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反派死于一厢情愿>第46章 失忆

  陆知轻没有晕过去,强撑着残留的一丝意识到了医院。他对伤口的缝合处理带来的疼痛已经麻木,但对血腥下意识的恐惧还是令他手脚发软。莫行风全程陪同,眼神呆呆的,目不转睛地盯着令人发怵的刀痕。

  “好疼……”莫行风轻捧着陆知轻那条缠上绷带的手臂,反反复复地看,眼泪将透着红的纱布浸出点点深色。他怎么也没想到,陆知轻会在发现他自残后将刀尖对准自己。

  陆知轻的意识有些昏沉,躺在医院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他当时确实气昏了头,是他太天真,以为先前的告诫能给莫行风敲响警钟,可对方根本就没把这些话放在心里,毕竟自己没有任何立场来阻止对方无关他人的任何行为,包括自残。

  无可奈何,他只好赌一把。赌莫行风还爱他,赌他看不得自己流血受伤。

  幸好,他赌对了。

  如果这一刀能让莫行风长记性,能让他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还有一席之地,那就算来十刀也无所谓。

  可这样的画面对于一个还生着病的人来说或许太具有冲击性,莫行风一副丢了魂的样子,让陆知轻有些后悔。

  “看到我这样,行风也觉得很疼是吗?”陆知轻放软了声音,理了理莫行风些许杂乱的红发。后者迟钝地抬头,眼眶盛着满满的泪水,下一秒就滚落下来,好不可怜。莫行风重重地点头,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

  陆知轻帮他揩去眼泪,语气依旧温柔,不同于先前的严肃冷漠,“我看到你伤害自己的时候也觉得好疼,现在行风有多疼,我不会差一星半点。”

  “我怕……我怕轻轻死掉。”

  陆知轻一怔,抱住莫行风喃喃:“我也怕,怕你死掉。”他轻拍着对方的背,像是哄小孩儿似的,又隐隐心酸。莫行风的背好像更薄了,更瘦了。

  两人回了家,陆知轻虽然累也不忘给莫行风喂药,愣是折腾到天都微亮。事情还不算彻底完,陆知轻守着莫行风不敢合眼,直到听见对方平稳而有规律的呼吸声才安心睡去。一整夜,从保持距离性的睡姿,到莫行风没有安全感地缩在陆知轻怀里。

  半梦半醒的陆知轻感觉怀里有人在拱他,热乎乎的脸颊贴在他胸前,有点闷热。他睁眼,莫行风虚虚地抱着他正睡得香甜,嘴里还呢喃着梦话。陆知轻抬起受伤的手臂,以防被压到,另一只手顺势将莫行风搂在怀里,两人拥得更紧。

  第二天睡醒的莫行风:?

  “你怎么跟我睡一起?”莫行风食指和中指并拢,掐了一把陆知轻的脸。对方迷迷糊糊地醒来,他这才看清那双朦胧的眼睛下的黑眼圈。陆知轻揉着脸清醒过来,尴尬地整理衣服,边解释道:“昨晚太累了,本来想等你睡着我就去睡的,但是不小心睡着了。”

  莫行风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想到刚才睡觉的姿势,耳尖红得滴血。他不禁感叹道陆知轻的不耻,自己那会儿犯病神志不清,对方却将错就错不把他推开,顺理成章地睡在一起,这不是占他便宜吗?

  莫行风咳嗽两声,眼睛又落到陆知轻缠着白色纱布的手,责怪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两人僵持了许久,陆知轻知趣地笑笑,起身准备去做早餐,好像昨天的事只是一场梦。莫行风握了握拳,眼见陆知轻转身离去,他薄唇轻启,叫住对方:“陆知轻,你还喜欢我吗?”

