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瑜川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脑袋空白了一瞬,而且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谢先生盯着自己,好像要他做点什么。

  一般这种情况是要干什么的,也没人告诉他怎么做,但是这种场景看起来也很熟悉,像……新人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订婚,最后,最后就是以亲吻结束。

  谢延看他实在是心不在焉,便不打算继续逗他,刚转过头跟主持人说话时,旁边的人忽然踮起脚,在他脸颊上轻轻地印上一吻。

  触感柔软极轻,像微风拂过,转瞬即逝。

  时瑜川刚做完也觉得自己太大胆,耳边仿佛爆|炸了一声,震耳欲聋。

  周围一片轰炸式的起哄,像浪潮一样一浪接着一浪,向自己袭来。

  心跳砰砰的几乎要撞出胸膛,时瑜川在谢延转过头时,快速整理表情,微笑了一下。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现场除了大佬更多的也是小花小鲜肉,还有个特别会起哄的主持人。

  谢延都不太在乎这些。

  满心满意的只有刚才时瑜川鼓起勇气,踮起脚,亲他的动作,紧张的握住拳头,额头都冒汗了,嘴角还在笑着。

  太紧绷了。

  谢延眼神微暗,深不见底的双眸专注的盯着他看,而后他低头在他微热的额头上亲吻。

  时瑜川眼睛都瞪大了,却还是尽力保持微笑,不能像上次采访那样被吓到了,不然被拍到就很奇怪。

  谢延的手逐渐往下滑,落在时瑜川柔嫩的后颈处,像是被人轻轻地捏着。

  这个动作的掌控欲非常浓烈,像是要把人拎起来一样,时瑜川感觉不自在,但也没有过多的挣扎。

  毕竟他早就做好心理建设。

  离开了人潮后,时瑜川腿都软了,全程扶着谢延的臂弯到处跟人推杯换盏。

  他喝不下,谢延就全代他喝完。

  时瑜川整个人晕乎乎的,像牵线木偶般被谢延到处耍着转,而且谢先生真的好爱动啊。

  之前林助不是说谢先生一般不喜参加这种宴会吗,怎么这次要见这么多人。

  时瑜川:

  身体仿佛被掏空了。

  这次时与淮也是带了秘密武器过来的,他向大家展示了新项目的利润以及投资的益处,也是政府支持的项目,最后还隆重介绍自己的亲儿子时与哲。

  虽然谢延出场时将他们的光芒掩盖,但不少人也有在下面认真的评价时与哲,像审视一件物品似的。

  时瑜川快速眨眼,看懂了其中的含义。

  在场不乏也有名流贵族,时与淮跟书宁这是想用同样的办法把时与哲卖出去。

  时瑜川觉得他们很恶心。

  突然眼前一暗,时瑜川微微抬眸:“谢先生?”

  谢延只是摸了摸他的脸,微凉:“衣服不太够。”

  时瑜川察觉到有人看过来了,小声的说:“够了,我没事。”

  他凑到谢延身前:“我想看看有没有给他们投资。”

  谢延思索片刻,给了个比较稳重的答案:“应该会有一两个。”

  “我也这么觉得,总不能一个都没有,他们连时与哲都放出来了。”

  “别想。”谢延握紧他的手,“他们的事情与你无关。”

  时瑜川瞬间被他这句话给点醒了,他刚才差点就走火入魔一样,憎恨的情绪太过黑暗,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时瑜川回握他的手,轻轻笑道:“我没事,真的没事,只是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父母。”

  结束之后,果然有几个人找上时与淮跟书宁,将时与哲围成一堆。

  时与哲的长相也是上乘,清秀干净,而且刚才明显哭过,现在眼睛红红的,更惹人怜爱。

  说着说着,时与哲的目光忽然偏向来这边,那目光含着怨恨,包括对着谢延的。

  时瑜川抿唇,脸色有点黑。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就是看不得别人对谢先生不好。

  而且凭什么在不认识别人的前提下,随便的评判他人,这对谁都不公平。

  忽然其中一个大佬注意到谢延的眼神方向,时与淮正准备继续商量的时候,就动身往谢延的方向走去。

  “谢总!”

