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穷小子,我一无所有,但岳父岳母一点都不嫌弃我,他们待我像亲儿子,我也会好好孝敬他们,我感谢二老的信任。今天,我终于把我最爱的姑娘娶回家了。

  颖颖怀孕了,我开心地一晚上都没睡,我要努力赚钱,竭尽所能给颖颖和我们未出世的宝宝最好的生活。

  我们的宝贝女儿出生了,母女平安,女儿呱呱坠地那刻起,我感觉肩上担子瞬间重了许多,我真开心,我当父亲了。从现在开始,我一定要更努力,我一定要做全天下最好的父亲。

  我给宝贝取名叫“倾尘”,希望我能做一个好父亲,倾尽所能给她尘世间最好的一切。

  颖颖跟我生气了,因为倾尘会说话了,但倾尘先叫的不是“妈妈”,而是“爸爸”。

  事业终于有起色了,可我一点都不开心,因为颖颖总是一个人发呆,她什么都不肯跟我说,她把我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她好像爱我,又好像不爱我。

  倾尘真聪明,教什么会什么,我怎么这么有福气,有一个这么好的女儿,我好骄傲。

  今天是父亲节,倾尘跟我说:“爸爸,我爱你”。

  时间过得真快啊,倾尘都八岁了。倾尘说想去游乐园玩,我给所有员工放了一天假,陪倾尘玩了一天。只要女儿开心,我做什么都乐意。

  最近应酬很多,我连着出差好几天,回家时,颖颖和倾尘都睡了,我看着她们,觉得再苦再累都值得,等这阵子忙完,我一定好好陪陪她们。

  …

  许倾尘左看右看,试图再找找有没有遗漏的照片,但似乎没有,她问助理:“叔,只剩这几张了吗?”

  助理认真开车,“嗯,倾尘,我和董事长来的路上他告诉我,这个盒子里有十张照片和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许倾尘低头数,“没错,是十张。”

  她又问:“叔,那你知道为什么从那之后我爸就不再记录了吗?”

  “我也不清楚,可能从那之后,他就变得不是他了吧。”

  “什么意思?”

  助理边回忆边说:“从董事长创业初期,我就一直跟着他,他几乎什么事都跟我讲,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不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你母亲,有时我忘了,会不一小心提起,一开始董事长还能心平气和地告诉我不要再提了,可后来,只要我一提,董事长就会摔东西,砸杯子,整个人变得非常暴躁。”

  “为什么。”许倾尘不理解。

  这时,王思莹慢悠悠道:“有时候,人的思维也不必太死板,眼见不一定为真,耳听也不一定为实,换一个角度去想,也许你就会轻松地抓住真相。”

  许倾尘紧紧捧着照片,问:“王阿姨,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王思莹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气定神闲道:“我是知道,不过我不会告诉你的。”

  许清词没忍住说:“妈,你怎么这样啊,知道什么就说啊。”

  王思莹笑了笑,“倾尘,我是外人,无论我说的是真是假,但凡有半个字抹黑你的父亲或者母亲了,你心里都会不舒服并且质疑我说的话,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所以这话,我不能说,也不该我说。”

  许倾尘冲许清词点头,示意她不要再多说,然后才礼貌地说了声:“王阿姨,我理解你。”

  说完,她补充道:“不过王阿姨,你可不可以稍微给我说一点线索。”

  王思莹淡定道:“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我爱他,但他不爱我,可我还是回本了,因为我如愿嫁给他了,还给他生了一个孩子。”

  说到这,她微偏头,笃定道:“倾尘,相信阿姨的眼光,如果他是一个很差劲的人,我根本不可能看上他。”

  王思莹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两个人的关系出现裂痕,要么是两个都有问题,要么是其中一个人有问题。许倾尘懂了。跟着时间慢慢走,答案都藏在时间里。

  许倾尘将照片收好,问道:“对了,叔,你刚才说那个盒子里还有一件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啊?我怎么没有看见。”

  助理眼中闪过心疼,说:“我收起来了,放在后备箱了。”

  “是什么东西?”

