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无名诔【完结】>第98章 玉女有悔(十一)

  骊君醒来时,房间依旧昏暗,沈秋娘也早已离去。而她只觉浑身无力,仅仅是想从床榻上坐起来,都没能成功。这身体,真是越来越差了。一夜之间,竟虚弱至此。

  她没有多想,只埋怨自己的体弱多病。反复尝试了几次,她才终于撑着床勉强坐了起来。这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苍白的脸上出了点点细汗,眼前也朦胧起来。她缓了许久,才终于又勉力站起身来。正要去洗漱,她却忽然瞥见了窗子——窗子被木板钉住了。

  怎、怎会?

  骊君愣了一下,又去看了看门,门也毫无意外地从外边锁了。她猛然反应过来。“来人!”她扶着墙,喊叫着,挪到了窗前,用尽全身的力气伸手拍打着窗。

  “来人!”她喊着,可窗外根本没有人应答,只有瑟瑟秋风穿过窗纸,包裹了只穿着单薄中衣的她。

  “张干娘!”

  “秋娘!”

  “秋娘——”

  她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忽然钉了她的窗,难道说,她得了瘟病么?但这毕竟是沈秋娘的房间,若这件屋子被莫名钉上了,那沈秋娘呢?她如何了?

  想着,她越发着急起来,只扯着嗓子胡乱叫着,只盼有人能回应她。不知叫了多久,终于有人路过她的窗前,她连忙大声喊叫,问道:“请问,秋娘在何处?”

  可那人仿佛根本没听到任何声音,只是从她面前路过而已。

  骊君愣了愣,彻底慌了,此事比她的猜想还要不同寻常。是啊,若她真得了瘟病,张干娘会忍她留在酒楼么?只怕,早就将她丢出去了。

  那,她的窗……

  “别叫了。”正想着,沈秋娘的声音忽然响起。骊君忙从木板的缝隙里看去,只见沈秋娘正立在那里,完好无损。只是,她怎么穿了一身的红衣?

  “秋娘?”骊君小心地唤了一声,“你怎么,穿了这身衣服?”

  沈秋娘笑了笑:“你最想问的,竟是我的衣服么?”她说着,低了头,似是有些歉疚:“骊君,我要嫁人了。”

  “嫁人?”骊君又是一愣,“为何?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

  “本也没必要同你说这些。”沈秋娘说。

  “何时定下的?”骊君又问。

  “就这两日。”沈秋娘道。

  “不、不对,”骊君想着,狠狠地闭了眼,又挤了挤眉头,她感觉眉心那里很不舒服,“那我……我为何要被锁在这房间里?”

  “你太虚弱,要静养,”沈秋娘回答着,却又不像一个回答,“所以,你一定要在这房间里待着,不能出去。”她说。

  “为何?”骊君问着,眉心又是一阵疼痛,“为何……这算什么理由!”

  沈秋娘不想解释了。“傅骊君,”她瞬间变得严肃,甚至是凶恶、狰狞,“不想死,就在这里好好待着!”

  骊君怔了怔:面前的姑娘,还是沈秋娘么?她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

  傅……

  她想着,又是一阵头痛。“秋娘?”她拍了拍窗,只唤着,“秋娘……”

  可沈秋娘并不理会她,只是冷眼看着她无力地拍打着窗子。

  “秋娘,”骊君无力地问着,“是你将我关起来的么?”

  沈秋娘在窗外看着她,似有不忍,可她终究只是摇了摇头。“骊君,放心,”她说,“我会还你自由的。”

  “可是,为何啊……”骊君问着,声音不觉染了哭腔。她真的不懂,明明前一日,她还哄她睡觉,甚至……吻了她。

  这都是怎么回事!

  沈秋娘没有回答,她透过缝隙,最后看了一眼屋里的骊君,然后便毅然决然地转过了身去。骊君眼前一阵模糊,她看不清那抹红色是如何消失在她眼前的,仿佛仅仅是一眨眼,她的面前便空空荡荡,一切都消失了。

  她果真是讨厌她的。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她只觉头痛欲裂,浑身的力气都被消解。她再也支撑不住,猛然栽倒在地,连呼吸都变得费力起来。她的眼睛也越来越花,再也看不清面前的事物,小小的房间此刻安静得出奇,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她张了张嘴,想要叫人,可喉咙里竟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如今的她,仿佛一个空有意识的木偶人。更可怕的是,她的意识也逐渐涣散了。

  “秋娘……”她在心中想着,“为何……”

  眼神越来越空洞,身边也好似茫茫无一物。渐渐的,她只觉自己也融进了周围的虚无,身上的痛感逐渐消失,她好似被风托起,吹向了云端——

  “骊君!”

