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无名诔【完结】>第135章 人神道殊(十二)

  “她是神灵!”两鬓斑白的巫姖用柳条狠狠地抽了一下癸的掌心,“神灵岂能有私心?你莫要再痴心妄想了!难道说,如今你连诚心敬神都做不到了么?”

  “师姖,弟子不解,”癸跪在地上,忍着掌心灼伤一般的疼痛,问道,“当日师姖将我收入门下之时,曾夸赞我,生来便带了一股能与天地神灵亲近的气质……为何如今,反倒不能了?”

  “更何况,”癸壮着胆子,说,“师姖已有多年未曾祭祀大河之神……”

  “你想说什么?”巫姖抓紧了柳条,问,“你想指责我不敬神灵?”

  “弟子不解,”癸低着头,问,“与神灵亲近,是不诚心敬神;那断绝祭祀,又当如何?”

  “她是神!”巫姖重复着,又气愤地丢开了手中柳条,问道,“癸,你可知,神灵意味着什么?人神之别,究竟在何处?”

  “神灵……至高无上。”癸回答着。

  “至高无上,呵……”巫姖念着,更进一步,她抓着癸的下巴,逼迫她直视着自己,又问,“那我问你,你又是谁?你的职责,又是什么?”

  “我是巫,”癸谨慎地回答着,“我的职责,是侍奉鬼神。”

  然后,她便从巫姖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望。

  “是我奢求太多了,”巫姖垂下手,背过身,语调中尽是沧桑,“连那位神灵都不解的事,你又如何能明白?”

  “师姖……”

  “癸,”巫姖说,“你自己的道,需得自己悟得,谁也帮不了你。为师只希望,在你看透一切之前,务必恪守本分,不要逾矩。终有一日你会发现,你们那些自以为是的情意,不过是掺杂了私欲的胡闹罢了。你当真明白,何为天地间的至情么?”

  “今日,便罚你在此处跪足十二个时辰,仔细想想,何为‘敬神’!若再让我发现你有出格之举,我绝不轻饶!”巫姖说罢,一挥袖,扭头走了。

  “难道,我答错了么?”癸跪在地上,想,“我何曾不敬神灵?如何才是不敬神灵?怎可……不敬神灵?”

  癸娘悠悠醒转之时,崔灵仪就在她身侧坐着。“醒啦,”崔灵仪一如既往地关切问着,“睡得可好?”

  经历了那样难以忘怀的一个梦,癸娘的嗓子还有些干哑。她摸索着寻崔灵仪的手,总算放心地握住。“昨夜,你不在。”她轻声说。

  “你夜里醒了很多次么?”崔灵仪的声音越发轻柔。

  “两三次吧,记不清了,”癸娘说着,有些落寞,“每次醒来,你都不在。”

  “我只是去找惜容说话了,”崔灵仪解释着,“你放心,惜容也没有要我插手的意思。”

  “你的声音……”癸娘忽然皱了皱眉。

  “我的声音,怎么了?”崔灵仪强忍着哽咽,问着。自和姜惜容道别后,她便一直默默垂泪,回到房前也不敢进门,只坐在门口、握着玉佩、暗自伤神。听到屋内癸娘翻了个身,她便知道她要醒了,这才慌慌忙忙进了门。

  “有些闷,”癸娘说,“可是水堵住了鼻子,你有些不适么?要不要再吃一颗避水丹?”

  “可能是吧,”崔灵仪强笑着,“真不习惯在水下待着。一会儿,我再去问惜容要一颗。”

  “也好,”癸娘又问,“你的腿如何了?”

  “不疼,只是还没有力气,”崔灵仪说着,便低头去解腿上的白绸,“我瞧瞧。”说话间,一圈又一圈的白绸被她解了下来,被鼋精扯下的肉不知何时已重新长出。但伤处摸起来仍有些虚,全然不似先前那般紧实。

  “已经好啦。”崔灵仪说。

  癸娘听了,便坐起身,向她的小腿摸索而去。崔灵仪也不躲闪,反而引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小腿上。“我没有骗你。”她小声说。

  癸娘手一颤,又顺着她的小腿摸下去,直到脚踝。来来回回摸了好几遍,她终于放下心来。“果然恢复了。”癸娘说着,就要收回手去,却不想崔灵仪竟将她的手一把按住,让她的手掌结结实实地贴在了新长出来的肌肤上。

  “癸娘……”她轻声唤着。

  “嗯?”癸娘微微低了头。

  崔灵仪笑了:“我只是又想起了我们初识之时,那时,还在洛阳,你的脚也受了伤……”她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呼吸忽然沉重了一些。

  “记得。”癸娘笑了笑。

  崔灵仪忽然凑近了一些:“你觉不觉得,有些时候,一切都很奇妙?茫茫人海间,偏偏是你我二人相遇。”她说着,又问:“你还记得,初次见我的时候么?”

