思,轻轻叹了一口气,对屋中众人说:“你们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跟小念讲。”

  众人退出病房关上门,屋中只剩下沈念和沈宏睿父子。

  沈念觉得父亲看上去苍老了,似乎几天不见就多了许多白发。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问:“警方抓到沈宏承了吗?”

  沈宏睿抬手拉过床边的椅子坐下,抬头看向他,回答道:“抓到了。”

  沈念看出父亲有话要说,垂下眼帘又问:“那陈钊呢?”

  沈宏睿想了想回答:“沈宏承的那个手下反抗抓捕,在掩护沈宏承逃跑的过程中被警方开枪击毙了。”

  沈念听后忍不住冷笑一声,凉薄地说:“死得这么容易,便宜他了。”

  沈宏睿闻言皱起眉头,十分不能理解地问:“小念,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念侧头看向窗外,外面天快黑了,天空是深沉到没有一丝杂质的干净宝蓝色。

  沈念没说话,他现在的心情很平静,他没有跟别人解释自己决断的打算。

  沈宏睿等不到儿子的回答,半晌叹了一口气道:“即使你没有故意给沈宏承制造机会让他绑架你,他迟早也是会被警方抓到的。”

  沈念心中不服气,冷冷地反问:“要等多久?等他偷跑出国吗?还是等他找上沈忻?”

  “他害死了哥哥,我绝不会对他心慈手软。”沈念眼中的戾色一闪而过,转过头有些激动地看向父亲道,“他毁了我们家!”

  接着他很快平静下来,毫无波澜地说:“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他就是阴沟里的老鼠,不放过任何一个坑害人的机会。”

  沈宏睿闻言脸上露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悲伤神色,看着沈念说:“小念,你的确聪明,沈宏承很快被警方抓到了,他杀了人,会被判死刑,你亲手为小恕报了仇。”

  “可是你知不知道,”沈宏睿顿了一下,艰难地说,“你利用那个叫童年的年轻人设下计策的同时,手上也沾染了他的血?”

  沈念不明所以地看向父亲。

  沈宏睿一直在观察他,看到他露出茫然的神色有些疲惫地摇了摇头,叹道:“所以你不是故意的。”

  沈念仍旧听不懂,疑惑地问:“什么意思?童年怎么了?”

  沈宏睿看着沈念不似作伪的表情,沉声告诉他:“童年死了。”

  接下来,沈念从父亲口中了解了这场绑架的全貌。

  马陆一直有沈家人的联系方式,沈念被绑架后,沈宏睿第一时间接到了他的电话。

  马陆不敢有丝毫隐瞒,将事情经过和沈念之前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给沈宏睿。

  沈宏睿意识到绑架很可能是沈宏承的手笔,并且相信聪明的儿子不会无缘无故说那番话。

  他不怀疑马陆的忠心,当即决定去警局报警。

  沈家是本地富豪,沈氏集团近日内部又有震荡,警方不敢轻视这场绑架,立刻组织人手立案侦查,马陆和祈寒也先后接到消息赶到警局。

  警方按照马陆提供的车牌号调取咖啡馆附近主路的交通摄像头,发现了劫走沈念和童年的黑色别克商务车,并确定车子行驶的方向是蓉城北部的老城区。

  警方立即派出人手到最后拍到别克商务车的地点,查证后在一处没有监控的垃圾场附近找到了被丢弃的车子,并且没有发现绑匪和人质的踪迹。

  调查一时陷入僵局,警方只得重新从沈念和童年最近的社会关系开始入手。

  距沈念被绑架后四个小时,沈宏睿接到了绑匪的电话,向他索要五百万美金。

  对方用了变声器,要求沈宏睿一次性将现金备好,明天中午送到城北老区的一处烂尾楼中。

  警方示意沈宏睿尽量跟绑匪周旋。

  沈宏睿先说明在短时间内难以筹集这么多资金,又提出要确认儿子还活着。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对方只让沈念说了一个字便挂掉了电话。

