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季唯洲买个多肉植物和西天取经似的, 还得经历季唯洲注意力分散的九九八十一难。

  江淮雪总觉得自己因为季唯洲,耐性都变得好了很多,至少不会动辄生气。

  但如果季唯洲还是在他的雷点上狂蹦哒的话, 他生气也算是事出有因。

  “选好了没?”他看着蹲在地上的季唯洲, 一脸无奈。

  季唯洲仔细对比每一株仙人掌,直到老板出来说每一株都是一样, 请他不要在这挑剔,还影响了仙人掌小朋友的心情。

  对比的那个家伙信誓旦旦说每一株仙人掌都是不一样的,蹲在地上看了很久, 才挑出一盆端起来。

  江淮雪松了口气。

  季唯洲抱着仙人掌,又推着江淮雪的轮椅,去看其他多肉植物。

  逛了一圈下来后, 季唯洲挑了两盆福娘, 他盯着很久,对自己的眼光表示很满意。

  虽然江淮雪压根看不出来这两盆植物有什么区别。

  季唯洲此行目的达成, 可以结束旅程回家了。江淮雪在外面待久了, 连呼吸都有点不畅,拽拽季唯洲的衣角, 示意他赶紧走人。

  他脸色苍白,瞧着状态不太好,季唯洲也没敢在外面多呆赶紧带他回家了。

  一到家, 江淮雪就进了卫生间, 没过几秒就传来干呕声。

  季唯洲给他吓了一跳, 泡了杯柠檬蜂蜜水,放一边后进了卫生间。

  “你还好吗?”他半蹲着, 手掌轻拂过江淮森*晚*整*理雪的后背,给他慢慢顺气, 安抚他。

  回应他的是江淮雪又一声干呕。

  他这个状态的确不太对劲,江淮雪紧紧握住季唯洲的手腕,喘了几口气后,勉强将反胃感咽了下去。

  “是胃里难受吗?”季唯洲问道。

  江淮雪脸色苍白,整个人几乎变透明:“有点,可能是花鸟市场里的味道。”

  季唯洲不太好意思看他:“不该硬拖着你出去的。”

  江淮雪身体差,估计是前几天加班,又加上失眠硬熬出来的毛病。

  “和你又没关系,是我自己要出去的。”江淮雪拍拍他的头,“去看看你的仙人掌和福娘吧。”

  季唯洲没把这三盆植物放在阳台,而是放在茶几上,这样倒也没问题,给这桩阴森的别墅添了几分生机的绿意。

  也挺好的,还能让江淮雪冷静下来,充当一个缓冲剂的作用。

  被季唯洲灌下一杯柠檬蜂蜜水的江淮雪终于缓过来,一脸怏怏靠在沙发上。

  季唯洲每回看着他这个病西施的样子,总是会怀疑书里那个残疾大佬狂攻到底是谁。

  感觉许清丛都能单手抱起他。

  “你在想什么?”江淮雪转过头看着他,很明显是看出他在想什么东西才开口问的,而不是好奇才问。

  季唯洲看着他这个表情就瘆人。他伸出手,拎起江淮雪的一只胳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看了一遍,最后举起了自己的手臂。

  “你真的好瘦。”比较之后,他再次笃定道。

  江淮雪一脸阴沉看着他,没有说话。

  半晌后,才很别扭开口:“你很介意吗?”

  季唯洲坦然道:“我不介意啊,你的身材和我没有关系,我也没有资格批判评价你,只是你有点太瘦了,不太利于身体健康了。”

  江淮雪沉默片刻,认真开口:“我已经吃的很多了。”

  他的胃也有点毛病,真让按季唯洲的饭量吃,吃完就得去医院催吐了。

  身体从头到脚都有点毛病,季唯洲看着都觉得痛苦。

  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受这么多年的。

  “要不去医院看一下吧。”季唯洲想了想,还是觉得得带江淮雪去趟医院,仔细检查全身。

  “不要。”江淮雪立马否决这个提议,几乎没有一秒是迟疑的。

  “你这是讳疾忌医吗?”季唯洲看着他深黑色的眼睛,仔细观察过后问道:“江淮雪,不会怕医生吧?”

  江淮雪一把糊住他的脸:“想多了。就是不喜欢医院。”

  季唯洲拉下他的手,来回又看了一遍,试图在江淮雪的掌心发现他长命百岁的证据。

  生命线,事业线,他每一条都看过来,所有的掌纹似乎都在告诉他幻想做不得数。

  江淮雪任由他看着自己的掌心,眉眼专注又虔诚,就像是在看什么格外重要的事。

  许久过后,季唯洲一把握住他的手,感慨似的说道:“果然封建迷信不做数。”

  “看手相看出什么了?”江淮雪笑了声,问道。

  季唯洲诶了一声,严加批判他的行为:“封建迷信不可取啊。”

  “还封建迷信,你难道不是好的信,不好的不信,主要是辩证信任么?”江淮雪给了他一个凿栗,毫不留情揭穿季唯洲的真面目,对他这种势利的做法表示了唏嘘。

  季唯揉了揉脑壳,认真道:“说你不会长命百岁?那能这么看吗?当然是要长命百岁才有意义啊。”