  “自然记得。”癸娘答道。

  “那你当时,对我是什么感觉?”崔灵仪追问着。

  癸娘笑了:“为何忽然问起此事?”

  “只是好奇。”崔灵仪说。

  癸娘歪着头想了想,又回答道:“如今,我也说不太清了。只觉得,当日人群中的你似乎是最为特别的一个。在你身边,竟让我莫名安心。”

  她说着,抽出了被崔灵仪按着的手,反握住了她:“起初,我也疑心这感觉的来源,甚至还悄悄算过你的身世,可惜,我并没有算出什么,你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凡人,根本没有什么特殊来历。或许,一切只是因为你与酒肆里的那些人都不同。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接纳一个衣衫褴褛的盲女。”

  崔灵仪听了,只是低头轻笑。“其实,有原因的,”她苦笑着暗暗想道,“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宁之,”只听癸娘继续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每次我从泥土中苏醒,都恰逢乱世。乱世之中,人人都难以自保,又哪里顾得上他人?只有你,初次见面,便主动向我伸出援手。”她说着,顿了顿,又疑惑道:“宁之,你今日,当真很奇怪。”

  “只是觉得世事无常,”崔灵仪说,“当日酒馆初遇时,我万万想不到,今日的我们竟会在水下交谈。因此,我越发觉得,每一次相遇,或许都是最好的安排。这一路见多了生离死别,人生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癸娘听着这话,觉得不对,连忙又问道:“宁之,你是不是……”接下来的话,她却说不出口了。

  “没有,”崔灵仪忙笑道,“我答应过你的,你不要多想。今日所言,只是我有感而发。”她说着,便又要起身离开:“光顾着说话了,我去寻些吃食来。”

  说着,她就要走。可她刚迈出一步,便被癸娘一把抓住了手腕,拽回到了石床上,跌进了她的怀里。

  “癸娘,你……”崔灵仪一时不知所措。

  “宁之,”癸娘紧紧抱着她,“我能感觉到,你很不安。”

  崔灵仪沉默了。只听癸娘又问:“让我陪陪你,好不好?”

  崔灵仪听了,鼻头微微有些酸涩,又忽而泄了力,整个人依在癸娘怀里放松下来。“癸娘,”她在她怀里喃喃,“我很怕我永远摆脱不了‘煞星’的命运,我……很怕。”

  “为何这么说?”癸娘安慰她,“你昨日还对我说,或许,我们只是某些事情的见证者,怎么如今竟忘了?”她的声音越发柔和:“世道纷乱,‘煞星’二字,是果,不是因。一切只是因为你恰好会是那个幸存之人,仅此而已。”

  “宁之,”她承诺着,“如今,我会陪在你身边。”

  崔灵仪听了这话,不禁越发哀伤。“真的吗?可是,我很怕,”她暗暗想着,“我怕几千年的轮回转世,都只是为了今生最后的……那一刻。”

  “癸娘,”她闭了眼,想道,“我真的很害怕。我本以为,有你陪伴,我可以摆脱这一切了。”

  可是没有。直到昨夜她才惊恐地发现,原来,她一直都在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行、前行……

  “癸娘,”想及此处,崔灵仪忽然直起身来,紧紧抓着癸娘的衣角,望着她的双眸,颤声说道,“我有一个很无礼的请求。”

  “什么请……”癸娘一句话还没问完,忽然明白了。她听见了崔灵仪越发猛烈的心跳声,以及越发急促的呼吸声……

  癸娘愣了一下,忽而笑了。“其实……我也有一个请求,”她说着,从崔灵仪的手腕缓缓摸到了她的手指,又与她十指相扣,“我想再试一下。”

  “试什么?”崔灵仪问。

  “试一试,亲吻的感觉……”癸娘也紧张起来,“可以么?”

  “啊……你……”崔灵仪有些惊讶,她万万没想到癸娘会是先开口的那一个。一句话还没说完,癸娘便已循着她的呼吸,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可以么?”癸娘问着。双唇之间,似乎只有一寸的距离了。

  “可以。”崔灵仪说着,不自觉地喉头滚动了一下,咽了一口津液,便闭了眼睛,飞快地在癸娘的唇上吻了一下。

  “好……好了,”她说着,扭过头,根本不敢再看癸娘,“是……什么感觉?”

  “太快了。”癸娘说。

  “嗯?”崔灵仪更慌了。

  “宁之,”癸娘沉思一瞬,又问,“你说,情和欲,究竟有什么分别?”