  通话不到十分钟,手机定位没能成功,但警方根据沈宏睿提供的信息将嫌疑人锁定为失踪的沈宏承。

  沈宏睿一边继续等电话,一边开始想办法筹集赎金。

  晚上七点钟,他收到绑匪的短视频,视频中沈念的情况让人揪心,但他说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祈寒奇怪地提出疑问,说沈念没有喝咖啡的习惯。

  马陆听到后猛地想起沈念当日在咖啡馆点的饮料是一杯温水。

  警方猜测沈念的提示很可能与水有关。

  在反复观看视频、分析出绑匪的所在地为一个面朝西边的废旧厂房后,警方根据沈念的提示,将搜索的范围缩小到距离蓉城南部新建港口不远的大片工厂群中。

  沈宏承很可能打算在拿到现金后从水路逃跑。

  相关部门开始连夜布控,试图在沈宏承毫无觉察的情况下找到人质所在。

  然而事与愿违,由于不敢打草惊蛇,直到第二天早上,一声枪响才让警方众人确定了具体位置。

  警方包围工厂,与沈宏承及其手下交战后将他抓捕,救出了昏迷的沈念。

  而那声枪响,是沈宏承打死了被陈钊抓到的童年。

  沈念这才知道,他记忆中最后的那个场景已经是近两天前的画面了。

  他沉默许久,抬头犹豫地问父亲:“这两天……祈寒来过吗?”

  沈宏睿如实告诉他:“祈寒只来过一次,当时你还在昏迷。”

  沈念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接着他很快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

  “他应该在帮忙处理童年的丧事,”沈宏睿说。

  他看着这样的儿子有些心疼,又觉得沈念现在是自作自受,忍不住责备他:“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如果设身处地地考虑过祈寒的感受,就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沈念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想,就算祈寒因为童年的死不舒服,也应该是暂时的。

  毕竟他喜欢的人是自己,和童年没什么关系。

  于是他决定继续关心案情,冷冷地打断父亲的话问:“沈宏承审得怎么样了?”

  沈宏睿见他冥顽不灵,无奈地说:“你可以放心,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对警方供认不讳,都招了。”

  沈念想了想,对父亲说:“我要见沈宏承。”

  沈宏睿看着他没有回应。

  沈念见状决定自己安排这件事。

  他习惯性地去找手机,猛然想起自己的手机已经被沈宏承的人搜走,只得抬头对父亲说:“麻烦您让我的助理进来。”

  沈宏睿看着这时候仍固执己见的儿子觉得难以理喻,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直到沈念试图自己坐到轮椅上,沈宏睿一把阻止了他的动作,妥协地问:“你非要见沈宏承吗?”

  “是,”沈念执拗地回答,“我有话要对他说。”

  沈宏睿没有办法,站起身对他说:“我给你安排,但你想想祈寒,好自为之。”

  时间又过去三天,银光科技的高层和不少忙着向沈宏睿示好的沈家旁支都来看过沈念,只是不见祈寒的身影。

  沈念还是信心满满,认为一切尽在掌控。

  第四天,沈念的状态好了很多,沈宏睿将事情办妥,让小李和马陆跟着他一起去关押沈宏承的看守所。

  办完手续,伯侄二人再次见面。

  沈宏承穿着一身囚衣,没有了上一次的嚣张和以往的故作掩饰。

  沈念淡淡地问他:“大伯,我说过你会后悔,当时你不信,现在信了吗?”

  沈宏承闻言怒火中烧,抬手想去掐沈念的脖子,只是他手上戴着手拷,无法成功。

  他双眼通红,瞪着沈念说:“你是故意的!”

  沈念知道有人在看着两人,嗤笑一声,否认道:“大伯,你现在应该为自己过去做的恶事忏悔,祈祷自己死后不会下地狱,而不是乱说话、乱咬人。”

  沈宏承不说话,恨恨地看着他。

  沈念见状靠近了一些,放低声音说:“大伯,我来其实是有几句话想告诉你。”

  “沈家人的手段都是天生的,不用学。”

  “还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没脑子的废物瘫子了?我不仅有脑子,而且瘫痪多年的双腿现在也有了知觉,很快就可以再站起来走路了。”

  “我要感谢大伯医好了我的心病,”沈念勾唇对沈宏承露出一个极具讽刺的微笑,沉声说,“沈宏承,你才是废物,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