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

  探春出阁,贾环也跟着忙了一日,先陪着新人进宫谢恩后又回王府拜堂,没有一刻停歇。

  皇帝端坐高堂,亲自为弘王主婚,宗室王亲、文武百官共同见礼,这场盛大的婚宴从傍晚开始直到一更才散。

  “好在如今有杨陵在,我也省力些。”

  上月初,皇帝下了旨意,命杨陵任吏部文选清吏司主事,虽只是六品主事,但常日里是由贾环亲自教导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有意让他接任崔郎中的位子。

  只是他资历尚浅,从前在朝中也无甚功绩,所以才先让任了主事适应适应。

  杨陵费尽心思才入了皇帝的眼,自然要将这个机会死死攥住。

  他最是会钻营谋求的,知道贾环在文选清吏司很得人心,便有意做出一副敬他为师的态度,言语行动间也是万分恭谨。

  “如今大家对他的印象倒好多了,算他有能耐。”

  即便是知道杨陵打的主意,贾环也懒得拆穿,他早日在文选司站稳脚跟,对自己也有益处,“反正他的把柄一世都在我手里。”

  薛玄笑了笑不置可否,“我会让人盯着他的。”只要此人行迹不危及贾环,其余的他并不在乎。

  贾环因今日太忙耽误了吃药,加之近来胸闷疲倦,喉咙也不太舒服,所以身上愈发不痛快。

  薛玄喂他服了一丸六参合心丹,又抬手抚去他颊边的一缕发丝,“告假两日歇歇罢?亏了身子不值当。”

  “……也好。”若非迫于无奈,他是轻易不告假的,如今正值春日里,要真等到病了再歇息更是不好。

  马车一路回了贾宅,李素正在春山居的香室中捡药材。

  贾环在席间没吃什么东西,现下大约有些饿了,薛玄便道,“让厨房做些好消化的吃食来。”

  “是,侯爷。”

  他让人将药端进来,亲手为贾环去了外衣,“先吃药。”

  铃铛在外间看着药炉子,闻言将药倒进碗中端了进来,“三爷,这是张太医换的新方子,说是喝起来不大一样了,会酸涩些。”

  “那也没什么,你下去吧。”贾环吃药惯了,无论多苦多难闻的药对他来说都没差别,便摆摆手让她回去了。

  二人换下了出门穿的衣裳,坐在榻上说话。

  等着药凉了,他端过碗先试着抿了一口,当即便叹了一声,“哇……”

  薛玄给他拿了粽子糖,见状问道,“很苦?”

  贾环摇摇头,再回味还是觉得好新奇,“喝起来好像酸梅汤哦……”似乎觉得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似的,连带着心情也变好了,他笑得弯起双眸,一口气将药全喝完了。

  “我尝尝……”

  薛玄揽过他的腰,俯身亲了亲他的唇角,逐渐深入,总算品味到一丝酸涩,似乎是来源于药材中的盐梅。

  唇齿相离,发出轻轻的一声‘啵’,愈发显得难舍难分。

  贾环舔了舔下唇,眸光潋滟,轻声道,“有时候我在想,人生苦短、何必这么勤勉,不如及时行乐才好。”

  “环儿既如此想,改日我去找陛下给你调任,揽个闲职?”

  他立刻收起笑意,“你敢。”

  “既然入仕,我就一定要做地位最高、权利最大、荣宠最盛的那个。”

  贾环的视线凝聚在某一处,他慢慢从榻上起身,又转而看向薛玄,“你明白我的,是么?”

