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瑜川混迹在豪门圈子这么久,还是没法习惯他们把几百万当做几块钱的样子。

  尽管他知道那种小钱对谢延来说不是什么问题,但他还是要考虑慎重,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至少他想问问江老师的意见。

  谢延时间也够,并不是现在就要答案:“那你考虑一下。”

  第二天一早是谢延亲自送他去上班的,还送他到店铺门口,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谢延还宁愿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哪都不要去。

  但那样做的话,跟时家那群人没什么区别。

  文禄铭已经好多天没见到人,他看到时瑜川的身影后,直接走过来,抱一抱他。

  “瑜川,好久不见。”

  时瑜川愣了一下,这种被人记着的感觉很陌生,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久不见。”

  文禄铭松开手,这才看见杵在一边的谢延,那眼神一对视,他立刻紧张起来。

  时瑜川知道谢延就是没有平易近人的本事,跟他说几句话之后就让他回去。

  谢延捏了捏他的指尖:“下午来接你。”

  “老张来也行。”

  谢延面无表情的瞥了眼文禄铭:“不要,我来。”

  额……

  时瑜川不知道说什么好,满脸语塞,但是算了,他喜欢就好。

  文禄铭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问道:“那是你家里人吗?”

  时瑜川点头:“他看起来有点不好相处,不过人不错,你别害怕。”

  文禄铭讪讪一笑:“……不害怕。”

  工作还是如往常那般进行中,中途时瑜川找了个机会跟江绯商量了这件事,关于珠宝设计团队的,但他心里没底,虽然江老师也并不是这个专业的,只是他也没别的人可以问问。

  “这种事,你可以找一下汝汝,她是懂珠宝的,在国外修过这门课程。”

  时瑜川有些震惊:“好,我明白,谢谢。”

  中午吃饭谢延来了信息,还附带了一张照片,是他中午的午餐,三菜一汤看起来就是食堂的手艺。

  时瑜川看着挺好,但不懂他为什么发照片过来。

  谢延当时看见他打出个问号的时候,突然有些理解当年沈南说他木头的感觉,因为他现在遇到了比他还木的人。

  相比铁树开花,时瑜川可能还需要一点理论知识层面的丰富,不然这一辈子都没法开窍。

  【谢延:分享。】

  【时瑜川:好吃就多吃点。】

  谢延捏着手机,微微阖眼,最后敲字。

  【谢延:你吃什么?】

  【时瑜川:吃过了,没法给你拍。】

  谢延:“……”

  【谢延:瑜川,我是你的谁?】

  【时瑜川:老公~】

  行,这种事情上倒是能开窍。

  所以对时瑜川不能绕着来,他完全听不懂。

  谢延每天的工作量都是成倍增长的,通常一个项目还没完成,下一个项目接踵而来,基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换做以前,他本人肯定是全身心都投入到事业当中,但现在,对他而言,家庭也很重要。

  总助办私底下也会聊一聊八卦,也会感慨结了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开始顾家,也开始有点人情味了。

  毕竟谢总不在的话,很多决策性的事情就做不了。

  君延旗下高管股东里还有一些谢家的人投靠进来,那些人当初可以背叛谢氏集团,自然也可以背叛现在的君延,墙头草两边倒,不可信。

  所以谢延打算进行一次改革洗牌,把这些人换掉,成立新的一批区域执行CEO,这样的话,还可以稍微减轻他的工作量。

  原本他想把林助提上去,让他单独完全一个区域负责总经理的工作,但林助走了,原本的位置就很难有能人顶替上来,于是林助开始培养新人。

  这个位置需要竞争,顾鹤得到了这个消息,恨不得立马飞到总助办去轮岗。

  第二天上班时瑜川按照要求给他拍了照片,饭菜方面只能说一般般,当然十几块一份的盒饭,有肉就差不多了,卖相简直不能看。

  谢延对此不是很满意。

  所以从第三天开始,谢总就开始派人去送饭,顺便还给店里的文禄铭跟江绯一份。

  江绯只知道时瑜川的丈夫很大方,没想到还挺有心思的,话里话外都在夸。

  不知道真相的只有文禄铭一个人。

  谢总送过来的饭菜那可是相当丰盛,营养均衡又美味,还是五星级大厨下的功夫,文禄铭感觉这每天一顿饭,他每个月的工资都不够还,幸好这工作包吃。

  时瑜川一旦工作起来就入了神入了心,几乎屏蔽外界所有的信息,这样的工作习惯长久下来,身体的变化最为明显。

  刚结束一次合谈之后,谢延比平时要早来,顺便下了车就到门口等着。

  到店门才发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并不在,只有一个长相温润的年轻人,就是那个一见面就抱着时瑜川不松手的小员工。

