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谢可瑶去办公室找许倾尘,许倾尘放下卷子,眼波闪了闪,说:“可瑶,我有个快递在门卫室,你有时间帮我取一下吧。”

  “好,我下午就去取。”

  谢可瑶走后,许倾尘走到窗边,当看到谢可瑶往门卫室走时,她眼中闪烁出令人难以捉摸的光芒,然后快步跟了出去。

  …

  校门卫室后面有棵大树,足以挡住一个人,谢可瑶鬼鬼祟祟地坐在树下,她正在撕文件封。

  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她吓得一哆嗦,猛一抬眼,发现许倾尘正阴沉着一张脸在看她。

  “别看了,里面什么都没有,是我故意放在那引你过来的。谢可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可瑶欲辩解,“我,我就是一时好奇,没忍住才想看看的。”

  许倾尘蹙眉,“说实话。”

  谢可瑶低头不语。

  许倾尘冷淡道:“谢可瑶,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对你仁至义尽,请你尊重我。”

  谢可瑶低着头,眼光浑浊暗淡,“居然被你发现了。”

  再抬眼,她讽刺一笑,“是,你说的没错,你是对我很好,从你知道我有抑郁症后,你就生怕我想不开,对我百般纵容。不过你又怨得了谁,谁让你蠢呢。”

  许倾尘没恼,而是轻笑道:“我怎么蠢了,你详细讲讲,我也蛮好奇的。”

  谢可瑶起身,疯癫地笑了笑,“你不会真以为我喜欢你吧,不会真以为我有抑郁症吧,呵,善良用错地方了吧。被我骗了这么久,你说你不是蠢是什么?”

  许倾尘淡定地站着,平和道:“继续说。”

  谢可瑶:“对了,当初让你多费心照顾我的人根本不是我父母,那也是假的,他们是我花钱雇来的人。”

  许倾尘还是没恼,她困惑道:“谢可瑶,我从来没薄待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谢可瑶被怨气积压已久,此刻,她找到泄愤的人,便彻底发泄出来,“谁让你点子背,被我盯上了,你是什么都没做,但你去问问你那朋友,问问她都做了什么好事!”

  “什么朋友,谁?”

  谢可瑶整张脸扭曲到变形,满脸恨意道:“虞枝。”

  她神情趋于疯狂,哭诉说:“我是在山里长大的,我妈生我时难产死了,我残疾的父亲独自抚养我,在我六岁时,我爸捡了一个被遗弃的女孩回家,我管她叫姐,我们很亲近。但几年后,我爸上山捡蘑菇时被毒蛇咬伤,中毒死了。从此我便和姐姐相依为命。我只有她,她也只有我。我们活得穷,但很快乐。”

  讲到这,她露出幸福却又瘆人的笑。

  “我本以为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可是近两年,我姐变得越来越有钱,她把我接到城里,送我来一中上学,那时候我真傻,我什么都不知道。”

  许倾尘问:“然后呢?”

  谢可瑶倚在树上,一脸苦涩,“后来,姐姐告诉我,她有喜欢的人了,那个女人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虞枝,姐姐说虞枝是一中的股东,对她很好,给她很多钱,很多爱。我当时笑着祝福她,可她不知道,我嫉妒得要疯了。”

  一刹那,她指向许倾尘,“直到有次虞枝来找你,我无意间听到你们的谈话,虞枝说她喜欢的人是苏音,而苏音喜欢的人却是你。”

  许倾尘只觉头皮发麻,问:“你自导自演这一出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谢可瑶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既然虞枝有心上人,我当然得想办法让她和她的心上人终成眷属了。苏音不是喜欢你吗,那我就想法子让她不喜欢你。”

  她越说越兴奋,笑容愈发可怕,“这样姐姐就会对虞枝死心,而虞枝有了心上人也会放过姐姐,姐姐就又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许倾尘无奈地摇头,“你真是个疯子。”

  “我是疯子?”

  谢可瑶挑衅道:“许老师,被心上人抛弃的滋味很不好受吧,等以后苏音和虞枝甜甜蜜蜜,我看你疯不疯。”

  许倾尘不为所动,说:“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模样,谢可瑶,我不生气,因为你根本不配让我生气,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

  谢可瑶疯笑,“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你以为我想疯吗!我要是不疯,我姐怎么能回到我身边?”

  跟这样的人浪费时间简直多余,许倾尘直接问:“谢可瑶,你有没有在苏音给我的信件中动手脚,你究竟动了什么手脚?”

  谢可瑶冷笑,“动了,但我忘记了。”

  她倾身,一字一顿道:“想知道啊,想知道你去问苏音啊,不过她应该不会理你吧。也是,现在苏音根本就不爱你了,许老师,一厢情愿的滋味不好受吗?”