  “……是。”薛玄笑着摇摇头,无奈道,“我早知道,你那话根本就是在撒娇。”

  他眨了眨眼睛,“那我身子不好嘛,觉得累也正常么。”

  累归累,但是要让他放弃如今在朝中所积累的官声和人脉,转而去做个闲职,是不可能的。

  薛玄面上的笑意浅了些,沉声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变得和常人一样康健。”

  “不、是比常人还要好。”

  每每说起这个,他整个人都会变得很敏感,也很执拗,贾环不好相劝,只得岔开话,“站了一日,腰好酸……”

  果然,一听他这么说,薛玄的神色立刻转为心疼,“过来,我给你揉揉。”

  “唔。”贾环卸了力气趴在榻上,随意道,“还是景阙哥哥说了我才知道的,原来弘王殿下有三个月婚假呢。”说到‘三’的时候他拉长语调,小小的惊呼了一下。

  “听说他要带姐姐离京,去游山玩水。”

  他于公务上从来不敢懈怠,也甚少告假,一来是他年纪轻轻身居要职,要免得落人话柄,二来也是做给皇帝看的,不好辜负了圣恩。

  不过这种名正言顺的休假,还是很让人羡慕的。

  薛玄默了默,不知在想些什么,“距离我们上回出去游历,也有三年了。”

  “是啊……”那年他们坐船离京,一路南下,看遍了江南美景,原来也已经这么久了。

  贾环合眼枕在自己臂间,享受着腰上轻重适宜的揉按,忽地笑道,“下回咱们再出去玩,不会是告老还乡的时候吧?也不知是何年何月,或许早已两鬓斑白,两个老爷爷哈哈哈。”

  薛玄也不禁笑了,“那咱们就走一步,歇两步……慢慢地把天下都走遍。”

  “我可不走,我是要坐车坐轿子的。”

  “哈哈哈哈……”

  李素听着屋内的说笑声,轻轻扣门,“公子,小厨房送饭食来了。”

  贾环抻抻腰坐起来,“拿进来罢。”

  “三味居今日才送来的新鲜酱菜,公子尝尝。”

  小炕桌上摆了几碟子小酱菜、浓香润滑的红米粥、蒸鲜鱼、陈皮燕窝、八仙豆腐和野鸡笋汤。

  贾环就着精致小菜吃了大半碗粥,又用了些燕窝羹,“饱了。”

  他端过温水漱口,用帕子擦了擦唇角,顺手给薛玄倒了一盏香茶,“前日张太医来,没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吃荤啊?”

  “这可还要吃多久,总不能一直这样。”

  薛玄也放下莲花碗,垂眼漱口,“大约还要些日子罢,也没什么。”

  从去年冬月起,他就开始茹素,贾环问过张太医,只说是肠胃不太好,有些受不住荤腥。

  还记得正月初三那日,他们相见时,薛玄消瘦得很厉害,虽然后面养起来了,但仍旧只能食素。

  “你不能吃肉,连带着我吃饭也没意思了。”

  他轻声一笑,语气中满是纵容,“张口就来,明明昨儿还吃了一碗火腿炖肘子。”

  贾环撇撇嘴,伸腿踢了踢他,“毛病,这都要记着。”

  “过几日有金陵送来的鲈鱼,到时候让厨房给你做两道新鲜菜。”薛玄将人从榻上抱起来,“你今日累了,洗了澡歇息才是要紧。”

  贾环确实累了,趴在他肩头懒得动弹,“春狩是不是近了?”

  每年都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五月中旬百官簇拥着皇帝前往阜临围场,开始为期半月的春狩。

  “是,今年不想去?”

  他摇摇头,“总比一直待在京城好些,只是每年都去同一个地方,没甚么意思。”

  司中事务对他来说已没有任何难度,失去了新鲜劲,同时也失去了挑战性。

  他倒也不是真的待腻了文选司,这地方在朝中地位不同,如今又实实在在握在他手里,起码眼下,他还不想松手。

  况且再过几年,张本肃就该退位了……贾环足够的耐心和时间。

  只是如今正值春日,他身上不好,心里难免烦躁些,当即哼出一口闷气,“唔……”

  薛玄抱着人往浴阁去,右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带着几分安抚,“只要你想出去,我就带你出去。”

  “嗯……嗯?”贾环蓦地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什么意思,哪儿去?”

