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反派死于一厢情愿>第45章 狠心

  庭审的日子将近,陆知轻不免有些紧张。他提出让莫行风作为证人的要求时,对方只是平淡地点点头说了声好,倒也没看出哪里不情愿,但他依旧忐忑不安了很久,连续三个晚上没能睡好觉,硬生生熬出了两个黑眼圈。

  庭审当天的早晨,莫行风早早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他看出陆知轻的顾虑,晃了晃手上的药瓶,故作轻松道:“我没事的,早上吃过药了。”

  然而这句话并没有让陆知轻放下心来,毕竟连莫行风本人都有些紧张。他心神不宁地系着领带,怎么也打不好,最后自暴自弃地抱住莫行风,闷声说:“你别去了,好好呆在家里。”

  “哪有这种事?”这下换莫行风不解了,他挣脱开陆知轻的怀抱。还不等他发话,陆知轻先开口:“我这几天总梦见不好的事情,我怕你出事。一会儿有人开车来接,你戴好口罩和墨镜,我保护你。”

  这样全副武装的打扮让莫行风感觉自己是去抢劫的。他耸耸肩,心想也好,自己也不是很想在这种地方抛头露面。

  来的路上,陆知轻紧张得一直回头查看身后的车辆,生怕有人跟踪,所幸无恙。庭审流程一切顺利,有几次徐青月想翻供,都因为证据不足而驳回。陆知轻察觉出不对,烦躁地用指尖敲了敲桌面,看不出徐青月到底是想延迟裁决苟延残喘,还是拖延时间。

  “被告徐青月,对公诉机关的陈述是否有异议?”

  徐青月佝偻着身子坐在被告席。他毫无血色的脸上,一双无神的眼睛始终定格在陆知轻的方向,仿佛周遭的一切与他无关。

  法官的声音再一次把他飘走的思绪拉回现实。徐青月低低地笑了一声,身子抖得厉害。他猛地抬头,紧盯着莫行风的脸,仿佛要把对方的模样刻入脑海的最深处。沉默片刻,徐青月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似的,脊背瘫软下去,轻飘飘地答道:“没有。”

  审判结束,心里的大石头半落不落,陆知轻的右眼皮突然跳个不停。两人正准备离开会场,走到大门的前一秒,一堆记者蜂拥而入,直直地冲向莫行风。后者来不及闪避,话筒快要顶到他的鼻子,莫行风想后仰躲开,不料竟有人伸手来扯他的口罩。

  陆知轻打掉那只作乱的手,先一步挡在莫行风身前。闪光灯闪个不停,莫行风不得不闭上眼,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质问,他的胃里也在翻江倒海。

  陆知轻转身压低莫行风的帽檐,保安也过来梳理秩序,但也只是杯水车薪。堵在这里不是个办法,陆知轻抓着莫行风的半个手臂,把人护在身后,一点点地往外挤去。

  “网上爆料的事情都是真的吗?您和这位先生是什么关系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现在才来揭发罪恶,不觉得为时已晚吗?”

  “为什么要这样全副武装,可以摘下口罩让大家看一看吗?”

  莫行风心脏一紧,近乎窒息,他感觉自己即将被淹没在人潮中,脚下也开始发软。陆知轻察觉他的手已经开始脱力,捏了捏对方汗湿的手心。

  其中有一个话筒递到了陆知轻嘴边,嘴里发出的话语依旧是莫名其妙的质问。他停下脚步,仔细地看过每一家报社名字,毒辣的目光让几名记者有些退缩。

  “徐青月,我会拜托狱警多照顾你的。”陆知轻对着话筒沉声道,眼睛死死盯着不知好歹的记者,再次强硬地开口,语气是不可置否的坚决:“我知道你们都是徐青月派来的人,我不管你们什么目的,敢伤害我的人,我陆知轻追究到底。”说罢,他用力挺身挤开人群,牢牢抓住莫行风的手,一点点将人带了出去。

