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小霸王电玩城的LED屏页面切换到了场内的舞台，一身西装堪比婚礼司仪的主持人念开场白：“霸王何处寻，此刻见分晓！”
“让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到大屏幕上，究竟谁是今日的霸王！”
LED顿时变成了红底，上面搭配着两个刺眼的烫金色大字——霸王。下一行跟着一串数字，是顾客的ID。
“我去！那好像是我的号，”齐季反复确认，“是我的号？是吧？”
主持人为了以防万一，又在台上念了两边ID。
林狸帮齐季确认：“是你的。”
托宋思源的福，几个人的游戏币是够够的了。
齐季和邵嘉和玩别的游戏菜，但打电玩却是一把好手，积分攒了不少。林狸和池知衍更不用说了，光玩篮球机一项就赚了一大把积分。
宋思源则是听了林狸的建议，最终抛弃了推币机，转向娃娃机，虽然依旧是换了个地方送钱，但每次投币都会给些积分，一下午也小有资产。
几个人合在一起，拿下霸王倒也合情合理。
“我是霸王！哈哈哈哈！”齐季像中了五百万，对这个毫无含金量的奖项充满了期待，“不，这是集体的力量，兄弟们，这个奖杯是属于我们的！”
邵嘉和：“耶，我们的荣誉！”
“……”除了这两个二缺，没人兴奋。
池知衍打发他俩：“还不快去领奖，别让人等着急了。”
两个二缺兴冲冲地上了舞台，主持人象征着地客套着：“两位先做个自我介绍吧。”说着便把话筒递到齐季嘴边。
两人？齐季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再一看，偌大的舞台只有三个人，他自己、邵嘉和、还有主持人。剩下那三人压根儿就没上来。
如此荣光的事情怎么可能少的了他的好兄弟们？
平时写个语文作文费劲吧啦的齐季，此刻变得才思敏捷：“我还有三个好兄弟没有上来，他们为我的霸王事业付出了许多，我认为他们不应该被埋没，他们也得站在巨大的舞台上，大声告知自己的努力，和自己努力换来的荣耀！”
“好！那就有请这位霸王的霸王朋友们！”主持人巴不得越热闹越好，立马十分配合，“究竟在哪里呢？”
无人应答，三人采取装死战术。
邵嘉和眼睛尖，给予暴击：“他们三个在单倒数第四排的最左边！”
周围充满打量的眼神袭来，再没法儿装鸵鸟了，于是三个人硬着头皮上了他台。
齐季拿着话筒，慷慨激昂：“大家好，我姓齐，你们可以喊我齐霸王。成为霸王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终于在今天得到了实现！”
“好！真是励志啊！”主持人捧场。
台下哄笑一片，夹杂着零星的掌声，邵嘉和的声音在此刻冲刺突围：“我是邵霸王！一日为王，终身为王，这是我履历上的一个高光部分！”
宋思源被迫加入：“我是……呃，宋霸王。”他匆匆结束，把话筒传了过去。
这边压力给到林狸，他婉拒：“我不是霸王。”
池知衍没接话筒，直接凑过去贴着林狸说，现场占便宜这一套玩得行云流水：“我是爸爸。”
“我们的几位霸王当然要拥有最诚挚的赞美，”主持人慷慨激昂，“请我们的工作人员颁奖！”
伴随着《义勇军进行曲》，一个有半个人高的劣质塑料奖杯被工作人员推上舞台。台下掌声经久不息。
“……”
这是林狸十七年的人生中，最大的社会性死亡现场，没有之一。他只恨自己不是土地公公，不会遁地术。
池知衍也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他僵硬地扭头，小声和林狸说了句：“他们看起来还挺真情实感。”
最后齐季扛着塑料奖杯，心满意足地下了台。邵嘉和还很兴奋，明显是没玩够。余下的三个人异常疲惫，终于得到了解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齐季回去之后激情仍在，连发几条朋友圈，不仅晒了他的塑料奖杯，还去小霸王电玩城官方微博下载了视频，都一股脑儿地发到了朋友圈。
全世界都知道他们五个成了霸王。
“……”这一次真的丢脸丢大了。
*
周末，林狸跟着蒋玟去商场买年货。
还有一周才过年，但节日的氛围已经拉满了，里里外外无一不布置得精巧，目及之处皆是亮眼的红色。
蒋玟在前面走走停停，林狸在她身后跟着，帮忙推车。
林狸比她高了将近一个头，身高对比明显。光从另一面打下来，他的影子笼罩住她的，落下一片暗色。
蒋玟在这一刻，忽然发觉林狸长大了，少年的抽条儿似的生长，把她弄得措手不及，却又让她欣慰。