  他单手推开浴阁的门,两个人顿时都被扑面而来的热气包围住了,“环儿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没……有吧。”

  贾环还认真地想了想,“除了京城和江南,我也没去过别的地方了。”就是让他现在看着舆图,大概也挑不出个地方来。

  薛玄将他放在浴阁的榻上坐着,“没关系,这世上多得是景色好的地方。”

  “真的呀?”他伸手拉住薛玄的衣袖,语气中不免带上两分喜悦和期待,那双含情的眸子也顿时显得水盈盈地。

  贾环如何不高兴,知道他从不对自己说大话,便笑着进一步确认,“不会耽误公事?真的可以?”

  “自然。”

  薛玄俯身亲了亲他的眉心,温柔承诺道,“只要你想,无论是什么事都可以。”

  “我保证,让环儿也能名正言顺的出去玩。”

  贾环伸手环住薛玄的脖颈,足尖踩在他的脚背上,将微微自己抬高了一点,耳鬓厮磨愈发亲密。

  热气氤氲,唇齿交缠摩挲中温度也逐渐上升,身上华衣美服不知何时褪去,二人慢慢隐入热水。

  水池中漾起层层波澜,逐渐变得更加激烈……

  ………………………………

  “三爷回来了。”

  荣庆堂门口的小丫头将门帘子掀起,“老太太和太太奶奶们正等着您吃饭呢。”

  他迈步进了屋子,今日人多,宝玉、黛玉、贾兰、惜春、巧儿还有苑儿都在。

  贾苑长久未见贾环,第一个跑着迎了过去,脆生生地,“三叔!”

  “哎呦,瞧你这身板,你三叔可抱不动了。”凤姐笑着将儿子从他身上扒拉下来,按回了凳子上,“才说饿了,还不坐着吃饭。”

  贾母在上首,招手让贾环挨着自己身边坐,“这两日可好了?”

  “都好了,老祖宗看我气色多好。”

  他乖巧地仰着脸,让老太太眯着有些昏花的双眼细看,“果然是都好了,瞧这小脸儿,跟园子里的花骨朵似的。”

  宝玉和黛玉已在潇湘馆用过饭了,现下不过是陪坐闲话,“今年开春后,环儿似乎还没病过呢,眼见着是该大好了。”

  屋内众人便都道是,一来这也是确实的话,二来是为了宽老太太的心。

  贾母拍拍他的手,“就该这样才好,就该这样才好。”

  她活到这个年纪,只剩下这么一块心头病。

  近两年膝下孙儿孙女都挨个成家,按理说是再圆满不过了,可贾母这些日子却总是想起,自己在贾环幼年时对他的漠视、亏待、以及不闻不问。

  近来她的眼前总是交替出现那个小小的孩童和如今贾环的模样,常常犹在梦中。

  老太太确实年纪大了,她有时甚至会自说自话,“我这一生,大约也活得够了,若是老天开眼,早早赐我一死,能换得环儿身子康健,那就好了。”

  因为始终心有所愧,加之贾环自来体弱多病,所以有些事她即便知道,也没有多加过问。

  鸳鸯无法劝说,只得宽慰道,“老祖宗,您这些年待三爷如何,家下人谁不知道,连二奶奶都说,您疼三爷比疼宝二爷还多呢。”

  “是么……”贾母总是说着话,说着话就沉默了。

  似乎越是从别人那里得到肯定的回答,她就越是不能说服自己。

  “老太太、老太太、祖母?”