  许倾尘平静地扇了她一巴掌。

  “你,给我滚。”

  谢可瑶捂脸,嘲讽道:“对了,那天我在你家,你把苏音赶走后,一个人哭得真惨啊,许老师,下次别再偷偷哭了,去苏音面前哭,说不定她还能同情同情你。诶,瞧我这记性,我怎么忘了,苏音已经不爱你了。”

  说完,她边往后退边指着许倾尘,狠戾道:“你,哭也没用了。”

  哭也没用了。

  许倾尘沮丧地站着,她对着古老的树,轻轻唤了苏音的名字。是啊,哭也没用了。

  错过就是错过了,失去就是失去了。

  …

  许倾尘给虞枝打电话,把这件事讲给虞枝听,虞枝听完,自责道:“是我的错。”

  “虞枝,你没有错,我之所以告诉你是想让你提醒谢宁,注意一下谢可瑶,她太偏激了,我怕她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

  虞枝:“明白,你也保护好自己。”

  她想了想,发出疑问,“谢可瑶怎么什么都知道,是不是太诡异了?”

  许倾尘皱眉,“我也不知道,也许是翻我东西,又或者是经常偷听我们讲话。不过都不重要了,结局已经这样了。”

  她有种天塌了的难过,她很清楚,她挽回不了这份已逝的爱。

  无论任何缘由,悲剧已成定局。

  当然,许倾尘不会把责任全部推给谢可瑶,当时她拒绝苏音,也有自身原因。

  性别,身份,年龄。

  许倾尘很难迈出这几个坎,她年龄大了,面对爱情时,终究不如年轻人勇敢。

  罢了。

  许倾尘认了。

  -

  如果思念能被稍向远方,苏音或许也不会在枯燥的日子里把许倾尘渐渐遗忘。

  直到忘得干干净净。

  苏音没有再爱上任何人,她只是在十九岁的末尾,眼里不再只装得下爱恨情仇,她看夕阳很美,看日落同样很美。

  她可以迷恋山,也可以迷恋水,就是不要再去迷恋人了。

  她很难再有勇气靠近爱了。

  这样很好。

  …

  2015年2月18日

  除夕夜。

  苏音待在家,许清词给她打视频电话,她接了,她们闲聊半天。

  苏音在尝试包饺子,手忙脚乱时,她说:“清词,我包饺子呢,先挂一下吧。”

  许清词:“行,有时间再聊。”

  苏音:“我腾不出手,你挂吧。”

  她继续包饺子,但在电话挂断之前,她听见了一声非常、非常悲哀的叹息声。

  声音很微小,但苏音知道是谁。

  苏音抿唇,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好孤独,突然不想包饺子了。

  这时,电话响了。

  苏音一看,是陌生号码,以往她从不接陌生电话,但现在,她很想把这个死气沉沉的房间弄出点声音,所以她接了。

  “喂,你好。”

  没有回应。

  苏音想也许是打错了,她正要挂,耳边响起一声温柔的问候,“音音,新年快乐。”

  苏音僵住了。

  只一瞬,有一种奇怪的,不明不白的感觉在她心头蔓延开来。

  像火,像烈火。

  这火,猝不及防地把她的心烧得面目全非,她的心像疯了一样猛烈加速。

  苏音猛地挂断电话。

  她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把自己灌进冷风里,她需要冷静。

  刚才的电话,是许倾尘打来的。

  苏音仰头望月,月亮压着她的心沉甸甸的,那团火也慢慢被熄灭。

  苏音久久站在窗口,她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允许爱再次发生,绝不。

  …

  凌晨一点,苏音躺在床上,不知怎的,她总是回想起那声“新年快乐”,她很烦,便用被子把头蒙住,她想尽快入睡,等一觉醒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就能忘了。

  可是,手机又响了。

  苏音看都没看,烦躁地拿起来接,“喂。”

  “我是许倾尘,苏音,我来市南了,你家是在茂林小区吧,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苏音冷淡道:“你来干什么?”

  许倾尘一鼓作气把话讲完,“是关于一些以前的事,尽管我知道再去议论这些事毫无意义。我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本来不想打扰你的,但我不想继续不明不白下去了。苏音,只有你能给我答案,所以我来找你了。”

  苏音大部分时间是个理智的人,既然许倾尘都这样讲了,她也没必要因为以前那点纠葛,因为自己占点理,就把人往外赶。

  那太不体面了。

  “可以,但我能先问问是什么事吗?”

  “我偶然间发现谢可瑶在以前你给我寄的信件中动了手脚,但她不肯告诉我都动了哪些手脚,我现在把信件都带来了,你能看看吗?”

  谢可瑶?

  苏音蹙眉,一想起这个人,她心里就莫名不舒服,她也纳闷,谢可瑶能动什么手脚。

  于是,苏音说:“单元楼牌子掉了,我下楼接你,你站在那里…”

  她顿了一下,含糊不清地把那两个字讲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