  其实谢延不太喜欢别人碰他的,但碍着瑜川的面子也不好发作,况且那个人看起来只是单纯思念朋友,谢延完全没理由阻止什么。

  只是也别指望他会给出一个好脸色。

  文禄铭挺怕他的,有种被资本主义压迫又无力反抗的感觉,很窒息。

  他想不通瑜川为什么会跟这种人走在一起,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谢延问他人在哪。

  “瑜川在工作室帮忙绣一个客人的作品,可能没那么快,您先等等吧。”

  谢延微微颔首,沉默的很冷酷。

  文禄铭略显尴尬,但他好歹也是这里的服务员,他的职责就是不能让客户尴尬。

  来都来了,不如推销一下。

  “您可以看看这里有没有喜欢的。”

  谢延开口问:“哪一件是瑜川的作品。”

  文禄铭想了想,指了指后面的柜子的角落处,“瑜川的作品比较少,只有一两件。”

  一件是手帕,另一个是帽子,因为位置不好挺难卖出去的。

  瑜川毕竟不是什么大师傅,而且做惯定制,手上有固定客源,这种量产设计的他没人脉没团队没名气,还是很难发展的。

  文禄铭小心翼翼的问:“你要买吗?”

  谢延摇头。

  文禄铭有些吃惊。

  谢延反倒耐心的跟他解释:“就两件,买了他肯定会问,知道是我的话,他不会高兴的。”

  时瑜川需要得到外界的认可,不是他的。

  况且买了也是拿回家,时瑜川天天看见了,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心情。

  文禄铭心想那倒是,“瑜川他其实也没那么在意……”

  谢延说:“但是如果能卖出去,他会更高兴。”

  文禄铭笑:“是这样没错,如果换做是我,早就颓丧了,

  也就是瑜川还能每天笑着看自己的作品在这里积尘。”

  没有一个人不喜欢自己的作品被人认可的。

  谢延沉默不语,瑜川他不是不颓丧,是早就习惯这种情况,时家给他打击足足二十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开心起来的。

  表面正常,内则无情。

  看来东西是卖不出去了,文禄铭歉意一笑:“我给你泡杯热茶吧。”

  谢延:“一杯水就好,谢谢。”

  文禄铭愣了愣:“不客气。”

  之后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客人,看起来是学生来旅游的,只是看一圈就走了,毕竟这些手工织物是真的贵。

  文禄铭招呼完站在原本的工作岗位上,没事做就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那个男人。

  他坐在柜台后面的小桌子上等人,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矜贵沉稳的气质吸引了不少刚才进来的女游客。

  他是瑜川的谁呢?

  哥哥吗?

  这个倒是还解释的挺有逻辑。

  但又觉得男人对瑜川的感觉过于强势,难道是弟控?也不是不可能。

  时瑜川没弄完,但时间很晚,他担心谢延会等得很着急,只能先把剩下的收起来,明天再做。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大活人坐在一张老旧的桌椅上,眉欢眼笑的走过去,谢延站起身。

  “你怎么来了,等多久?”时瑜川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有多么的雀跃,只是他的情绪摆在脸上,别人能看得一清二楚。

  谢延说:“今天下午有局,谈完就顺路过来,也不是等很久。”

  “你应该早点跟我说。”

  “不着急。”

  今天下午没啥客人,文禄铭已经把清洁工作都做了,他说:“瑜川你们先走吧,我来锁门。”

  时瑜川:“麻烦你了。”

  文禄铭出来锁好门时,他们两人的身影已经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他看着谢延的手臂勾着时瑜川的腰,越看越奇怪,于是鬼使神差的他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走着,跟他们保持一段距离。

  但这种类似跟踪的行为很容易被人发现。

  谢延低头问他:“你同事也是走这条路的吗?”

  时瑜川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谁:“对,他往前面的地铁站走过去转线。”

  “瑜川。”

  “嗯?”

  谢延低头在他唇上点了点:“想你了。”

  时瑜川已经习惯他这样时不时的袭击,只是轻笑了一声:“你今天有点粘人,但是我们都天天见面,不用想的。”

  谢延没说话,只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身后的文禄铭看得目瞪口呆,兄弟???骨|科吗??!

  不不不,绝对不是,难道是男朋友?

  一时间很多被文禄铭忽略的细节涌上心头,谢延送来的饭菜,还有体贴的司机老张叫他夫人,还有重新上班后瑜川手上戴的戒指跟今天这个男人戴的一模一样,而且在无名指上!!