  她回过神来,见饭菜已上桌,便道,“难得回来,今日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贾环笑了笑,“祖母这里的饭菜我从小吃惯的,自然喜欢。”

  于是她便执筷示意开饭,凤姐与李纨立于桌边布让,亲自端来茶果。

  用过饭,又陪着贾母闲话片刻,等到她精神不济回房歇下,众人这才散去。

  贾环仍旧回了甘棠院,赵姨娘正坐在榻边做针线,见他来了就让小丫头将酥酪端来,“先用了药再吃。”

  “母亲做什么呢?”他褪去外衣鞋袜,在榻上歪着,“困得很,我得睡会儿。”

  赵姨娘用小银剪子断了绣线,“从库里翻出一块丝罗的好料子,给你做件夏衣。”

  “再好也只是料子,母亲自己裁了衣裳穿就是了。”他的衣裳多得穿到下一世里也穿不完。

  除了每年家里统一做的,薛玄送的、赵姨娘和晴雯日常做的,再加上过生辰节日外头送的礼,还有宫里赐的。

  春夏秋冬的堆满了大小箱柜,有些用料金贵的衣裳放坏了也不见得他穿一回。

  赵姨娘手中捻着线,只是笑着说,“这颜色衬你,睡去罢,到时候喊你起来吃饭。”一边又吩咐人端热水来给他洗脸擦手。

  “那你每日少做一些,别伤了眼睛。”

  贾环身上盖着一床鸳鸯丝衾,喝过药就睡了,屋内只有很轻的丝线针尖穿过布帛的声音。

  春日多雨,今日天气不大好,有些阴沉,午后便淅淅沥沥下了一场。

  雨滴滑落屋檐,在积水的砖瓦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小水坑,哗哗催人入眠。

  直到未时二刻,贾环才幽幽转醒,一时有些分不清白天黑夜,“怎么这么暗了。”

  “不过是下了雨,还早着。”

  他哦了一声,翻了个身就又睡过去了,再醒的时候正好吃晚饭。

  赵姨娘拿了帕子来给他擦脸,“醒醒神,还是这么能睡。”

  贾环哼哼两声,卷了被子不理,还想蒙头再赖一会儿床。

  “侯爷常日也不管你,瞧把你惯的,都及冠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他闭着眼用脸颊蹭了蹭热帕子,“唔,他才管不到我。”

  薛玄今日一早就进宫去了,还说等回来给他带云霄楼前的酥饼和豆卷,“吃过饭我就回去了,明儿有大朝会。”

  赵姨娘给他穿了衣裳,“我做了玉蓉糕,待会儿给你包了带回去。”

  “午间从老太太那里出来,不知听谁说了一句,要给四妹妹说亲?”贾环坐在了四仙桌旁,“母亲可知是哪一家的。”

  赵姨娘想了想,“前些日子我也听说了,这不是忙着你三姐姐的婚事么,我也忘了跟你说。”

  “当时老太太似乎很中意……定城侯谢家。”

  贾环险些一口米饭呛进喉咙里,“谢、谢修啊?”

  不怪他诧异,他实在是无法将谢修和惜春联系在一起,“我怎么没听谢俨说起过。”

  “四姑娘不愿,你珍大嫂子又不知来说了什么,让老太太歇了心思。”

  惜春毕竟是宁国府的人,婚事到底还是由贾珍尤氏打算,人家亲哥嫂都发话了,就算老太太有意,也不便做主。

  贾环点点头,“别看四妹妹的年纪小,但她的性子却最为孤介冷情,和别的姊妹都不同。”

  家中这些女孩子们,或目下无尘,或温柔怯懦,或周到豁达,便是清高孤傲如妙玉,也不比惜春心冷。

  贾环自小和她一处长大,这么多年倒看得明白,这一家子亲骨肉,没有一个被她放在心上过,更遑论什么议亲成婚的。

  他从前听贾蓉说过,在贾敬临终时曾留下遗言,让贾珍与尤氏不要强逼惜春嫁人,只随着她去。

  “往后就在家里做个尊贵的姑奶奶,舒舒坦坦地过一辈子也好。”

  赵姨娘给他盛了一碗野鸡崽子汤,“那府里人口简单,自然是舒坦的。”