  “是你爸送你的礼物,一件洁白的婚纱,不过现在,被你爸的血染红了。”

  许倾尘突然很想哭,但她忍住了,她不会再轻易掉眼泪了。她只是久久盯着微信界面,看着许伟义给她发的最后一条消息:等我。

  爸,我等你,你就能回来了吗。

  许倾尘仰头,泪水再次在眼眶盘旋时,她发了一条这辈子都不会被回复的消息:【好。】

  -

  苏音灰溜溜地站在路边,雨停了,天晴了,她心慌了。

  刚才,车子从她面前驶过时,她有看见许倾尘在看她,只不过,那双眼,冷阴得让她头皮发麻,那种由浅入深的压迫感,让苏音不敢再追车了。

  苏音捂着心口,真难受。

  左方青山,右方绿水,后方再也无人苦苦等她,当车子从前方消失,她才真正体会到了“失去”的滋味。

  苏音死鸭子嘴硬,洗脑说:“我不难受,我一点都不难受,她愿意走就走,走了更好,以后就没有人再烦我了。”

  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这时,虞枝叫住她,“苏音,你给我回来!”

  苏音转身,诧异道:“怎么了,姐?”

  虞枝面色很难看,说:“许叔叔去世了,你知道吗?”

  苏音反应了几秒后,不可置信道:“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前两天他来接倾尘回家,出车祸了。”

  苏音猛然想起维修师傅的话,大老板,解放路…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满脸担忧道:“她一定很难过…”

  虞枝从她手中夺过手机。

  苏音不解地看着她。

  虞枝皱眉,“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从许叔叔出事后,都没有一个人把这件事告诉你吗?好,我告诉你。”

  她盯着苏音的眼,一字一顿道:“因为在许叔叔出事前,当你面对她时,你表现出来的全是:不爱她,烦她,还有冷漠,嫌弃。你根本就不在意她,既然你不在意她,那她有事或者没有事,开心或者悲伤,告不告诉你又有什么用!”

  虞枝情绪起伏很大,眼中甚至涌出泪花,之前,她从未这样过。

  苏音依然在逞能,就是不肯低头。

  虞枝恨铁不成钢道:“音音,我跟你很像。在爱情的路上,我走错了路,即使我很后悔,可我没有回头路能走了。我不希望你和我走同样的路!犯同样的错!”

  “我没错,我没错…”

  苏音越说越没底气,说到最后,她自己都不信自己的鬼话了。

  简直是头倔驴。

  虞枝拽着苏音的胳膊,往别墅里走,“骄傲很值钱是不是,面子很值钱是不是,全世界就你的感受最重要是不是!能不能不这么自私!能不能不要等真正失去你最爱的人才知道后悔!”

  她像在骂苏音,又像在骂自己。

  她们很像,所以虞枝很清楚,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苏音认清自己的心。

  她不怕苏音怨她怪她,因为她心中有愧,如果她能早点把平安扣的事说出来,苏音和许倾尘或许就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苏音没有怨,也没有怪。虞枝说的都对,她就是自私,就是…后悔了。

  那种失去的滋味,更强烈了。

  虞枝将苏音拉进别墅,把她推进许倾尘的卧室,将门关上后,虞枝说:“我在外面等你,我给你两个小时时间,如果你后悔了,我送你去长水找她,如果你不后悔,我送你回学校。”

  “好。”

  苏音站在原地,当看到摆在床头柜的照片时,她缓缓走过去。

  照片中的苏音,穿着丑丑的蓝色校服,扎着高马尾,那是十六岁的苏音,眼里带着温暖的光。那天,苏音唱了一首爱情转移,给许倾尘唱了一首爱情转移。

  苏音将照片轻轻拿起,又轻轻放下。

  房间里还保留着许倾尘的味道,就好像她还在身边一样,可苏音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走了,她再也抓不住她了。

  苏音很疲惫,想坐会儿,她低头,却在垃圾桶里隐约看见一个药盒,她心里砰砰乱跳,鬼使神差地把药盒翻了出来。

  “盐酸氟西汀胶囊”。

  苏音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停地摇头说:“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如果她真的生病了,我应该有所察觉啊。”

  苏音茫然失措地站着,完全呆住了,她满脸恐惧,脸上不停地往外渗出冷汗。

  她开始仔细回忆,回忆许倾尘和她相处时的一点一滴,可她根本想不起来什么,因为在那些为数不多的她们独处的时间里,她都在冷漠,都在嫌弃,都在随时想逃离。

  许倾尘,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一定还能发现什么。

  苏音缓了缓,鼓起勇气打开床头柜抽屉,瞬间,她脸色变得煞白。

  抽屉里,满满当当地全是药。

  苏音蹲在地上,将药一盒又一盒地拿出来,那一刻,她悔不当初。

  一共十八盒药。

  这些药,许倾尘要用多长时间才能吃完。而在苏音不知道的从前,许倾尘又吃过多少药。

  越想,苏音心里越难受。

  她说:“我真该死。”

  最后,苏音从抽屉深处看见一张纸折成的船,纸上有字,苏音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然后,一眼盯在那几个字上——

  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