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带他上楼的小二一脸谄笑,“客官,可要一些‘乐子’?”

  胤禛拧眉,以为他们还干些声色犬马的勾当,有些厌恶,“不必,你下去吧。”

  那小二一噎,来他们这儿不找‘乐子’,难不成是来住宿的啊?

  对付这种第一次来他们店里的人,小二极有经验,仍卖力推销,“客官,不是我吹,整个外城里头再没有比我们这家更高档的客栈了,您只要尝一尝我们的‘乐子’,保管您乐似神仙,千金不换。”

  小二还在摇头晃脑,胤禛掏出一粒碎银往后一抛,“下去,把门带上。”

  见他真的不感兴趣,小二也不再聒噪,拿着钱喜滋滋地走了。

  胤禛走到床榻边上看了看,都是新铺的褥子,还带着一股熏香的味道,就是这客栈看着不大正经。

  不想和人共用一只浴桶,胤禛把打湿的外袍脱了下来搭在屏风上,只穿着一身里衣坐在榻上,打算今晚就这么将就过去。

  胤祥和另一个小二一起把胤禵扶到了房里,他沉的跟头熊似的,有人扶着就不想自己动,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胤祥身上,要不是胤祥有点子功夫还真吃不消。

  “你可少吃些吧,一般人还真扶不动你。”

  “变着法儿给自己贴金呐?”胤禵懒懒地说道,跟个大爷似的躺在床上。

  胤祥不理他,甩了两下胳膊,“行了,你在这儿等大夫吧,我回自己房里了。”

  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理会胤禵在身后的叫喊,那小二倒是机灵,看出几人的不凡,殷勤给胤禵倒茶。

  刚出来没走几步的胤祥突然听到一阵嬉笑声,眉头一拧,往对面的长廊看去。

  只见一个身形消瘦、衣着华贵的男子高举着双手在空中挥舞,一只手上还抓着一根管状物,脸上带着如梦似幻的狂喜和痴迷,嘴里发出“嗬嗬”的笑声,看着就跟失了魂一般。

  这时从那扇打开的房门里出现了一个中年汉子,身形佝偻,衣着简朴,他上前拉扯那名男子,低声劝着什么,那男子又脚步虚浮着跟他回了房。

  房门重新关上,隔绝了里面的声音,胤祥直觉有古怪。

  胤禛闭上眼在房里默念了一会儿《法华经》,感觉自己的心都平静了下来,好似外头如鼓点的雨声都柔和了许多。

  可人在失去视觉时,嗅觉和听觉就会灵敏许多,那股若有似无的烟味好像更浓了些,一点点地拨动着他的心弦。

  伴随而来的还有几声微不可闻的绵长嬉笑,有些渗人。

  胤禛猛地睁开眼睛,这时门房被人敲响,“四哥,你睡了吗。”

  是胤祥的声音,胤禛看着房门,“进来。”

  胤祥推门而入,看到胤禛好好坐在床上松了口气,转身把门关上后,快步走到胤禛身边,“四哥,这里不太对劲。”

  “怕是误入了青楼楚馆等地,也不知这东家在想什么,偏偏要把这儿装成客栈。”胤禛皱眉。

  胤祥把方才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胤禛才发觉事情好像并非那么简单,管状物,还有些疯疯癫癫?这让胤禛想起了什么,沉吟片刻后,他才开口,“先过了今晚再说。”

  如今他们微服出来,不宜打草惊蛇才是。胤祥点头,胤禛心里存着事,也没心思睡觉,便拉着胤祥下了一整晚的棋,天光微亮时,胤祥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在打架。

  胤禵歇了一晚又是生龙活虎的,那精神奕奕的模样,叫胤祥看了十分羡慕。

  自己过得不舒坦,看别人舒舒服服的模样那简直比杀了自己还难受,胤禛回了圆明园又把胤禵给扔了出去,让他和巡捕南营的参将一起带着人把昨天那家客栈的人都抓了起来。

  胤禵:……

  胤禵不解,所以把他带回圆明园的意义是什么???

  无奈只能吭哧吭哧干活,带着一肚子气把人抓了完事,胤禵心里不痛快,就去折腾这些被抓的人,这一折腾还还真牵扯出一桩不大不小的事。

  等罪证都呈到胤禛案头时,已经过去了五日。

  “果真是漳州。”胤禛放下写满了字的宣纸。

  原来那烟云客栈的东家原本还真是个开客栈的,只是偶然在一漳州行商手中买到了一些鸦片,据说是前朝皇帝都在用的‘福寿膏’,只需一点就能让人欲罢不能。

  这东家便在自己的客栈里偷偷兜售起来,用过的客人无不为之痴迷,东家便动了心思,明面上还做着客栈的生意,暗地里是个地地道道的烟馆,客人吸上头了正好在他这儿住下,直接赚了两份钱!

  后来就连名字都改成了烟云客栈,在他们那个小圈子里颇有名气。

  胤禛想起了上辈子雍正七年时漳州发生的一起贩卖鸦片的案子,也正是那一次,让他坚定了禁鸦片的决心。

  只是当时流入大清的鸦片尚少,立法禁止后,胤禛并未太过关注后续,也不知结果如何。

  如今看来,这贩卖鸦片的事儿早就在私底下偷偷开始了,而他的禁令还有一个致命的漏洞,他只禁了那一部分不正当流入的鸦片烟,至于另一部分的鸦片药材,却没有明确禁止。

  “皇兄,您是没见着那些人,两天没抽就开始发疯,在牢里哀嚎撞墙,与疯子无异。”胤禵说起这事还有些起鸡皮疙瘩。

  那些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们像是失去人性的野兽,为了抽那一口冲人摇尾乞怜,没有得到满足就开始发疯自残,甚至暴起伤人。

  胤禛皱眉,他确实没见过真正抽鸦片的人是什么模样,从前只在福建官员的折子里听说吸食鸦片的人会有些神志不清,“这些人关在哪里?”

  “顺天府衙门。”

  “随朕一起去看看。”

  二话不说,胤禛又出了一趟园子,胤禵只能任劳任怨跟在他屁股后面。

  顺天府门前闹哄哄的,不少家丁、管家装扮的人在大门口叫嚷。

  “顺天府凭什么把我家老爷关起来!知不知道我家老爷上头有人!”

  “顺天府尹呢,赶紧出来!放人!”

  “我儿犯了什么事要把他抓起来!还有没有天理了,顺天府随意乱抓老百姓了啊!”

  怎么着?这是把他们顺天府当软柿子捏了?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去巡捕营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