  门口一辆黑色轿车已在等候,陆知轻快步上前打开车门,先将莫行风送上去,不等莫行风发话,他不舍地看了眼在后座发蒙的对方,转身去应付那些难缠的记者。

  莫行风愣住,揉着被拽得酸疼的手腕,看着皮肤上一道道红色的指印,眼眶一阵湿热。抬眼,车已经驶离法院,陆知轻清瘦孤独的背影变得小小一个。

  司机将他送到家楼下,并嘱咐莫行风快些上楼,不要被人盯上,说是陆先生交代的。

  莫行风回去后打开手机,果不其然上了热搜。但好在自己被遮得严严实实,大家都把讨论的目光放在了徐青月和陆知轻身上。不少人在猜测他和陆知轻之间的渊源,质疑为什么陆知轻要插手这件事。

  看到一半,手机提示有新消息,莫行风退出令人烦心的界面,打开微信,是陆知轻发来的消息。

  【到家了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徐青月不停地在审判时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等记者到。不过没关系,我都应付好了,你要好好休息】

  【有没有被吓到?是我的问题】

  【我快到家了,给你买了板栗,我回去剥给你吃】

  莫行风还在想上一条怎么回,陆知轻就一连串的发了下一条,根本不给他组织语言的时间。

  【我没事】莫行风揉了揉眉心,躺在沙发上闭了闭眼,感觉身体很轻。

  陆知轻还在等电梯,手里紧抓着一包热腾腾的栗子。

  到了家门口,刚打算敲门的陆知轻收回手,还是自己拿钥匙开了门。莫行风正在闭目养神,他想说的话只好通通咽回肚子里,悄悄地洗了手剥板栗。

  莫行风睡眠很轻,尽管现在是有点困了,他还是醒过来,看着陆知轻躲避的眼神,好笑道:“怎么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是我的问题,应该让你先撤走,或者走后门才对。”陆知轻想到记者的口不择言,心里有些恼火。莫行风耸耸肩,这确实不能怪陆知轻,要怪也要怪黑心的徐青月想出这么个肮脏低劣的法子来膈应他俩。

  莫行风接过陆知轻手中剥好的板栗放进嘴里,甘甜酥软的口感让他心情好了不少。“我没事,倒是你,手抓得那么紧,都有印子了。”说着,他抬手给陆知轻展示“成果”。

  红印淡了点,但还是能看出罪魁祸首下了点力气。陆知轻尴尬地挪开眼睛,支支吾吾地解释:“我害怕你走丢……啊不是,我想着赶紧把你带出去。”

  莫行风存心想看陆知轻犯傻,把满满一袋板栗倒到桌子上,“可是把我弄疼了。那就惩罚你把这些全给我剥了,而且你一个不准吃。”陆知轻听后,手上的动作加快,很快在碗里堆了个板栗山。

  “本来就是给你吃的,你多吃点,我就高兴了。”陆知轻低声说,本以为是自言自语,没成想全被耳尖的莫行风一字不差地听了去。他手撑头,认真地看着陆知轻,把玩着碗中的板栗,随口问道:“那日我说我杀了人,你是什么反应?”

  陆知轻手一顿,感觉心跳慌张地漏了半拍。他忘不掉当时的情景,简直是一辈子中最恐怖的噩梦。“我想着把你转移到其他地方藏起来,不让警察找到,很可笑吧?”、

  “是啊,太蠢了。要是我最后还是被找到了,你就变成共犯了。”

  “那我就可以和你关在一个牢里了。”陆知轻偷笑。

  莫行风微微皱眉,“胡说什么。”他咬了一口板栗,语气严肃起来,“说不定是死刑。”

  “那我就咬舌自尽。”陆知轻的语气认真且固执,“我做鬼也要跟着你。”

  夜晚来得很快,莫行风依旧和陆知轻分床睡。一天的精神紧绷很是疲累,莫行风以为自己会很快睡着,但脑子又控制不住开始想关于陆知轻的事,眼前的漆黑渐渐变成彩色的虚无。

  “陆知轻”三个字变成一个不定数,让他感到心安和放松的同时,又给心上狠狠一击,如同一只强而有力的触手,死死攥住他的脖颈。

  心口难受得发慌,莫行风起床吃了药,才慢慢平稳下来。他想起白日陆知轻说的话,头痛欲裂。

  莫行风坐起身,抓着胸口深呼吸,想起放在浴室的刀片。那枚刀片是他平日修眉刮胡用的,他从没拿来伤害过自己。但莫行风清楚,自己是恋痛的。受伤的手伤口时不时崩开不是自己有多不小心,而是故意感受那撕裂的疼痛,好让精神能得到片刻解脱。