  “那你当日在药蛇村,是如何判断我动情的?”崔灵仪脱口而出。话音落地,她反应过来,又不由得倍感窘迫,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确……动……动情了。”她有些结巴。

  癸娘笑了,又低下头去:“你……还在怨我?”

  “当时有一点点,”崔灵仪红着脸说,“但是,还多谢你点破。不然,只怕我还要继续糊涂下去。”

  “那你说,二者究竟有何分别?”癸娘问。

  “其实,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崔灵仪知道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声音也越发轻了,“我只知道,二者,我……都有。”

  “原来如此……”癸娘若有所思。

  情与欲?崔灵仪想着,看着癸娘若有所思的模样出神。“无论是情、是欲,只要我在你心中不是一个全无感觉的陌生人,只要你心中有我……我便心满意足,此生无憾。”崔灵仪想。

  正当此时,屋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惊扰了各有所思的两人。方才相隔不过寸许的两人猛然分开,崔灵仪的面颊上骤然红了一片。“是……是谁?”她问。

  “是我,崔姐姐,”姜惜容在门外说,“我是来同你们告别的。”

  告别?崔灵仪一惊,连忙下了床,出门相迎。“怎么就告别了?”她问着,打开了门,却见姜惜容已收拾妥当,正立在门前,盈盈浅笑。

  姜惜容微笑答道:“我想了想,水里的姐妹们实在是等不得了。虽然,我们尚可以忍受魂魄日夜被河水冲刷的痛,但是,有些无谓的疼痛实在是没必要继续忍下去。岸上的人祭之风早已没有先前猖狂,但只要这喜食人肉的恶神还在,就难保他不会继续纵容水中精怪兴风作浪。”

  “所以,”姜惜容十分坚定,“我要走了。”

  “你要刺杀他?”崔灵仪明白了,“然后,你便可以……投胎转世?”

  “是,只有杀了他,姐妹们才可以解脱,”姜惜容笑得灿烂,“所以,我来向你们道别。”

  “好快……但是,这很好,”崔灵仪心中五味杂陈,“只是……我才刚见到你。”她说着,低了头,却见姜惜容的手腕上也戴了一条银绳编织的手链。

  “缘聚缘散,强求不得,”姜惜容表面上云淡风轻,可眼里到底还是蒙了一层雾,“崔姐姐,我是已死之人,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与你相见。如今能再见到你,我已知足了。”她说着,微微弯腰,凑在了崔灵仪面前:“崔姐姐,你应当为我高兴。”

  崔灵仪强忍着鼻酸,点点头,应了一声“好”,又忙追问着:“可是,你要如何对付那河伯冯夷?”

  姜惜容一笑,拉过了崔灵仪的手,道:“崔姐姐,放心吧,阴鉴早已将答案告诉我了,我有办法。只是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姐姐可一定要答应我!”

  “你只管说。”

  “我想借姐姐的宝剑一用。”姜惜容道。

  “好。”崔灵仪一口应下,转身便回了屋,提起剑便出了门,将手中宝剑郑重地交给了姜惜容。

  “多谢崔姐姐。”姜惜容接过剑,行了礼。

  “其他姑娘们陪你一起去么?”崔灵仪不放心。

  “不,”姜惜容说,“只有我,她们还小呢,我要保护她们。”她说着,不待崔灵仪反应,便扯了扯她的袖子,将她带远了些。“崔姐姐,我还有句话要嘱咐你。”她说。

  “什么话?”崔灵仪道,“我一定帮你办到!”

  “不是我,”姜惜容笑着摇了摇头,“是你自己。”

  “崔姐姐,”她说,“我希望往后余生,你可以安稳、幸福。其实,维持现状也没什么不好的,对么?”她说着,顿了一顿,又忽而笑了,压低声音说道:“崔姐姐,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崔灵仪心中一紧:“惜容……”

  “崔姐姐,”姜惜容说,“我只求你,自私一点。多为自己考虑,没什么不好的。我想要你好好活着,可以么?”

  崔灵仪没有回答,而身后又传来了癸娘的脚步声:“姜姑娘,宁之,你们在说什么?”