  谢延微微颔首:“好久不见。”

  “哈哈哈你变得厉害了,我都不敢找你,对了,乐泰的项目你有没有兴趣参加?”大佬爽朗一笑,看起来跟谢延是旧相识。

  时与淮立刻追了过去,书宁也紧跟其后,顺便把时与哲也拉过来,再怎样,这里在场的还是属谢延最厉害。

  “没兴趣。”谢延一口回绝,连委婉的话都没有。

  刚过来的时与淮脸色一变,老脸都挂不住了,只能求助般的看向时瑜川。

  时瑜川没有避免眼神对视,大大方方的回视,时与淮眼神闪烁,竟然心虚起来。

  时与哲咬紧牙关,要不是书宁一直拉扯着他的手,早就冲上去撕破时瑜川的面具了。

  然而大佬没看懂他们之间的风起云涌,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哎呀既然谢总不感兴趣,那我也要回去考虑考虑了。”

  时与淮一下子慌了神,但大佬根本没搭理他,只是时间急迫,跟谢延约了有空喝茶之后,慢悠悠的走了。

  活动都这样了,大部分人也都是看谢延下菜碟的。

  全场谢延都没表现出一丝一毫乐意投资的心情,周围的人顿时不敢动了。

  时与淮也没想过会输的这么彻底。

  “小川,你最近还好吗?”

  现场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门口还有舍不得走,而在蹲点的媒体。

  时瑜川态度不卑不亢:“还好,找我有事?”

  时与淮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谢延转过身站在时瑜川身后,仿若后盾一样给予时瑜川源源不断的力量。

  “乐泰……”

  还没说完,时瑜川便轻声的打断他,嗓音缓缓如清泉流水,平静的毫不在乎:“我帮不上忙,谢先生也没有帮忙的义务。”

  时与淮额头上肉眼可见的多了几条皱纹。

  “爸,指望这个白眼狼还不如我们自己帮自己,他不会帮我们的!”时与哲尖尖的声音传过来。

  时瑜川看过去,来者气势汹汹。

  时与哲的眼睛看着时瑜川,又在谢延身上流连片刻:“他们狼狈为奸,不会顾我们的死活,都是渣男。”

  时瑜川皱眉:“谢先生根本不认识你,是你自以为是别人也会喜欢你,你这是在意|淫,你恶不恶心,现在恶人先告状,我实在不理解。”

  时与哲气的掉眼泪:“你!”

  时瑜川从没有这么生气过,直到被谢延拉走,他还在脑海里反复拉扯复盘,总觉得没发挥好。

  上了车后,他还在气鼓鼓的,直到一转头在黯淡的车内看见谢延望着自己的眼神。

  像气球被扎破了一样,瘪了。

  时瑜川不自然的移开视线:“那个,你吃饱了吗?我们现在是回家吗?”

  “怎么这么生气?”

  时瑜川一下子焉了:“他在向你泼脏水,难道你不生气吗?”

  谢延点头:“我是应该生气,那你为什么?我们不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吗?”

  时瑜川张了张嘴,倒是很认真的想了一遍,最后艰难的说:“就是因为我们是合作伙伴,所以我才生气的,我是信得过你,才跟你合作的,我要是信不过的话,我肯定会跟你商量离……”

  谢延忽然凑过来,在时瑜川的眼前笼罩一处更暗的阴影,仿佛被黑暗吞噬。

  男人道:“继续说。”

  直觉

  告诉时瑜川这话不能说下去:“我饿了。”

  过了会儿,谢延短促的笑了声儿:“那就回家喂饱你。”

  今天是乐泰发工资的日子,时瑜川打开手机一看,没到账,便给财务那边发消息,结果一直没回他。

  想拖工资?

  时瑜川想也不想穿上衣服让老张送他去财务部问了个清楚明白,财务主管也没想到他直接打上门来。

  虽然时瑜川在公司里也没付出什么,但聘请合同双方都是同意的,而且他一个月工资能有多少,乐泰不至于还要吞。

  主管完全不敢惹这个主,委婉的说,乐泰最近比较紧张,可能还要再等等。

  时瑜川说:“我做完这个月就辞职走人,这个月的工资你必须先给我,不给的话,我直接找时董。”

  “我尽量结算给你。”主管也是时家的远房亲戚,当下就慌神了。

  到账需要时间,时瑜川打算再等一天,然后回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东西,原本老张在外面等着的,结果多了一个人,林助。

  到了下午,时瑜川被林助接走去法院,来到阶梯门口时,看见书宁一个人站在那,她还是跟以前那样珠光宝气,只是脸色并不光彩,多了几分苍白无力。

  时瑜川转头看向林助。

  林助站在太阳底下,说道:“谢总开完会马上就过来。”

  时瑜川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过下意识的他很相信谢延不会对他做什么坏事。

  他刚走两步,阶梯上的书宁穿着小高跟走了下来,顶着冬日暖阳开口道:“之前去君延跟你说过的话,我向你道歉。”

  时瑜川一怔,一言不发。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顺便来跟你做个断绝养子关系的公证。”书宁惨笑道,“你很厉害,攀上高枝之后弃我们于不顾,我没办法,我投降了。”

  时瑜川淡淡的说:“你们曾经也这么对我,弃我于不顾,也是你们当年的做法。”

