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瑜川在两个黑衣服的人保护下离开了机场,他出门从未这么大阵仗过。

  但是谢先生吩咐这是安排给他的,担心他不在的话,有人心怀鬼胎,走投无路的人什么都能做出来。

  时瑜川虽然乖巧听话,但心思九转千回,感觉这种情况,谢先生应该遇到很多次吧。

  哎,豪门世家就是复杂,谢先生也辛苦了。

  果然他一出门,就看见不远处停靠着一辆熟悉的奔驰,时瑜川曾经见过很多次,那是时与淮标志性车辆。

  时瑜川脚步一顿,琢磨着要不要上前的时候,车窗被摇下来,人来人往中,时与淮的那张脸竟然显得如此亲切。

  他对时瑜川招手。

  时瑜川想了想,靠近车窗微微低头:“爸爸,请问有事吗?”

  无端放大的五官,堪称眉目如画,唇红齿白。

  他一时间愣住了。

  时与淮无端感受到一股冰冷的视线,目光落在时瑜川身后的两个保镖身上,心里有数。

  “你很久没回家了,你妈妈也想见你,要是有空的话,一起回去?”

  时瑜川知道自己有拒绝的机会,而且没得到谢先生的同意,他不好贸然的去时家那边。

  要是无形间破坏了谢先生的计划,那他就是罪人了,于是他婉拒了。

  时与淮有些着急:“确实是有事,不方便谢总听到的。”

  时瑜川心想你这么大胆,之前不是还挺怕谢先生吗?他顿时瞪直了眼睛:“……那我考虑一下。”

  三番四次也不好拒绝,再者,二十多年来,时与淮也确实养着他,不好推脱。

  时瑜川坐在后座宽敞的宾利上,头歪在车窗边,有点生无可恋的感觉。

  谢先生此时已经在飞机上,手机无法取得联系,他自己的话……等等。

  时瑜川猛地惊醒过来,为什么所有事他都要问一遍谢先生,难道他没有自己的主见吗?

  不过这个问题倒是不难解开,他本来也不是自愿过来的,当时对他来说,时家跟谢家没什么区别。

  有的就是钱的区别。

  对,就是钱。

  时瑜川咬了咬下唇,他还是尽心尽力当好一个打工仔的形象吧。

  一百遍默念,我就是工具人我就是工具人,我就是工具人!!!

  好,洗脑完毕。

  时瑜川揉了揉脸,一睁开眼,车停在了君延集团的大门口处,他吓了一跳:“不是回乐泰吗?”

  老张回头说道:“乐泰那边今天比较乱,谢总让我带你来这里避一避。”

  时瑜川一脸迷茫:“发生什么事了。”

  “资金链出了问题,他们在开董事大会,不过具体怎么样我也不太清楚。”

  时瑜川将自己的下巴塞进围巾里,对这些事情不太在意。

  怪不得时与淮会在机场堵他,原来都火烧眉毛了。

  所以当时瑜川一下车看见书宁后,似乎也不感觉到意外。

  书宁出身书香世家,从人到名字都仿佛散发着一股清新古典的书香味,她为了维持人设也酷爱穿旗袍一类,显得优雅贤淑。

  只不过跟她相处下来,就知道她本人其实是充满铜臭味的,当然这点时瑜川也不是很抗拒,毕竟视钱为粪土的人,太少了。

  时瑜川鼓足勇气,喊了一声:“妈妈。”

  书宁轻声微笑:“找你谈谈话,行吗?”

  书宁比时与淮要更加的矜持高傲,不轻易低头,当初她发现自己的儿子不是他之后,立马转头,看都不看他一眼。

  时与哲当时跟她第一次接触,可以说是“陌生人”,但是书宁可以表现得他们已经相亲相爱了很多年似的。

  所以她肯放下面子来君延找时瑜川这件事,简直是天下奇闻,时瑜川不能拿敷衍时与淮的态度对待她。

  因为很容易被书宁看穿。

  时瑜川愿和平相处,不愿撕破脸皮,但是现在就难说了。

  这里是君延集团的地下车库,旁边就是总裁的专属电梯,时瑜川拿不定主意,却想起谢先生说的,在外人面前,他就是谢夫

  人。

  “嗯,妈妈跟我来吧。”时瑜川做了个绅士的手势。

  书宁满意的笑了。

  来到会客室,辛助早就门外等着了,时瑜川给她发了消息,立刻就着手准备。

  谢总也吩咐下来,他不在期间,只要夫人有事,他们必然要全力以赴的。

  看来在谢总心里,夫人的地位真的很高。

  尽管林助之前一直强调他们是协议的,只要谢总找到人,拿到跟时家合作项目的约定,立刻就会离婚,但是时瑜川也不会吃亏,根据协议内容,他将会获得一大笔补偿金。

  当然,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也是林助没想到的。

  书宁看都没看辛助,径直走进去,时瑜川在后面瞥了辛助一眼,很想告诉她,书宁其实对辛助没什么意见,她对所有人都这种态度。

  “你最近瘦了。”