  “看来,是没机会听到你的答复了。”姜惜容无奈一笑,又回头看向癸娘,高声回应道:“没什么,癸姐姐,我只是在同表姐告别。”她说着,又对癸娘行了个礼:“多谢癸姐姐这些天的教诲,惜容铭记在心。如今,惜容要走了。还望表姐、癸姐姐,珍重。”

  她说着,深深一拜。“姜姑娘,”癸娘的声音分外沉重,“保重。”

  姜惜容又对崔灵仪笑道:“好啦,崔姐姐,你不必送我了,我如今最怕离别了。你留下来,好好照顾癸姐姐和这石宫里的妹妹们。若有机会,我们还能再见。”

  她说着,向后退着,又摆了摆手,步伐轻快。“你们放心吧,我走啦!”她语调轻柔,脸上带着笑,明明是去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却表现得如同出门踏青一般。

  崔灵仪不禁愣了愣神,她又想起了她在阴鉴中看到的画面。在姜惜容逃亡的路上,她曾无数次与同行人分手,每一次分别时,她都笑得轻松,似乎全然没有一点悲伤之意,仿佛这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离别……她曾以为,在历经多次变故之后,姜惜容早已并非当年那个总是给人以希望的小姑娘,可如今看来,她一直是她,从未改变。

  可是,为何她还在犹疑?姜惜容的身影都已在视野中消失不见,而她还在犹疑!

  “崔姑娘!”有几个小姑娘急急忙忙地跑来,“姜姐姐向何处去了?”

  “怎么了?”崔灵仪忙问。

  小姑娘拿出一封信来,声音顿时染了哭腔:“姜姐姐给我们留了一封信,然后便走了!”

  崔灵仪连忙接过这信,展开一看,上面竟只有两行字:“虽恨,不得与诸位来世相逢;但愿,诸位来世平安喜乐。”

  “不得与诸位来世相逢……”崔灵仪念着这句话,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是不是有危险?”小姑娘们很是着急,“我们要去找她!”说着,她们手拉手就要走。

  “等等!”崔灵仪连忙拦住了那些小姑娘,将信递还给她们,劝阻道,“外边危险,莫要轻举妄动!惜容最希望的,便是你们平安!”

  “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姜姐姐独自犯险么?”小姑娘泪流满面,质问着。

  “崔姑娘,我们可以留在这里。只是,求你,别让她冒险!”小姑娘哀求着。

  崔灵仪听着这些哀求,一时心痛难忍。是啊,她怎么忍心?怎么可以!

  于是,崔灵仪还是抬头看向了癸娘。“癸娘,”她说,“我要去帮她。”

  癸娘闻言,似乎并不意外,但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可是……你答应过我。”

  “我知道。”崔灵仪说。

  “他是神。”癸娘说着,竟有些无力。

  “是,”崔灵仪说,“我知道,我在不自量力。或许我去了,也没有什么用。我还记得王家坡一事,仅仅是斩杀了几个老鬼,我便耗光了精力,养了许久。更何况,如今我们面对的,是一位神灵。”

  “可是,癸娘,”她说,“若是我不去,我会恨自己一辈子……我没办法袖手旁观。”

  “怎能……不敬鬼神?”癸娘低声喃喃。

  “恶神也要……”崔灵仪不解,可在看到癸娘眼角滑出的泪时,她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她是在同她自己说话。

  “癸娘,对不起,”崔灵仪苦笑一声,“我一定要去。”

  “为何!”癸娘问着,又重复着,“那是神……”

  “但是,我是人。”崔灵仪说着,挤出一个笑容——即使癸娘根本看不到这笑容。

  “癸娘,”她说,“我走啦。若是我回不来,还请你,一定要……保重。”她本想说“记得我”,可话到嘴边,她还是最希望她能照顾好自己。

  平安就好,她能平安就好。

  说罢,她十分认真地凝视着癸娘的双眸,做好了最后一次看见她面容的准备……然后,她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了。

  癸娘呆呆地立在原地,数千年前的声音连同方才的话语,在刹那间,一齐在她耳畔奏响。有声音从水里来,有声音从日中来,有声音飘忽不定、终日游荡在旷野之上。巫姖在责问她“何为敬神”,她反问巫姖“为何不敬神”……然后,她又听见了爆裂的火声,火声之下,有人以敬神的名义,在众人的注视里,将她簇拥着、推向了祭台——

  “何为敬神?”

  “难道说,你只求问鬼神,不愿见苍生么?”

  “汝可解否?”

  “但是,我是人。”

  “原来,一直以来,失了本心的人,是我……”

  癸娘心中忽然一阵刺痛,背上也火辣辣地疼,仿佛又回到了巫姖在她背上刺下玄鸟之翼的那一日。她只觉得自己口中含了一股血腥气,怎么咽都咽不下去。终于,她张开口,凄声叫道:“宁之——”

  话音落,一口血也从她口中喷出。然而,她顾不得这许多了。盲眼姑娘的眼眶骤然散发出缕缕黑气,漆黑的眸子似乎可以让世间万物都沦陷其中。在一群水鬼的目光下,她不顾一切、跌跌撞撞、寻着崔灵仪的灵气追随而去……

  如今,她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