  书宁一愣:“你一直恨我。”

  时瑜川摇头:“是不在意,我对于一些不能给我提供情绪价值的人或物,都太会放在心上,我改变不了别人的想法,就算没有时与哲,你也不会喜欢我。”

  时瑜川忽然笑了笑:“他现在应该在你们家里又哭又闹吧,是你断了他的路,毕竟是你建议送我过去联姻的,当然,这多年来,我第一次感谢你错误的决定。”

  林助一直跟在他身后,起了监督作用,他一直低声问,需不需要等谢总过来才正式公证。

  时瑜川说:“不用,现在就行。”

  在没有期待的日子里,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时瑜川的身份暴露之后,书宁当年马不停蹄的就将她跟时瑜川的身份改为养子关系。

  所以断绝关系还需要到法院公证,因为提前疏通关系,所以过程非常的快捷,只要签字盖拇指,并没有财产上的纠葛。

  时瑜川今天出门前戴了另一条浅绿色的围脖,身上穿着毛茸茸的大衣外套,阳光在他身上仿佛镀了一层光芒,他的表情平静的只听见微弱的呼吸声。

  书宁似乎从未认真看过这个儿子,他看起来那么温柔,欠下名字时却那么冷漠。

  专业人员走了之后,这里变得空荡荡,林助接了个电话也出去了。

  书宁道:“我不愿意乐泰毁在我的手里,但是有人恶意低价收购乐泰的股权,一点一点的侵蚀,乐泰不会毁掉,他只是不再属于时家,曾经的谢氏集团也是被这种办法所打败的。”

  “在没有断绝关系前,我们好歹也照顾过你,虽然不多,但也不至于被报复成这个样子,时瑜川,你的枕边人从一开始就打算吞掉乐泰,你觉得他会对你手下留情吗?我会睁大眼睛看着你摔下去的。”

  书宁说完后,拎着包离开了现场。

  时瑜川站起身,说:“不劳烦您在我身上花心思,就算我以后怎么样也跟你们无关。”

  书宁背影微顿,最后还是头也没回的离开了这里。

  门关上的一刻,一颗沉重的心也随之落了下来,时瑜川呼出一口气,竟觉得有些恍惚。

  曾经他以为自己再也走不出来那间小房子,或许要照顾时与哲一辈子,被所有人忽视,他就是一粒很不起眼的灰尘,存在感弱到风一吹就没了。

  他现在彻底自由了……屋内传来微弱压抑的呼吸声。

  过了会儿,时瑜川重新整理自己的围脖,然后抚平一下飞起来的发丝,看着没什么问题了,在慢悠悠的走在法院外的走廊处,一道道阳光斜照蔓延在地面上,他踩在上面,悠然自得。

  时瑜川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他似乎忘了一个人。

  话说,林助在哪?

  他接电话时告诉他在门口候着的,人呢?

  时瑜川挠了挠头发,心想可能在大门口那边等他呢,加快了步伐,很快一辆熟悉的宾利映入眼帘。

  他看见林助笑着挥了挥手:“现在是回家了吗?”

  林助看着他好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他打开车门,做了个手势:“先上车,外面冷。”

  时瑜川弯腰钻进车里,看到谢延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心脏砰的一下,跳的很热烈。

  当然,也就一下。

  “谢先生来了怎么不进去找我。”

  谢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他,半晌,淡淡的问道:“都解决好了?”

  林助这时候也坐在驾驶位上,时瑜川点头:“都好了。”

  林助听到这话时,内心有些许忐忑,他接到的电话正是谢总的,人来了后,不进去,也不在车里候着,而是倚在车外吹着风,面无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他不太理解谢总为什么不进去,难道不担心夫人会被欺负吗?但等到书宁脸色苍白憔悴的走出来时,这一切又似泡影。

  他们等了半个多小时,时瑜川才从里面走出来,而其中的半个多小时,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内心熬过怎么样的艰难。

  但是时瑜川是笑着走出来的,他仿佛放下了一起的负担,像一只自由飞翔的鸟儿,而身上唯一的枷锁,是来自于与谢延的一纸婚姻。

  林助能想明白的事情,谢总只会想的比他更透彻,所以在看见时瑜川跟没事人一样说话时,他们反而不知道说什么。

  时瑜川说完后,谢延一直没什么反应,甚至是微微皱眉,看似在思考什么。

  车子发动,往家的方向行驶。

  谢延依旧不冷不热,但时瑜川敏感的察觉到他心情不太好,心想着可能是公司的事情。

  也有可能是书宁出门跟谢先生碰见了,大概说了不好听的话。

  “没关系的,他们不会再打扰你,虽然你要的人还没找到……”

  谢延毫无征兆的握住他的手,冷不防的说:“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