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瑜川记得谢先生身上有一股很强烈的木质冷香的气息,不算很好闻,但他挺喜欢的。

  每次一靠近,那股味道会加倍的重,谢先生给人的感觉太够凛冽,太过霸道,仿佛一触碰,整个人都要陷进去似的。

  如今隔着电话滋滋微弱的电流声,谢先生在另一头说要保护自己……

  时瑜川仿佛又闻到那股熟悉的木质冷香的味道,深入人心,停留在上头萦绕不走。

  谢延嗓音又重又低沉:“我马上就回去。”

  时瑜川完全忘记平时里谨慎的性子,不明所以的张了张嘴,嗫喏道:“那我等你。”

  另一边的谢延捏紧手机,直到对面的通话挂断之后,才缓缓放下手。

  国内是晚上,在谢延这边却是上午,他望着大片的落地窗外的天色,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Gloria,你真让我惊喜。”来者是一位黑发,琥珀眼睛的人,领口大片露出来,手里拎着两杯果酒,他歪了歪头说,“上次你是怎么跟我说的,恋|童|癖?”

  “这种话你也好意思说出来。”

  面对友人的嘲笑,谢延面无表情,淡淡的说:“我说的是实话。”

  “所以我看到你们结婚了,我简直,感受到欺骗了,我太伤心了。”他捂着胸口的位置,满脸受伤。

  谢延非常无情的指出问题:“你的心脏在右边。”

  沈南立刻换了位置:“我好痛,我的心好痛。”

  谢延这次是借着工作的机会来看望他的,原本的计划是明天一早的飞机,就在刚才他已经让林助去订下午的机票。

  他转过身,全身背逆着光,他站在那什么都不用做,像神的完美造物:“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

  谢延拒绝果酒,沈南给他泡了杯热茶,国外没什么好茶叶,谢总只能将就。

  谢延本人长相俊美洋气,从小几乎在国外生长,但生活习惯尤为中式老派。

  不过在沈南看来,他这个人倒是神秘古早,是不能轻易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沈南斟酌片刻:“看你的意思,时家最近不太好,如果你想为你的小孩报仇的话,现在倒是个好时机。”

  谢延斜睨他一眼,纠正道:“他二十五。”

  沈南投降:“好好好哈哈哈哈,是二十五,你还说你不喜欢人家。”

  谢延挑眉:“沈南,如果你曾经遇到一束光,你就不会在意喜不喜欢这个问题了。”

  这个话题对目前的谢延来说无聊透了,他拿走了一堆时家的资料后便坐车去机场。

  沈南靠在落地窗前,视线往下看,吹了几声口哨,“切,不喜欢大老远还跑来我这里拿资料干什么。”

  车上,司机是老外,是林助精心挑选的工具人,也听不懂国语。

  谢延在某些程度上必须做到精益求精,跟在他身边的人,也必定要达到这些要求。

  “消息是辛助透露的,时夫人来过了,找夫人聊了不到二十分钟的谈话。”

  谢延说:“监控呢。”

  “有。”

  谢延瞥了林助一眼。

  林助立刻说

  :“都没看,只是截取下来。”

  “嗯,发给我。”

  A市。

  这一夜睡得很沉,天亮时,时瑜川精神有点恍惚,脑子一片混沌的状态。

  他在床上躺了很久,才艰难的睁开眼,发现眼周有些肿肿的,下一秒,脑子里的回忆汹涌而至,充斥着自己的理性思维。

  时瑜川捧着脸蛋,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昨晚……跟谢先生???

  都说了些什么。

  但是也不关他的事,是谢先生先发癫,他才发癫的。

  然而时瑜川还没冷静几秒,余光瞄到了挂墙的钟表,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赶紧翻被子找自己的手机,迅速给辛助打电话。

  “我,我好像要迟到了。”

  辛助一愣:“夫人呐,没事,我帮你请假了,你好好休息吧。”

  时瑜川半天都没说话。

  辛助还以为是他还在为昨天的谈话伤感,安慰解释道:“反正乐泰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他们的质检品控都很差的,我去看过了,而且现在听说资金流也出现问题,他们现在绝对不好过,我们静观其变就好,还有夫人你的弟弟,估计也会不好受。”

  时瑜川嗯了一声:“听说欠了很多钱?”

  “是吧,具体的数字我也不太清楚,谢总可能会知道。”

  时瑜川继续沉默,他知道,是八位数。

  “辛姐,我有个问题想问问。”

  辛助喜欢听小弟弟叫她姐,顿时夹起嗓音:“你问吧,我知无不言。”

  “谢总对乐泰有没有想法?”