  小型会客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书宁一坐下,抿了一口香茶后,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官方般的关心问候。

  时瑜川说:“工作不太顺利。”

  书宁说:“因为小哲吧,你都嫁到君延了,又何必回乐泰跟小哲抢,小川啊,做人不可以太贪心。”

  “那我辞职也不是不行,但是我家先生说,让我好好出去历练一下,既然爸爸给了机会,我当然要去。”

  书宁轻哼了一声:“历练?你所谓的历练就是威胁爸爸给你一个副主管的位置,这就是你的态度吗?”

  时瑜川沉默了一下,不好说啊不好说,他老觉得谢先生要从时家那里挖出点东西来。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对我们有意见我理解,现在既然你是副主管,我也无可奈何但是公司出了问题,你要不要管?”

  时瑜川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问:“要填补多少缺口。”

  书宁难得沉默了一下,说:“八位数。”

  时瑜川轻轻皱眉,这笔数确实大。

  “我给你一个机会,下周一,你填了这份缺口,时家养你的恩情,算你还完了。”

  时瑜川微微睁大了眼睛,几乎是不可置信的。

  书宁站起身,心平气和的看着他:“小川,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你叫我妈妈,在你两岁的时候,我就怀疑过你不是我的儿子,你这张脸,看着真令人讨厌。”

  所以当年书宁才不顾一切带他去验DNA,不过那一次谢家也在场,院长亲自出来接收了一个小病患。

  满身是伤口,皮肤溃烂的没一处好的地方,特别是那双眼睛,像隼一样,尖锐可怕。

  沿路上也听说是谢家的孩子,而且貌似很叛逆,不听长辈的话,偷跑出去,被打成这个样子。

  书宁恶心的转身去了洗手间,回头就看见时瑜川跟皮肤没一处好的小病患在聊天。

  等待结果需要时间,她直接上前把人拉走,在车上狠狠地教训了几下,接着她下车返回医院,吩咐司机先把人送回去,结果路上出了车祸。

  书宁把这一切都归于这个孩子就是个祸害,也有可能是跟时家八字不合。

  “知道为什么不让你出门吗,我现在都觉得这是正确的做法,你看,你一出来,公司就出问题了。”书宁闭了闭眼睛,叹气,“你要是跟谢总离婚了,也不要回家,没有人希望你回来。”

  辛助一直在门口待着,没敢离开。

  直到门开了,她一边对书宁微笑,一边见缝插针的看了看里头的情况。

  时瑜川侧着脸背对她,抹了一下眼角的动作,让辛助瞬间怔愣了。

  今天下午时瑜川甚至没有回乐泰,而是直接回了家,一整个下午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因为谢总不在家,管家就必须在。

  他看着夫人一直在楼下没下来过,便给谢总发了信息。

  但到了晚上谢延才收到,他只是回了句,知道了,帮忙看着点。

  其实时瑜川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他在会客室里抹眼角也只是觉得眼睛酸酸的,但是他不愿意掉眼泪。

  时瑜川失神的捧着手机,望着黑漆漆的屏幕,映照出自己的脸,心情低落的不要太明显。

  就在他失落的那瞬间,屏幕忽然亮起,闪现着谢先生三个字的来电信息。

  电话接通,谢延低沉的嗓音缓缓的流过耳膜处,带来一丝安全感。

  “今天的事情我知道,不开心的话,就从那里离开。”

  时瑜川忍了一下午的眼泪,瞬间蓄满眼眶,争先恐后的掉下来,他怎么擦都擦不完。

  他死死咬住下唇,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谢延在另一边沉默。

  “我……”时瑜川一开口的嗓音沙哑的不行,还带着隐隐的哭腔。

  谢延淡淡的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时瑜川将脸埋在枕头上,眼泪在枕头氤氲了一大片湿润。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时瑜川吸着鼻子委屈的说:“都湿了……”

  “让管家拿去洗掉。”

  “我不是娇气的人。”

  “嗯,我知道你不是。”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时瑜川不是很明白,明明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明明才认识了不到三个月。

  谢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语气很淡,却异常郑重。

  “从现在开始,我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