  宁国府不比荣国府,除了贾珍夫妇外,只有贾蓉和胡氏,加上惜春拢共才五位主子。

  她又是贾珍的胞妹,贾蓉的亲姑姑,便是一直不嫁也没人敢说什么。

  “还是别操心旁人了,家里这么多孩子,除了大老爷的琮儿,也就你还没着落了。小心老太太说不成四姑娘的亲,就把主意放到你身上。”

  贾母一心牵挂贾环,若是想在身前将他的事先定下也未可知。

  今日的汤不错,贾环用了大半碗,“那年老太太不是去了相国寺帮我看八字么。”

  这事赵姨娘也知道,那时南安王府与锦乡侯府都有意嫁女,老太太左右为难之下便亲自去相国寺请主持为贾环批命。

  贾母回来只说是他而立之前都不能娶妻,否则会伤及自身,便以此拒了所有的官媒。

  “其实主持说的是,此命格极贵极富,虽后福无量,但命中无妻。”

  赵姨娘愣了愣,惊呼道,“这、主持还能从八字里看出你喜欢男的啊,好厉害。”

  “……”

  他无言的闭了闭眼,“母亲,你快吃饭吧。”

  …………………………………

  天刚亮,皇帝就一道旨意将薛玄召进了宫。

  “陛下。”

  承湛帝将视线从案上挪开,淡笑道,“谨意来了,快,德禄。”

  德禄也笑意满面地,双手端着紫檀彩漆都承盘上前来,“侯爷请看。”

  那盘中放着一个白玉象牙香盒,薛玄不知所以,便抬手将香盒打开了,只见里面盛放的那物如幼儿掌心大小、黄澄澄晶莹剔透、润如酥油美玉。

  “这是……”他猛地站起身来,确定的同时又带着些不可置信,“这是茯苓脂?!”

  皇帝笑着点头,“是,已给御医看过了,这就是茯苓脂。”

  南域自归入大淳,王室所有藏品宝物都被分批运往京城,只是这东西常人不认识,藏处又古怪,所以一直没被发现。

  薛玄看着香盒中的茯苓脂,只觉心跳动如擂鼓,许久都未平静,“我曾让人留意过南域国库中的药材,当时并未找见此物。”

  “回侯爷的话,这东西没放在药材里,和那些毒虫毒物一起混在瓮缸里了。”

  还是前几日御医院得空,将从南域运来的毒虫集中挑拣,看有无能晒干入药的东西,这才发现了它。

  德禄将香盒呈上,笑眯眯地,心中也为他高兴,“昨儿才捡出来的,陛下知道您在为小公子寻药,所以一早就请您来了。”

  “臣,多谢陛下。”薛玄当即起身掀袍下跪,背脊挺拔,“谢陛下隆恩。”

  承湛帝撂下御笔,从龙椅上起身走至大殿中央,亲手将他扶起,“谨意为大淳尽心尽力,夙仪更是前途无量年轻有为。”

  “他的身子若能好了,也是大淳之幸,这都是应当的。”

  薛玄拱手道,“我二人愿将此生奉与淳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大笑两声,“好、好。”他又拍了拍薛玄的肩膀,“这便去罢,你定然等不及要去见环儿了。”

  “谢陛下。”

  脚步匆匆,马车以极快的速度驶离了宫门口。

  薛玄一路回到春山居,才将将巳时二刻,贾环回了荣国府,所以家中无人,他便往南边的暮雪园去了。

  芦枝跟着他进了院门,略有些不解,“侯爷,多年的心事已了,您怎么还瞧着不大高兴呢?”

  “你将东西拿出去让人看看,但愿这分量足够制出一副药来。”

  他坐在太师椅上,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南域王室的人已被屠尽,此物的来历恐怕也问不出了。”

  芦枝收敛起面上笑意,接过香盒子牢牢捧在手里,“好、好,我这就去。”

  薛玄拧着眉头沉思,又立刻道,“传信出去,派人前往宛州边陲寻找被驱逐出关的南域族人,看能不能打听得到。”

  “是,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