  他是恋痛的,否则不会还爱陆知轻。

  莫行风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听到对门陆知轻平稳的呼吸声后松了口气。浴室的门打开会发出轻微的声响,但想必陆知轻熟睡后是听不到的。

  刀片在灯光下反射出银白色的光亮,微微刺痛莫行风的眼睛。他拿起刀片,主动伸出自己的左手,轻轻地往皮肉上划了一小道。

  锋利的刀片划破皮肤,眼见着血珠争先恐后的涌出来,莫行风心满意足地放下,拿手指点了点伤口,放在口中吮吸。

  疼,但是和快感交织,他终于放松了点。莫行风黑色的眸子平静地看了眼伤口,打开水龙头冲洗掉血渍,他心想自己可能是疯了,决不能再做这样的事,否则会上瘾的。

  “行风,你在做什么?”熟系且冰冷的声音忽地响起。

  莫行风猛地转头,感觉脊背顿时冷汗直冒。他下意识将左手掩藏,故作轻松道:“没什么。我上完厕所,洗个手而已。”

  陆知轻的眼睛愈发红了,他眼睁睁看着莫行风伤害自己后又对着他撒谎,气得浑身发抖,“莫行风,你在自残。”

  糟了。莫行风吞了口唾沫,将细小的伤口大方展示在陆知轻面前,试图把自己伪装成平静的样子:“只是一点点,一点都不疼,不要紧。”

  “你觉得,你是死是活都和我没关系是吗,所以没必要告诉我,没必要和我说真话?”陆知轻一字一顿地开口,看着新鲜的伤疤,心痛如绞。

  莫行风怔住,难堪地收回手,“是,和你没关系。”

  陆知轻顿了顿,轻笑,“和我没关系?好,我知道了。”他转身就走,莫行风慌乱地想去辩解,终究没拦下陆知轻。

  陆知轻没回房间。他快步走向厨房,拿了一把透着寒光的水果刀,放在自己的手腕边。莫行风还在洗手间傻站着,往客厅看了一眼,瞳孔里便倒映出惊悚的画面,吓得跑到陆知轻面前想夺走水果刀,却在下一秒见陆知轻毫不犹豫地往胳膊上划了一道。

  “陆知轻!你他吗干什么,你干什么?!”莫行风惨叫,明明痛的不是他。

  陆知轻怕疼怕得要死,看着手腕鲜血淋漓却逼着瘫软的手握紧刀柄。他冷汗直冒,努力忽视淌在地上的血,躲开莫行风想要止住伤口的手,冷声道:“你别碰我!”

  “求你了,我们去医院,我们去医院吧,求你了……”莫行风被吓得丧失理智,哆嗦个不停。他从来都不怕血,却被陆知轻用刀自刎的画面吓傻了。

  陆知轻一字一顿:“和你没关系。”

  “啊啊,有关系,有关系!”莫行风抓住陆知轻流血不止的手臂,哭喊着:“轻轻,求你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敢自残了,求你去医院吧,我们去医院,我们去医院吧……”他发着抖,捂着陆知轻流血不停的手臂,已经预料到对方下了多重的手。

  然而陆知轻并没有作罢的意思。他滑坐在地,声音愈发虚弱:“跟我发誓,再伤害自己,陆知轻就会不得好死。”

  莫行风呆住,“什么……”

  “说啊!”陆知轻觉得自己真的要被气死了。

  “我发誓,我再自残,轻轻不得好死……”莫行风被凶了一下,彻底没了理智,埋在陆知轻的胸前呜呜直哭。陆知轻放下刀柄,将自己的血一点点抹在莫行风的脸上,声音是对方从未见识过的冷漠。

  “莫行风,你记住了,你要是敢自残自杀,我就敢先死在你面前。”陆知轻的声音虚弱下来,头也开始晕眩,但充满威胁的话语依旧响彻在莫行风的脑海。

  他今天总算见识到陆知轻能有多狠心。有针尖恐惧的陆知轻也会毫不犹豫地拿刀尖刺向自己,胆敢他再犯一次,陆知轻就真的会死。

  莫行风抽噎着摇头又点头,泪流成河。

  陆知轻终于放下心来,闭上眼睛道:“妈的,送我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