  “傅骊君!”

  “傅骊君——”

  “我的儿——”

  连声的呼唤骤然响起,骊君猛然睁大了双眼,疼痛再次向她袭来。只是这一次,身边多了一个人。抬头一看,又是一张熟悉的面孔,这人正望着她,泪水涟涟。

  哦,骊君想起来了,这女子姓何。

  “何……”

  “骊君,我是你娘。”

  骊君一怔,眉心又是一阵剧痛。她登时蜷缩起来,又狠狠地捶了一下地。可就在她要捶第二下时,那人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像是怕她疼了一般。

  “骊君,别怕,”她说,“娘在。”她说着,抱住了这不知所措的孩子,道:“骊君,娘知道你辛苦。可是,你一定要坚持。只有坚持了,才可以回去。”

  “骊君,你不能放弃,不可以让那个女人占有你的身体,”她紧紧抱着她,“如今,只有你能救我们。”

  “骊君,你看着娘,你看着娘——”她捧起了她的脸,“是娘啊……”

  一语未毕,一缕鲜血却从她口中溢了出来。骊君见她唇边有血,忽地生出了一股力气,本能地抬起手去,拿袖子将血轻轻擦了。

  女子见状,破涕为笑。“骊君,你认出我了,”她说,“娘就是死在你的梦里,也值了。”

  梦?

  骊君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只听女子继续说道:“骊君,那女鬼名唤沈秋娘,生前是你爹的小妾。她短命,便恨上了咱们。如今,她将你的意识困住,为的就是抢占你的身体。你一定要将你的身体抢回来,一定要——”

  话还没说完,女子瞬间消失在了她面前。骊君没了依托,再次重重摔在了地上。

  傅……

  她想着,眉心的疼痛更胜以往。仿佛有什么积攒已久的东西正奋力冲破阻碍,而她的眉心便是唯一的出口。

  傅……

  傅骊君。

  眼前骤然浮现了一片血红。她仿佛看见她立在血泊之中,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不——

  “傅骊君!”当她终于记起这个名字时,一阵钻心的疼痛骤然席卷了她全身。何夫人、绿滢、王奶娘、傅如贾……还有,傅骊君。

  再抬眸时,她的双眼已布满了血丝。她记起来了,她都记起来了——她是傅骊君,她,是傅骊君!

  而沈秋娘……

  想到此处,傅骊君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很可笑。她看向那扇被钉死的窗,缓缓站起身来。

  “沈秋娘,”她想着,念着她的名字,“沈秋娘。”

  忽然间,她恢复了所有的力气,只拼命地向着这窗拳打脚踢。窗子很快便烂了,可木板依旧坚固,她又拿了窗边的矮凳,奋力地向窗上砸去。一次、两次、三次……她不知疲倦,而那窗子也抵不住这般重击,忽然间吱呀一响。

  时候到了。她紧紧握住矮凳,最后向窗上重重一击——

  下一刻,窗外的木板掉了颗钉子,哗啦一声掉垂下来。傅骊君再用力一踹,木板便应声落地,而她也终于能逃出这牢笼。她当即扒住窗子,翻身出去。可脚一沾地,周围情形却瞬间一变。

  竹林,假山,还有那个红衣的沈秋娘。

  “沈秋娘,”傅骊君凝视着那身影,哽咽了一下,又直呼她姓名,“这是哪里?”

  “梦啊,”竹影间,沈秋娘幽幽说着,“你的血落在了假山上,正好是我的埋骨之所。你娘又步步紧逼,假山贴符,想让我灰飞烟灭,我没办法,只好进入了你的梦,想挤压你的意识、占有你的身体。这里,便是我用我的记忆,为你编织出来的梦。这样的梦更真实,困住你,也更容易些。”

  她解释着,竟微微一笑。

  “所以,你果然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傅骊君说。

  沈秋娘背对着她,抬起手来,轻轻拍着假山青石,又苦笑一声。“但你还是出来了,”她说着,又垂下手去,“何徽玉那狠毒的女人,倒算是个好母亲,冒着神识湮灭的风险也要闯入这里救你……若我不认识她,或许我也会被她感动吧。”

  傅骊君立在原地,不肯再上前一步。她望着沈秋娘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你从一开始便恨着我、恨着我全家,”她又问,“你想杀了我?”

  “是。”沈秋娘回答得毫不犹豫。她终于转过身来,对着傅骊君盈盈浅笑。“其实,你也没必要意外,”沈秋娘说,“你不是早知道,我讨厌你么?”

  “你又在骗我!”傅骊君高声说着,她再掩饰不住愤怒,“我不信这一切全都是假的!”