  文禄铭忽然有些蔫菜了,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是有点不爽,大概就是他也挺喜欢瑜川这个人的,但是没想到别人名草有主。

  他宁愿瑜川一个人,单纯觉得这个男人看起来不好相处,整个人的感觉就是又冷又硬,配不上他。

  上了车后,谢延摩挲着他下巴,皮肤依旧细腻,然后说了句:“瘦了,好不容易才养的胖点。”

  时瑜川其实没感觉到什么变化:“这几天单子多,过段时间就好。”

  谢延神色异样,有些不满,低声道:“亲你都不敢用力。”

  时瑜川语塞,想了想又说:“太用力我会很难受的……”

  谢延没给他说第二句的机会,又一下点在他唇上:“这样的力度?”

  时瑜川看了眼正在开车的老张,偷偷的在他耳边说:“可以再重一点。”

  他都不知道自己一脸无辜的样子说这些话到底有多么的诱人,谢延深深呼吸一口,又扯了一下衣领,呼吸才得以舒畅。

  车子停在酒店大厦的楼下,他们上顶楼吃饭,中间谢延还遇到几个风投机构的老总在聚会,互相寒暄片刻后,才得以分开。

  光是短短的十几分钟,时瑜川就已经耗费所有心思扮演一个很好的集团夫人的形象。

  “不喜欢?”回到自己的包厢内,谢延问他。

  时瑜川摇头:“我觉得还好,因为这是必须要做的。”

  “这不是必须做的问题。”谢延纠正他,难得严肃,“是我给你带来的压力,因为权利荣誉都必须伴随着压力,但做这些的时候我希望你是心甘情愿的。”

  时瑜川没听懂,但他还是辩解:“我是心甘情愿的,没有什么不愿意。”

  谢延的神色很平静,平静到不起一丝波澜。

  时瑜川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怎么了吗?”

  谢延:“没事,吃饭吧。”

  他们回来时,沈南早就在客厅坐着等他们了,还打了声招呼,只有时瑜川回应,谢延理都不理。

  沈南对时瑜川控诉:“你看他!”

  时瑜川无话可说,沈南跟谢延年纪相仿,都是三十多岁,私底下的行为看着真幼稚。

  谢延眼神淡淡的,拍了拍时瑜川的后背:“你先上去洗澡。”

  时瑜川意识到他们有话要谈,识趣的点头上楼。

  但秉着职业道德沈南也不能把自己调查的事情托盘而出,只能提前暗示:“林家的天估计要变了。”

  A市两方势力,南边谢家,北边林家,其他的暂且不提,这两家从上几代开始都是竞争对手,一直到现在谢家内部发生变化,也就是谢延回国。

  这段时间林家隔岸观火,幸灾乐祸,利益上林家跟谢家的业务方面都是差不多的,只是近些年林家的嫡孙,也就是林子录接手之后。

  刚好也是谢延接手谢氏的那一天起,两家的纷争才逐渐消停。

  谢延最近还打算跟林家合作,但沈南告诉他,林家要变天了,这倒是令他好奇了。

  要是北边林家罢了,受益者大概就是下面的盛豪集团,所属沐家的产业,董事长是有名的商业地产大鳄。

  其实不用沈南透露,谢延这边也已经收到一些风气,听说林老爷子的身体不是很好,老太太担心的忙里忙外。

  但这件事,谢延并没有过多在意,因为有可能是烟雾弹。

  “多谢了。”

  沈南吹了一声口哨:“能从你嘴里听到一句人话,我可以瞑目了。”

  谢延不跟他废话:“我还可以帮你承包风水墓地的费用,不用谢。”

  时瑜川洗完澡出来盯着自己的手看,摸起来感觉长茧了,不是很舒服。

  本来也不好看,但至少摸起来还挺滑的,现在……两个都没占。

  谢延进门刚好看见他发呆摸着自己手指的动作,但那不过一秒,时瑜川就反应过来。

  谢延说:“我先洗澡。”

  时瑜川看着他进去后,收回视线,弯腰铺了一下床单,等谢延洗完澡,就见他一言不发的走出门外,没几分钟又返回来,手里多了一瓶罐子。

  然后他看着谢延坐在床边,摊开掌心:“手拿来。”

  时瑜川有点懵:“这是什么。”

  “祛疤的,试过效果了,还不错,但成分温和,效果会有点慢,要长期用,以后每天晚上擦一遍。”

  药膏温和,没什么感觉,谢延低头细致的帮他擦药膏,时瑜川抿唇,轻轻开口:“很难看,所以要去掉吗?”