  那背影一顿,陆知轻转过来认真地看着莫行风,郑重地点了点头:“喜欢。”

  “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只有一次,”莫行风觉得自己脸颊发烫,后悔说得那么直接,但也只好继续说下去,“很严格的那种,如果你再做不好,我们就彻底没可能。”

  陆知轻呆愣在原地,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迟疑地回答:“啊……”

  莫行风瞟了他一眼,转头去叠被子,“啊个屁。不要算了,你马上滚出我家。”

  “我要,我要!”陆知轻一拍脑袋,环住莫行风的脖子,踮脚去吻对方湿热的唇瓣。莫行风措不及防被推到墙上,偏头去躲,只让陆知轻亲到了脸颊。

  “不准亲。”他用手抵住陆知轻的唇,喉结滚动,略带磁性的声音低沉沙哑:“你得重新追我,从牵手到接吻,再到上床。”

  陆知轻什么也不管,欣喜地点点头,紧紧地抱住莫行风不撒手,眼眶悄悄红了。

  从那天起,除了工作时间以外,两人成了形影不离的存在。陆知轻推掉了一切不必要的聚会、酒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和莫行风亲昵。午睡时,莫行风一句模糊不清说着想吃蛋糕的梦话,陆知轻半梦半醒间听见了,也会立刻清醒过来顶着大太阳下楼去买。

  莫行风不是瞎子,他看得到陆知轻对他的真心实意,尽管自己还会在噩梦中惊醒。

  那晚陆知轻没睡熟,听见身侧起身的动静也清醒了不少。借着窗外的月光,陆知轻迷迷糊糊地看见莫行风起身接了个电话,打开门去了阳台。

  这么晚了,谁会这么晚联系莫行风?

  陆知轻疑惑地想,奈何他的左耳一直没去治疗,拖到现在已经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尽管夜晚寂静,他屏住呼吸想去听莫行风跟电话那头都说了什么,也还是什么都没听到。

  窗帘遮挡了一边的阳台门,陆知轻鬼使神差地起身,好奇心驱使他躲在门后偷听。莫行风以为陆知轻早已熟睡,讲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放低,以至于让门后的他一一听了去。

  电话那头是陈恕。莫行风一直以来交心的朋友,无论他做什么决定都会支持他的人。

  “所以,你原谅陆知轻了?”

  莫行风望着远远的建筑物,眼睛一寸一寸地描绘那些遥远的风景。沉默片刻,他答道:“我一直觉得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的原谅。”

  陆知轻一震,感觉四肢有些发凉。“恨的反义词是爱吗,是原谅吗?在我看来,是算了。”莫行风的声音很轻,他的眼眶有些湿润,陆知轻还是从中听见了一丝苦涩。

  “无论是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还是刻意地远离他,我都不会得到解脱,那就不如把我和他捆在一起吧,”外面起了阵风,莫行风站了许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随后他苦笑道:“就让陆知轻用下半辈子给我赎罪。”

  躲在门后的人只听到了这。莫行风后面又说了些什么,陆知轻已经听不大清了。他有些难受地揉了揉胸口,觉得堵得慌,却又不知道为何。他该感到欣慰的,如果不是莫行风想让他赎罪,自己不可能顺理成章地还和对方在一起。

  陆知轻悄悄地回到床上,正巧莫行风打开阳台门回来,两人撞了个正着。

  “还不睡”莫行风恰似关心的话语,实则在怀疑刚刚是不是被听见了什么。

  “刚醒,我过来看看你。”陆知轻撒谎时脸上毫无破绽,甚至故意露出带着倦意的表情,以至于莫行风有些愧疚把他吵醒。“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躺在床上,不到十分钟的功夫,莫行风睡得沉沉,换陆知轻睡不着了。他翻来覆去想了很多,直到背后突然传来一股热意。

  从背后环抱住的那双手透过睡衣,上下摸了摸陆知轻薄薄的腹肌,惹得他一阵脸红。他以为莫行风还没睡,转过去一看,又是傻小子做梦了,嘴里还念念有词,可惜陆知轻听不懂。

  那唇又软又湿,陆知轻轻轻捏着莫行风的下巴,贪恋地吻了一下。内心的渴望在叫嚣,惹得他燥热不安,只好又学着莫行风平常的伎俩继续吻下去。睡得再熟的人也经不起这么折腾,掀开眼皮看着陆知轻胡作非为,偏头躲开吻,懒懒开口:“干嘛?”