  “本就是假的!”沈秋娘无情地反驳着她,声音也冷淡了些,“只是为了安抚你罢了。你的意识太过活跃,我需要你保持在一个平和的状态,如此,我才能更好地控制你。我还没有心胸宽广到可以对何徽玉的女儿……百般呵护!”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她咬着牙说出来的。

  傅骊君摇了摇头,又望天惨笑。可忽然,她又看向了假山边的沈秋娘,并大步向她走去。层层竹叶刮在她脸上,而她却浑然不觉。终于,她来到了沈秋娘面前。沈秋娘一动未动,目光只追随着她由远及近……傅骊君分明看到了她眼中闪动的点点泪光。

  “傅骊君,”沈秋娘又开了口,“你……唔!”

  一句话还没说完,傅骊君忽然抬手抓过了她的衣领,扶住了她后颈,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唇,又狠狠地咬了一下。沈秋娘本想挣扎,可手抬起了寸许,便又握了握拳,轻轻放下。她闭上了眼,眼泪终于溢了出来。

  吻吧、吻吧……沈秋娘想,我只对不起你,便都随你了。

  良久,傅骊君终于离开了她的唇,那朱唇上已被她咬出了血痕。她凝视着那血痕,却并没有松开她,只依旧拽着她的衣领,问着:“那这个,算怎么回事?昨夜,你又是为何亲我?”她不信沈秋娘的话,只不依不饶地问着:“想要安抚我,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

  沈秋娘抿了下唇上的血痕,又盯着傅骊君的眸子,轻笑一声。“傻孩子,”她说着,如往常一般抚上了她的面颊,“你说,若是何徽玉知道我这般对待她的女儿,会作何感想?”她说着,顺手挑起了她的下巴:“你可是何徽玉和傅如贾的女儿,我自然该欺辱你、亵玩你,以泄我心头之恨!”

  “秋娘……”傅骊君望着她,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为何?这是为何啊!”

  “为何?”沈秋娘冷笑一声,眼睛一瞪,面目又狰狞起来,她狠狠地扼住了她的脖子,“因为你爹娘害了我!是他们害死了我!”

  傅骊君登时喘不上来气,只见沈秋娘用力掐着她,眼泪却止不住地滑落,她涕泪横流,口中还反复念叨着:“我怎能心软?我怎能心软?”

  长长的指甲在她脖颈上刮出了几道血痕,傅骊君捱不过,忽地生出了一股子力气,一把将沈秋娘推开。沈秋娘的后腰撞在了假山石上,她一时失神,终于,再不发一言。

  傅骊君无力地跪伏下来,好容易才喘上一口气,便又抬头红着眼眶看向沈秋娘。“我不信,”她说,“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再信了!我爹娘,绝对不会是那样的人!绝对不会!”

  沈秋娘闻言,却是一愣。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她先轻笑了两声,可很快便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癫狂,亦笑得凄怆。

  傅骊君听了这笑,一时毛骨悚然,却还是壮着胆子问道:“你笑什么?”

  沈秋娘擦了擦眼角的泪,又看向傅骊君:“我当然是想到了更合适的报仇方法!”她说着,一步一步向傅骊君走去,又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她抬手轻抚着她的头发,又柔声道:“来吧,骊君,我带你去看,当年的真相——”

  她说着,一把抓住了傅骊君的手。傅骊君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拉入了一片混沌。

  “你看吧,看清楚些,这些都是我的记忆,”耳畔的声音越来越远,眼前的情景却越来越清晰,“然后,是否报仇,都由你来决定——”

  “好曲!只是,我还没听够呢,”她听见了父亲傅如贾略显轻佻的声音,此时还年轻的他在酒楼里伸手拦住了刚刚下台的沈秋娘,“秋娘若是有意,何不来我家奏上一曲?”

  “傅公子,”沈秋娘抱着琵琶向后退了一步,又垂首道,“还请自重。”她说罢,转身便向后院走去。

  “哼,”傅如贾看着沈秋娘的背影,一掸袖子,“一个乐人,装什么清高。”

  “什么……”傅骊君皱了皱眉。

  “张娘子,”她又看见了她的母亲何徽玉,穿着一身男装,立在张干娘身前,“说吧,要多少钱,才能买下她。”

  张干娘笑了:“何夫人,你何必给自己添堵呢?我听说你才生了孩子没多久,傅家千金如今也就一岁?还是两岁?这时候,不应该花些心思,取悦丈夫么?”

  “这与你无关,”何徽玉冷了脸,“你只需告诉我,要多少钱。”

  “为何!张干娘,我们明明说好了的,”沈秋娘急急地抓住了张干娘的袖子,“期限将至,赎身的钱已攒够了,你怎能将我的卖身契又转给旁人!”

