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队穿着黄马褂的侍卫走在街上还是十分显眼的,来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看到的人无不作鸟兽散,哪里还有什么底气在这儿大喊大叫。

  胤禛下马,得到消息的顺天府尹迎了出来正想行礼,胤禛摆手,“带朕去关押那群人的牢里看看。”

  顺天府尹应了下来,又给身边的师爷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把牢房收拾一番,那地儿污浊,可不能冲撞了圣上。

  随后才带着胤禛往牢房而去,还未进去,便已听到里头传来的呐喊与哀嚎,仿佛正在遭受非人的酷刑。

  胤禛皱了皱眉,顺天府尹此时反倒踌躇起来,“皇上,这些人行状疯癫,毫无理性,恐污了皇上的眼。”

  “不必多说。”

  顺天府尹看了一眼胤禛身边的侍卫,才继续往前走,牢房的大门都是木头制成,里边的景象一览无遗。

  只见这些人形容狼狈,头上手上、脸颊脖子全是伤口,见着他们一行人来,疯狂用头撞着大门,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用怨恨急切的声音呼喊着,“给我,给我福寿膏!求求你们,给我!给我吧!”

  侍卫拔出佩刀,挡在了胤禛面前,还有几个匍匐在地上,“杀了我!杀了我吧!求求官老爷,给我一口,就一口!”说话颠三倒四,手指还不停抓挠地面,留下斑驳血痕,十指鲜血淋漓也不肯停下,仿若恶鬼。

  还有不停撞墙的、暴躁狂啸的、甚至还有企图自杀的,不过好在被官差拦了下来,用绳子把那人绑在刑架上,让他动弹不得,只能从口中发出谩骂、哀求、示弱。

  无所不用其极,用尽一切手段,只为了那一口。

  最后耗尽浑身的力气,筋疲力尽,声音嘶哑,才渐渐稳定下来,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沉沉睡去。

  胤禛心中惊骇,这里面的人不仅有富商豪强,甚至还有几个官宦子弟,竟也一副野兽姿态,毫无理智。

  那些侍卫一个个握紧了刀柄,今天这一幕对他们的冲击不可谓不大,而跟在胤禛身边的胤禵却要镇定得多,这种事情在这几天里他已经见过好几次了,震撼惊愕不可置信一一划过他的心头,最后只剩下恐惧。

  不敢想象,若是军中兵卒染上这种玩意,那将是毁灭性的打击,不必外人来打,他们自己就会灭亡。

  洋人、福寿膏、英吉利!胤禛心头豁然开朗,若是他的禁令没有得到施行,若是英吉利商人加大福寿膏的倾销,再辅以先进的坚船利炮,他们大清的未来是肉眼可见的溃败。

  胤禛捏紧了拳头,心头一片冰凉,若用这福寿膏将他大清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浸透,灭绝人性、毁家灭国就在眼前。

  “回园子,召朝中三品以上官员都来见朕,还有各位王爷,再把太医院的太医全都叫来。”胤禛深吸一口气,脚步沉沉往外走。

  雷厉风行下,官员齐齐到了圆明园,夏日的蝉鸣扰人心烦,白炙的太阳照在门前的青石板上,晒的地皮发烫,也把人晒的汗流浃背,可没有一个人敢有什么小动作。

  “不论是鸦片药材还是已制作好的鸦片拌烟,一律禁止流入大清境内,各港口加派人手进行搜查,凡从海外而来的货物,都需严格检查后方能入境。”

  “在大清境内贩卖鸦片者,不论身份种族,罪同谋逆,一律凌迟处死,吸食鸦片者,重打二十大板后流放三千里。”

  “《京城民报》每一期都空一个版面出来,写明阿芙蓉的外貌、习性、危害,以及贩卖、吸食鸦片的罪责。”

  “各地官府张贴告示,做好宣传教化,在辖内搜查,若家中有种植阿芙蓉只做观赏者,一律拔除,可不予追究;若教化过后仍有私自种植者,举家流放;私自炼制鸦片者,斩立决!”

  “若有官员胆敢徇私忤逆,置朕之法令于无物,夷三族。”

  “再把顺天府里那群人给朕拉到街上游行,一个月后流放宁古塔,发于披甲人为奴。”

  一连串的命令发下去,把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可看着皇上那可怖的脸色,谁敢多问什么?

  直到深夜,胤禛才把这些人放出了圆明园,只把即将出海的胤禔三人留了下来,不知说了些什么。

  外头因阿芙蓉和鸦片一事闹得天翻地覆,就连住在西学学院里等着当洋师傅的传教士都被抓了几个,被拉到菜市口和其他人一起凌迟了。

  弄得剩下的传教士人人自危,原本以为住到了京里是件美差,谁知道这么容易丧命!前有耶稣会的传教士莫名落水而亡,后有朝廷抓捕凌迟。

  他们这边坐立不安的,弄得另一边的戴梓都有些看不进去书了,他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不由劝道:“赫德大人,可有心事?不妨向在下倾诉一二。”

  戴梓年纪不小了,还过了许多年的苦日子,身子算不上好,研制起火器来又是废寝忘食的,胤禛专门给他派了一位太医调养身子,又指了一个太监贴身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才没让他倒在神机营里。

  胤禔他们带回来的洋人书籍,戴梓就是第一批看的那堆人,为此他还自学了几门外语,简直像是焕发了事业的第二春。

  赫德看了戴梓一眼,知道这是一位学识渊博充满智慧的老人,不由倾诉道:“最近有许多像我一样的传教士被清国的皇帝陛下抓捕,我们对此感到惶恐,想见一见皇帝陛下,请求他的宽恕。”

  “放心,那些被抓捕的人是因为违反了我们大清的律法,才会被处罚,几位大人是西学学院的先生,只要没有犯罪,皇上不会随意抓人。”

  “犯罪?”

  戴梓点点头,“他们在大清偷偷贩卖鸦片,是死罪。”

  赫德几人咀嚼着‘鸦片’两字,又追问鸦片是什么,戴梓只说是一种毒,会让人变成魔鬼,背叛耶稣。

  众人一听纷纷大惊失色,他们这群人里大多是基督教徒,这什么‘鸦片’这样厉害,让他们不由联想到乌鸦这种象征着死亡和邪恶的生物,打消了要去求情的念头。

  雍正五年六月下旬,直亲王胤禔、理亲王胤礽、九贝勒胤禟带着三千名兵卒,以及户部和理藩院的一众官员,拿着胤禛亲手书写加盖玉玺的国书,一路从福建出发,带着满满三船的货物声势浩大地下西洋了。

  大清正式开始向海外国家探索,历史又翻开了崭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