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狸在楠名答了一天试卷，又听了一天的表彰大会，才搭上了连嘉市的飞机。回来那天，是许久未见的蒋玟翘班去机场接他。
蒋玟没穿工作的女士西装，而是穿了一件修身的呢子大衣，把平时的雷厉风行都抹去了，多了几分岁月沉淀出的沉静气质。
林狸很少看她这样穿，多看了一会儿才说：“妈，我自己也能回去的。”
“那能一样吗，而且我这是带薪休假，又不碍事。”蒋玟道，“路上累不累？”
“不累，在飞机上睡了一觉。”林狸老老实实回答。他的东西不多，就一个拉杆箱，“而且行李箱带滑轮的，不用费什么劲儿。”
“那就行。”蒋玟笑，“回去好好歇一歇吧。”
回到家，林狸从夹层里拿出盒子，里面装的是夜市给蒋玟买的礼物：“妈，这个给你。”他停了一下，说，“转运珠，应该也是楠名特产。”
以前林盛华每次去外地出差回来斗会给蒋玟和他带礼物，大部分带的都是当地特产。
“楠名还有这种特产呢？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蒋玟愣了一下，就兴致勃勃地接过，打开，“好漂亮的色泽。”
林狸现在偷换概念玩得非常溜，说得毫无负担：“这是楠名本地人串的珠子，应该就是楠名特产。”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再次把锅甩到某人身上：“池知衍说的。”
“不过这个配色真好看，这个老板还挺有眼光。”蒋玟当即就戴在了手腕上。
林狸的良心又回来了，说了句好话：“颜色是自主选择的，池知衍配的色，珠是老板穿的。”
“啊，是吗，那你这个同桌蛮懂搭配的。”蒋玟夸奖道，“他学过艺术吗？”
“嗯，他是美术生。”
“难怪呢。”蒋玟又盯着手链看了一会儿，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笑，“小至，你觉不觉得你俩这样，有点像新婚小夫妻，女方陪着男方给丈母娘选礼物。”
林狸：“啊？”
这样的话从蒋玟嘴里出来属实少见，林狸没反应过来，木木的，看起来有些呆。
蒋玟说完了自己都觉得荒谬，看到林狸地表情又觉得好笑：“开玩笑的，不用摆出那么苦愁大恨的表情。”
“马上就快过年了，周末得屯点年货了。”蒋玟说，“有什么想买的吗？我列个清单。”
“没，和以前一样买就可以了。”
林狸手机一直是飞行模式，切换到正常状态后才发现“同窗聚五三”的消息刷爆了。
——邵嘉和：这个假期还没一起聚过，正好衍哥和林狸都回来了，明天出去耍吧！
——邵嘉和：大家都没有没空？@所有人
——宋思源：有，不过去哪？［搓手］
——齐季：搞点刺激的！真男人就要追求激情！
——衍哥：鬼屋就挺有激情的。@齐季
池知衍这句话说完，整个群安静了一瞬间。
——邵嘉和：……
——齐季：……
——宋思源：……
齐刷刷的三个省略号后，又开始刷屏∶
——邵嘉和：都怪上次那个鬼抓我脚踝，不然我也不会叫的那么惨。
——宋思源：对，如果邵嘉和不叫的那么惨，我也不会叫的。
——齐季：如果他俩不叫，我也不会叫的。
又偏题了。林狸看了一会儿，敲下几个字：
——绝对值：所以明天去哪？
——齐季：小霸王电玩城怎么样？官方最近上新的奖品了。
小霸王电玩城在淮西中路，名字听起来草率，规模却很大。
——邵嘉和：可以啊！我们有机会当霸王吗？我还没当过霸王呢。
电玩城的名字是有根据的：每日十八点前，总积分最高的顾客可以登上霸王领奖台并获得奖励——塑料小霸王奖杯。
“同窗聚五三”里继续沸腾着，林狸在另一边和池知衍私聊。
——绝对值：我妈刚才夸你了，说你很有眼光。手链她很喜欢。
池知衍直接发了语音：“阿姨也很有眼光，慧眼识珠。”
林狸也懒得打字了，摁着语音键：“你还真懂礼尚往来。”
“还说别的了吗？”
确实还说了一句。林狸快速眨了两下眼睛，很难得地起了一点儿坏心思，想看看池知衍如何反应：“她说你有点儿像给丈母娘选礼物。”
池知衍显然没料到会收到这样的回复，好半天才想好措辞，“阿姨好幽默。”
“这也要算在慧眼识珠里面吗？”林狸不想放过他。
池知衍这次秒回：“算，当然算了。”
＊
连嘉市比楠名市温度高一些，但不多，着装也没什么变化，依旧是厚棉服。
天气晴朗，像是被洗涤过似的，蓝得亮而透。
小霸王电玩城里，齐季双手合十对着剩下四个人拜：“各位大哥，这次换币都用一张卡成吗？都算在我这儿，我想当霸王。”
宋思源不理解：“怎么对霸王如此执着？”
“你不懂。”齐季就差声泪俱下了，“小学的时候我爸和我说期末考三百就保准我拿奖杯，六年，整整六年，我都没考过三百！我儿时的梦一直延续到现在，你知道那个奖杯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宋思源：“……”