  “不是。”谢延睫毛很长,垂下来在灯光的照耀下,在眼睛下方形成一道阴影,“没别的意思,希望你能更好。”

  “而且伤疤很浅,可以去掉的,不用太担心。”

  时瑜川举了举手:“我长茧了。”

  谢延淡淡的说:“我也有。”

  刚说完,他用另一只手的虎口擦着时瑜川下颌线的位置,接近柔软的耳垂处,然后摩挲了一下。

  时瑜川感觉到皮肤一阵发麻。

  接着时瑜川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

  掌心的茧,又摁了摁:“天呐,硬硬的。”

  “你猜猜是什么。”

  时瑜川想了想:“运动吗?撸铁?”

  谢延:“不是主要原因。”

  “我不知道。”

  时瑜川只有指腹有,掌心没有。

  “枪茧。”

  时瑜川震惊了:“……啊?”

  “国外持枪不犯法。”谢延淡淡的说,轻轻的将过往的事变得云淡风轻。

  “擦完了,另一只手。”

  时瑜川听话的伸过去,“下次我可以自己来。”

  “有空我来。”谢延眉眼微扬,“我喜欢做。”

  膏体吸收的很快,刚擦上去几秒还是黏糊糊的,现在就没什么感觉,味道也很淡,闻不出来。

  时瑜川觉得这祛疤膏还挺好的,不过什么牌子倒是没看出来。

  第二天清早,四月初春,时瑜川像只小虾米似的窝在谢延的怀里,他以前房间的床上会放着很多小玩偶,有些是自己做的,有一些是时与哲玩旧的,把他房间当杂物房扔进来。

  时瑜川都要了,洗干净就放在自己床上,角落边边全堆起来,特别有安全感。

  搬到这里前期,还是能抱着睡觉的,但现在闯进来一个人,时瑜川的习惯难以改变,那就……只能改变自己,抱玩偶跟抱谢延……

  这个对比……嗯……不行,谢延是男人。

  时瑜川猛地睁开眼,发现谢延呼吸均匀淡淡的,看起来还没醒,才发现自己的头都埋在他胸口处,近距离近到能看清他细密的睫毛很长。

  他小心翼翼的松开手,接着滚到另一边,侧着身子刚松了一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身后的人卷土重来,强壮的手臂直接将他箍在怀中。

  看来是他想错了,不是他把别人当玩偶,是别人把他当玩偶了……失策。

  到点起床穿衣服时,时瑜川站着帮他整理领带,看谢延的模样似乎会清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分开时还很自然的搂着他的腰来了一个深吻,吻完还要问一遍:“这个力度可以吗?”

  不知道为什么时瑜川总觉得他在调侃自己,可他没有证据,不能乱说话。

  “挺好的。”

  谢延那双眼睛藏着事,深不见底,如漩涡般看不清:“那下次可以伸舌头吗?”

  时瑜川低头,很不自然的摸了摸耳垂:“……你让我呼吸,就可以。”

  “嗯,好的,我会听取你的建议,进行改正。”谢延今早要去别的地方开会,没法送他去上南街,“等会儿老张送你去,下班给我打电话,别一个人乱跑。”

  “嗳,知道了。”时瑜川内心嘀咕,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时瑜川还没那么早,他回到偏厅的餐桌上吃早餐,喝了谢延亲手准备的温牛奶后,才慢吞吞的回到自己房间里换衣服,收拾东西,然后拿起手机,准备出门。

  刚走到门口,时瑜川的脚步忽然顿住……

  老张都把车开到门口,看见自家夫人傻愣愣的站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

  “夫人,快要迟到了。”尽管老张知道江绯那不需要打卡,毕竟就两个员工。

  时瑜川终于找到为什么不对劲的原因,手机,这手机摸上去,好像不是他的!

  等时瑜川仔细观察一下,点开屏幕键看见上面满屏的信息,然后瞠目结舌的对老张说:“现在能追上阿延吗?”

  老张摇头:“隔太长时间追不上,而且谢总开会的地方只有他跟林助能进去。”

  糟了,时瑜川一阵头脑风暴,先上了车:“先把我送去君延。”

  时瑜川在车上打算先给辛助打电话,但是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密码陷入了深思。

  直到熄屏他看见黑屏上的自己很颓丧,手机拿错了,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而且他的手机在那遥远的地方……太可怜了吧。

  底下的指纹按键一闪一闪的,时瑜川死马当活马医,随意的按了下去。

  屏幕一闪,开了。

  他什么时候录入谢延手机指纹的???

  真是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