  辛助一愣:“啊这啊这……我想想该怎么说。”

  “如果很机密的话,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时瑜川紧张的吞咽。

  然而就在这时,林助给辛助在电脑微信上发消息。

  【林助:直接说。】

  【辛助:谢总在监听吗?】

  【林助:谢总看完监控视频才打开系统的。】

  辛助也吓了一跳,还以为谢总又变回几年前那么变态,无时无刻都在监听。

  “之前联合几个部门主管做过的一份策划,还有跟股东开会的时候,聊过这个想法,乐泰的价值很高,谢总有扩展版图的意向。”

  辛助对于时瑜川在时家的那些事多多少少有所耳闻,便说道:“不过时家毕竟是底蕴很深厚,没有办法完全连根拔起。”

  而且自古以来大家族只会越来越落魄,不会突然消失的,又不是古代,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啊……

  辛助说出来,只是想让夫人有个心理预期,也不想让他太失望,可能对时家都恨之入骨了吧,可怜的娃。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问问。”时瑜川对时家的感情可以说在书宁找他的那一刻已经消失殆尽了。

  如果之前的话,还能保留一段在六岁以前的记忆,但那段回忆实在是太遥远,画面仿佛被雨水模糊了视线一般,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至于书宁所说的还恩情,他帮忙照顾时与哲这么些年,也不见得他们把这笔账算进去。

  还有让他去联姻的事情。

  这让他实在是无法释怀。

  时瑜川问出来是担心会不会跟谢先生的计划起冲突,他之前就猜测应该不是单纯联姻这么简单,或许是谢家那边的情况,需要谢先生必须壮大自身实力。

  豪门水深不见底。

  时瑜川开始咬手指关节。

  谢先生明天才能回家,他在心里许愿,希望再快一点见到他。

  现在想起谢先生那句保护,他到现在心脏都砰砰直跳,有问题啊,问题大发了。

  可能是许愿成功了。

  时瑜川正在收菜,捧着一堆成果回室内,刚走两步就看见风尘仆仆的谢先生,吓得他目瞪口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谢延看见他手上的东西,微微皱眉:“你在捡垃圾?”

  时瑜川听到自己的心碎了一地,这可是他种的菜,只是忘记洒农药,被虫子咬的很丑。

  不过当天晚上,谢延还是全部吃下去了。

  饭桌上大家都对那天晚上的事情缄默不言,时瑜川还么来得及松一口气,谢先生似乎并不就此放过他。

  “过来。”

  时瑜川走过去,下一秒被捏住下巴,对方左右晃了晃,淡淡的说:“瘦了。”

  时瑜川的五官很突出,如果面相饱满那就非常完美,但是太瘦了会很凸显五官,眼窝凹陷,显得精神不好。

  书宁在会客室第一次见面说的也是这样的话,时瑜川微微皱眉:“我最近吃得挺好的。”

  但是谢延没说什么,第二天就让管家带着一个阿姨进门,给时瑜川介绍,这位是营养师。

  时瑜川心里还有事想求着谢先生,哪敢受这种待遇,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谢延堵回去:“你是谢家的人,被外人看见你的状态,岂不是说我在虐待你。”

  时瑜川竟然被说服了,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

  于是接下来的好几天,时瑜川都没有去乐泰上班,而是在家里接受营养师的制定计划。

  有些食谱还加了中药调理,吃起来的味道简直难以忍受,时瑜川好多次明里暗里的说,这东西真的很难吃的时候,谢延都会默默地陪着他一起吃。

  时瑜川嘴唇动了动,倒是没说什么,只觉得谢先生人真的好好。

  调理了一段时间,时瑜川明显气色好很多,谢延才肯放他出去。

  出门的那一刻,谢延是跟着他一起的,说是先送他进乐泰,自己再回君延。

  原本谢延让他辞职的,不过时瑜川想了想,打算坚持一段时间。

  到了地方后,谢延说:“下班我接你。”

  时瑜川低下头:“不用了,让老张过来就可以。”

  “不碍事,我接你。”

  谢先生既然这么说了,时瑜川无法反驳,有种被家长接送上下学的感觉。

  他刚走两步,宾利忽然停下来,车门开了,谢先生那条大长腿先一步下车。

  时瑜川:“?”

  “送你进去。”

  “……”

  这种家长送孩子进学校的即时感,是时瑜川从来没体验过的,刚进门就被很多人注视着。

  谢延气场太强,寒意深重,没人敢直接看,瞄几眼就收回去。

  书宁一早收到消息时瑜川今天会来,刚想在门口堵人,没曾想谢延也跟着来。

  书宁一改态度:“谢总,好久不见。”

  谢延情绪淡淡,并未表态,似乎不把书宁放在眼里,书宁也有点尴尬,只好把目光落入时瑜川身上。

  尽管谢延在这,但对时瑜川的态度几乎深入骨髓,很难改变:“小川,那天我跟你说的话,你有放在心上吗?”

  书宁是故意当着谢延的面问,想让时瑜川进退两难。

  时瑜川目光闪烁,顿感心虚。

  谢延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目光微寒,警告道:“时夫人,注意你的言辞。”

  书宁顿时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