  “我想亲你。”陆知轻老实回答。莫行风不耐烦地把他抱紧,然后狠狠啄了一下陆知轻的嘴唇,给了他一个敷衍的吻,闭上眼继续睡觉。

  陆知轻不敢闹了,鼻子嗅着莫行风的体香,终于有了一丝困意。

  第二天两人起得有些迟了,陆知轻来不及做早餐,提议和莫行风下楼买去。

  往常楼下会有固定的小摊,但是陆知轻找了半天也没看见。走到小区门口才发现只有一家早餐店在对面小区大门门口,得过马路。莫行风懒得过去,停住脚步,“让你助理给你买一份不就得了,你去公司吃,不然还得迟到。”

  陆知轻很珍惜和莫行风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更何况如果莫行风不帮他咬一口他也吃不下去,装可怜道:“求你了,不跟你一起吃我吃不下去。”

  莫行风挑眉,无奈地揉了一把陆知轻的头发,把他拉到大树底下遮阳。“那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去对面给你买。”

  天气炎热,莫行风不想让陆知轻晒太阳,索性让对方等着。买个早餐就几分钟的事,陆知轻还像个小孩似的不舍得他走,墨迹了半天才放手。

  陆知轻远远看着莫行风拎着一袋豆浆和肉包,还在远处和他挥了挥手。两人相隔不远,陆知轻小跑一路去马路那头等莫行风过来,好像热恋中的情侣。

  然而以外就在下一秒发生。

  明明是绿灯,明明陆知轻也看见周遭没有车,眨眼的瞬间就有一辆汽车飞驰而来,直直地朝莫行风撞过去。一时间,血,还有热气腾腾的豆浆溅在地面上,陆知轻眼睁睁看着莫行风被撞飞好远,连喊都来不及。

  “行风,行风!”陆知轻脚下一软,强撑着身体飞奔过去抱住倒在地上已经昏迷的爱人,开口的瞬间满是哭腔。

  马路堵得水泄不通,路人都在打急救电话,一边安抚陆知轻的情绪。他捂着莫行风受伤的额头,眼前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泪珠顺着脸颊落到对方惨白的脸上,同血水混在一起。

  怎么会这样呢,他只是想撒娇,想让莫行风帮他买个早餐而已,怎么会这样……陆知轻抱紧莫行风,生怕对方的身体凉透,一遍遍呼喊他的名字,乞求得到回应。然而莫行风在被撞飞倒地的那一刻就陷入了无边黑暗,只记得陆知轻站在马路对面笑着朝他招手。

  “行风,求求你不要……不要离开我……”

  “医院的墙壁比教堂聆听了更多虔诚的祷告”。

  陆知轻呆坐在手术室门口,看着空白的墙壁上一道道深刻的划痕,回想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

  本以为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将他和莫行风分开了,但他忘记了死亡。陆知轻握紧掌心,指甲深深地嵌在手心里,摁压出一道道血痕。

  “拜托了,只要能让行风平安无事,我什么都愿意做……”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被推开。陆知轻撑着酸麻的腿起身,听见医生说出“手术成功”四个字后才松了口气,心脏仿佛快从胸腔中跳出来。

  莫行风被推进了病房,陆知轻瘫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颤抖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天知道他有多想进去看看,想听见莫行风开口叫他名字,但医生不让进去,只能在外面等着。

  外面下起暴雨,陆知轻心乱如麻,最后还是趁着交费用的空隙给陈沄星打了电话。过来看望的人只有陈恕,两人一见面就是低气压,陈恕简直不拿正眼看他。陆知轻心里疲惫,不想跟陈恕吵架,都只想让莫行风赶快醒过来。

  好不容易熬到护士喊家属进来照顾病患,陆知轻抢先一步进了病房,他只想让莫行风醒来后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他。

  莫行风躺在病床上,浑身上下动一下都疼。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扰得他睡不着觉。他本能地想起身,奈何身体动弹不得,头也疼得要命。面前走来的男人抓着他的手念念有词,莫行风头晕目眩,挣脱着抽开手,虚弱地问道:“你是谁?”

  陆知轻愣住,机械性地转了下头和陈恕对视一眼,以为莫行风在和他开玩笑。

  “什么?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轻轻啊,行风,你不记得了吗?” 陆知轻抖着唇,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莫行风,想再抓住对方的手,却被先一步察觉后躲开。

  失忆的人脸上会有的表情通常都是茫然,但陆知轻竟从莫行风的脸上看到了嫌恶。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陆知轻的莫行风忘了他,不仅如此,好像还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