  他有时候说话不着调,有时候却是直指内心。率真的话出自他口往往更加动人贴心。

  “我要长命百岁干什么?”江淮雪失笑道。活那么久又有什么用,想要的、珍惜的统统都会离开,那他在这个人世间长命百岁的意义似乎就变得格外惨淡。

  “嗯……”季唯洲托着下巴思考,又觉得生命的长短在这一刻也不重要了。

  生命的重量与意义要比长短更加重要。

  他回顾江淮雪短暂的人生,痛苦的重量要远大于他遇见许清丛的那一瞬欢愉。

  季唯洲长叹一口气,忽地开始感慨:“江淮雪,你好惨。”

  江淮雪嘴角的笑慢慢收拢,换上了皮笑肉不笑:“我又怎么惨了?”

  季唯洲答非所问:“仙人掌和福娘要浇多少水啊?”

  江淮雪从他身上套了很多话,来历,年纪,目的,却从来没有从他口中套出自己的命运。

  他知道季唯洲的古怪举止都是有来由的,来由的最终结果在他自己的身上,也就意味着他的人生与季唯洲的所有举动息息相关。

  未来的他会遇到什么?才会让季唯洲觉得惨。

  江淮雪和季唯洲待了这么长时间,基本能判断出他的心软程度。

  他过往所经历的所有事情,都能从季唯洲那里得到一个“好惨”的答案,未来估计也是如此。

  大不了就一个英年早逝。

  他静静看着季唯洲蹲在茶几前观察多肉植物,冷不丁开口问道:“季唯洲,你谈过恋爱吗?”

  恋爱经验为零的季唯洲自信一笑,在江淮雪逐渐危险的神情里,自豪地说出答案:“没有!”

  江淮雪火速变脸,危险的表情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不也没有谈过吗?”季唯洲把仙人掌换了个位置摆放,欣赏那些美妙的刺。

  江淮雪对他的反呛向来没什么感觉。闻言扯过毯子,直接躺在了沙发上。

  “你怎么突然想问这个了?”季唯洲终于给三盆多肉找到了合适的摆放地点,抬起头问江淮雪。

  某个难搞的男人已经睡着了。

  “问了又不愿意告诉我答案,”季唯洲嘀咕两声,打横抱起他,送他回房间睡觉,“还以为你要和我表白。”

  然而这句话一说出口他就知道不太可能发生。

  江淮雪这种人别说表白,如果真表白估计都是祈使句,命令的语气。

  他每次听江淮雪说话,都有种很矛盾的感觉。

  总觉得是抖*和抖*的集合体,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混乱且刁钻。

  替他盖好被子后,季唯洲就退出了房间。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江淮雪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倒是没想过季唯洲会想听见他的表白。

  在他的眼里,季唯洲一直是个行动难以预测的人类,脑回路捉摸不定,很难理清他本人的逻辑。

  江淮雪对付别人的手段自然不能用在季唯洲身上,因为他不知道会收获什么离谱的结果。

  在感情上也一样。

  他很难判定季唯洲的情感究竟是怎样一个运行模式,也就没办法打出合适且精确的组合拳。

  既然现在季唯洲有这个心思,他可以着手制定一下表白计划。

  季唯洲不同意就威胁他。

  **

  季唯洲泡了杯咖啡,坐在阳台上,尝试感受午后的微风,然而等咖啡一入口,他就默默放下了杯子。

  “好苦。”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甚至把咖啡推远了一点。

  621无语道:“你喝不加糖的美式,不苦才怪。”

  季唯洲看了眼黑黢黢的咖啡液,又挪远了一点。

  621在他移开——拉进咖啡杯的举动里,猝不及防开口问道:“季唯洲,你想回去期末考吗?”

  这是何等的恐怖故事。

  放了一个长假后说要重新考试,但是复习内容早已忘光,怎么想都很恐怖。

  季唯洲突然庆幸自己嘴里没咖啡,不然咖啡就要喷出来了。

  “不是很想回去考试。”他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621阴森森道:“任务总有完成的时候,你最终还是会回到学校参加期末考的。”

  季唯洲的脊梁骨逐渐弯下去,又逐渐挺起来:“那我直接让江淮雪变得开朗不就好了吗?”

  621放了一小缕微弱的电流警告他:“会有惩罚哦。”

  季唯洲胆大包天:“你电吧,我这段时间你有看我完成任务吗?没有啊,你也没惩罚我,可见就是吓唬我的。”

  621冷哼一声:“你自己做好准备,万一哪天突然穿回去考试,我看你到哪哭诉。”

  季唯洲无所畏惧。

  他完全没在怕的,期末复习就当是女娲补天了,补天总能补成功的。

  “你在和谁说话?”江淮雪坐着轮椅出现在他身后,眼前空无一人,桌上没有手机。

  季唯洲的耳朵里也没有耳机。

  “自言自语。”季唯洲转过头,义正言辞道,“你不是睡了吗?”

  江淮雪面不改色道:“睡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