为什么感觉自己像摧残他梦想的恶人。
邵嘉和作为唯二对霸王憧憬的人，和齐季击掌为盟：“奇迹大儿啊，放心吧。毕竟你是我创造的，爸爸会帮你的。奖杯我们势在必得！”
齐季快速而果断：“谢谢爸爸！”
齐季又看过来，林狸表态：“放心吧，助力每一个梦想。”
“那阿衍，你……”齐季的眼神透露着期待。
“行行行，就弄一个。”池知衍对这个不怎么在意。
趁着齐季兑换游戏币的时候，林狸跟池知衍咬耳朵：“你觉不觉得，齐季的眼神中有种清澈的愚蠢。”
池知衍赞同：“还是那种一望到底的愚蠢。”
两人对视，点头。
齐季像只脱缰的野狗，拴都拴不住，拽着邵嘉和跑没影了，也不知道他俩玩的什么。
宋思源对着推币机一个接一个地扔游戏币，没激起一点水花，只进不出，旁人看着都心梗。但他本人看起来也十分安详，头顶就差冒出个金色光圈儿修炼成仙了。
“要不要玩那个？”池知衍扬了扬下巴。
林狸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有几台空着的篮球机：“可以。”
池知衍从框里捞出来一个篮球，随意地当皮球拍着，他一边看功能栏一边问：“哪个档？”
“最难的。”林狸不假思索。
“成。”池知衍按了下去，手一勾把篮球揽进怀里，再转了个弯儿丢给前面的人，被对方稳稳接住。
他眉一挑，带了点儿痞，“试试？”
林狸“嗯”了一声，不过电玩城里的音乐声太大，完全被盖了过去，池知衍没听见。他掂量了下球，手臂一扬，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轻巧又迅速地进了框。
“漂亮。”池知衍之前没看过林狸打球，此时特捧场地给人鼓掌。
“你也来。”林狸也从框里拿了个球，扔给他。
池知衍笑，五光十色的游戏特效灯闪在他眼底，熠熠发亮。他还是平时的那副不着调的模样，投篮的时候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就那么轻轻松松地把球扔进了框，“继续？”
“继续。”
也不知道是谁先较的劲，反正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开始了。池知衍把当前这台机子分数清零，林狸去边上又开了一台，两台机子对着比。
币一个接一个地投，球一个接一个地扔。游戏币放在两台机器中间的高桌上，最后两人依旧站在篮球机面前不抬眼，摸币的手摸到了空气，下一秒同时往前试探着，互相抓了个正着儿。
池知衍的手干燥，比他的体温略高一些，顺着指尖传递。
林狸抬眼看向池知衍，却看那人还有些疑惑地往着他，手依旧大大方方地握着，没松开的意思。
林狸想问“为什么不放开”，说出口的话是：“没币了。”
“那再去买点，分出个胜负出来？”池知衍好像这会儿才想起来，手掌缓缓张开了，林狸一动，他们的手就分开了，突然就有了种空落落的感觉。
“不用了，玩点别的吧。”两台篮球机显示的分数一样，林狸盯着他们，忽然觉得刚才的较劲无厘头又草率。
“想到一块儿去了，我觉得和你打成平手很不错。”池知衍说，“有空一起打篮球？真的篮球。”
“好。”玩得太尽兴有些热，林狸把衣服拉链拉开了一些。
原本是要去前台再兑换游戏币的，但在岔道口碰到了宋思源。他捧着一个历史书大小的盒子，看起来沉甸甸的，见到俩人兴奋地招手：“我这儿有一堆币，不用换了！”
说着把盒子伸了过去，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硬币。
池知衍都觉得他败家：“你要把这些都扔推币机里？”
“要不要试试其他项目？”林狸更委婉一些。
“这些都是我赢的。”宋思源这会儿非常财大气粗，“刚刚不是白送了一堆币吗，我非常不服，特地管前台借了笔和纸，画了一堆草图研究。”
林狸把盒子接了过去，宋思源腾出手从裤兜里掏出张皱皱巴巴的纸。
池知衍展开，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线路图：“这怎么看？”
宋思源：“我也忘了。”
池知衍：“？”
“这玩意儿没派上用场，有个小孩儿经过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我了，”宋思源羞涩一笑，“我手一抖就投了个币，最后开出个最大奖，掉出来这一堆。”
“……”恨欧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