“一年又要过去了。”她忍不住感慨。
她伸手，最后落在了林狸的肩膀上——她现在摸林狸的头已经不是简简单单伸手就能碰到的了。
“嗯，过得很快。”林狸这么说着，他心里却突然想起一个人。
林狸抓着秋天的尾巴，于黄昏时在辽舟南路的街角与池知衍相识。那人坦坦荡荡，漆黑的眼里翻涌着直白的热烈，是被暖光照拂的，被繁花簇拥的少年。
这一年，他遇到了特别的人，想要一起走下去的人。特别的人赋予了特别的意义，成了特别的一年。
他的思绪飘散，只管跟着蒋玟走。等再次回过神来，已经逛到了散货区。
“小至，你装点儿糖。”蒋玟吩咐道，“我去那边看看坚果，开心果要不要多买一些？”
林狸从一旁的台子上扯了个塑料袋下来：“我都行，随便买一些就好了。”
过年肯定是要买糖的，蒋玟和林狸都不怎么吃，不用买太多，够看就可以。林狸从头开始，每个框的糖都抓了几个，塑料袋渐渐鼓了起来。
再一伸手，有人提前在空中捏住了他的手指。
池知衍微靠着台子，弯着眼睛看他，带着一贯的散逸，很像日漫里搭讪的男主角：“一个人来的？”
“没，和我妈一起来的。”林狸看到他有一瞬间的诧异，“她马上就过来了。”
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原本背对着他的蒋玟突然转身，往这边走来。
两人一直保持着先前的动作，手指依旧交错着，纠缠不休。
池知衍盯着手指头一会儿，率先松开，然后屈起食指和拇指，轻轻朝林狸的指腹弹了一下。
他慢条斯理地说：“我是自己来的，家里还差些年货，我爸妈太懒了，就把我打发过来了。”
“你自己能拿得动吗？”
“能，东西不多。”池知衍伸腿，勾来一旁的购物车，示意他看，“就买些小零嘴。”
车里就几包果干和一盒巧克力。
“小至，遇到同学了吗？”蒋玟已经称完了坚果，把塑料袋放到了推车里。
林狸的长相是随了蒋玟的，与她十分相像，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之前有血缘关系。
池知衍这会儿收敛了，看起来正经得不行：“阿姨好。”
他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蒋玟就笑了：“我知道你，小至的同桌是吧，喊你小池可以吗？你们的合照我都看过，拍的真好。”
“可以的阿姨，喊我什么都行。”池知衍很顺从。
“还有上次在楠名的手链，配色阿姨很喜欢。”蒋玟接着说，“听小至说，你是学美术的？”
“对，我是美术特长生。”池知衍见蒋玟和善，也放松了一些，“小至给我做模特，帮了我不少呢，有空把画拿来给阿姨看看。”
蒋玟欣然应允：“好啊，阿姨也想看看你画的小至什么样子。”
池知衍收起了懒散劲儿和平常的形象大有不同，很招长辈喜欢，蒋玟一口一个“小池”，亲热得不行。
林狸觉得好笑，平日里威风凛凛的“衍哥”，现在成了“小池”，落差可不是一般的大。偏偏这人还一副少见的和顺模样，站得板正，认认真真地答话。
“小至，糖选好了吗？”唠了一会儿，蒋玟才想起来问。
“差不多了。”
“还没称重吧？把袋子给我，我去称一下。”蒋玟拿过塑料袋，“去和小池玩吧，俩人做伴逛一逛。”
“妈，你……”
“不用管我，年货我看看就行了，你俩好好玩。”蒋玟笑眯眯打断他，“车我也先推走了，方便装东西。”
没了推车的林狸一身轻，和池知衍并排走。池知衍的车里没什么东西，他单手推着车，走路也轻飘飘的。
“还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吗？”林狸问。
“再买点儿也行。你帮我挑瓶饮料吧，大桶的，家里人一起喝。”池知衍看了一圈儿，“不过我爸妈没什么要求，你随便选就行。”
林狸想了想：“可乐怎么样？”
“可以。”
“百事还是可口？”
“都行。”池知衍悠哉道，“过年你要回老家吗？
林狸在想买哪个比较好，闻言转回注意力，看了他一眼：“初四回去，不远，就在隔壁市。”
池知衍“啊”了一声，又问：“除夕在家？”
“嗯。”林狸最后选了可口，提起瓶子放到车筐里，“你要回老家？”
“我不回去，我家是本地的。”池知衍笑了，光斑在他弯着的眼睛里跳跃着。
他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会去找你，记得等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快在一起了，这俩愁人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