  张干娘不耐烦了,她一把甩开了沈秋娘的手,将她摔在地上,又将门重重关上。“秋娘,你别怨我,”张干娘一边锁着门,一边说道,“傅家给的钱,可是你赎身价的三倍。”

  “那你也不能背信弃义,又将我转手卖出!”沈秋娘好容易爬起来,在屋内疯狂地敲着门。

  “别挣扎了,傅家也算是个好去处,”张干娘将门锁好,又向后退了两步,一招手,便有人来钉她的窗子,“你这后半辈子,有夫君疼爱,就等着吃香喝辣吧。”说罢,她不顾沈秋娘的叫喊声,转身便离开了。

  三日后,奄奄一息的沈秋娘被服侍着穿了红衣,抬上了花轿,也抬出了酒楼。她数不清楚自己在这三日里究竟叫喊了多少次,可门外总是无人应答。偶有理会她时,也仅仅是每日给她一口米汤喝——怕她饿死罢了。

  花轿从侧门进了傅府,沈秋娘彻底认命了。也罢,她一个乐人,还能奢求什么呢?

  她唯有坐在床榻上,默默垂泪。一声门响,傅如贾走了进来。他用玩味的眼神打量着沈秋娘,终于一笑,又开口问道:“如今,你还能拒绝我么?”

  沈秋娘只抬眸看了一眼傅如贾的神情,她便确信:她是不会在傅府过上好日子的。

  “见过夫人。”第二日,沈秋娘去拜见了何徽玉。她向何徽玉下跪,又奉上了一杯茶。

  可何徽玉没有接过这茶。她只看了沈秋娘一眼,便挪开了目光。“起来吧。”她说。

  沈秋娘依言起身,可她刚站直,便听何徽玉又冷冷说道:“你只在府里好好待着便好。平时无事,你也不必来见我,我不想看到你。”

  沈秋娘听了这话,心中的愤懑登时被激起。她冷笑一声,又颔首下去:“夫人,奴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来到傅府。若非有人以重金相诱,张干娘也不会将奴卖了。”

  何徽玉神色一变,她一拍桌子,斥问着:“你此话何意?”

  沈秋娘依旧低眉垂眼:“家主夫人,伉俪情深。奴至此处,定然另有内情,夫人……”

  “滚……”一句话还没说完,何徽玉便咬着牙挤出了这个字,“滚回你的房间去!”

  沈秋娘恭敬地行了一礼:“求之不得。”她说罢,转身便走了。

  就这样,沈秋娘成了这府里的第一个妾,深得傅如贾宠爱。傅如贾只要有空,便会来沈秋娘的房中,全然将何徽玉冷落了。府中下人见了,虽不敢明着对何徽玉怎样,却在暗地里议论了许多,都说沈秋娘的风头要压过这傅府的当家主母了。

  只有沈秋娘知道,这一切并非如此。傅如贾的确来得勤,可是……

  “啪!”一个巴掌重重地打在了沈秋娘的面颊上,琵琶声也随之而止。

  沈秋娘愣了愣,又摇着头、无奈地笑。面颊上火辣辣地疼,而她早已习惯了。“爷,这又是怎么了?”她问着,抬头看向傅如贾,直视着他——在傅如贾眼里,这竟有几分挑衅之意。

  “你在酒楼里,也是这样弹奏的么?”傅如贾问着,又上手狠狠掐着她面颊的肉,“笑呢?你在台上对着那些男人,不是笑得挺开心的么?”

  沈秋娘不发一言,只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傅如贾见了,更是生气。“无趣,真是无趣!”他说着,站起身来,在屋内焦躁地走来走去,却又忽然抬手将一个瓷杯砸在沈秋娘的脚下。

  “脱,”傅如贾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命令着,“你也就这点用了。”

  沈秋娘闻言,眼泪几乎就要流出来,却生生忍住了。“好……”她不敢不应,她怕挨打,“好。”

  沈秋娘偶尔也会去花园逛逛。傅府很大,园子也修得别致。尤其是最深处的那假山,她很喜欢。只要躲在那里,就不会有人发现她。

  可有时,她也会遇见同样来散步的何徽玉。何徽玉打扮得雍容华贵,光彩照人。

  “见过夫人。”沈秋娘恭敬行礼。

  “脸怎么了?”何徽玉扫了她一眼,问。她的脸上,掌痕未消。

  沈秋娘刚要答话,便听傅如贾的声音响起:“夫人还是别问那么多了,省得你又吃醋。”他说着,站在了两人中间。

  他一来,何徽玉的目光便只追着他了。沈秋娘也能理解,毕竟这傅如贾还算是丰神俊朗,引得旁人倾心,也是情有可原。沈秋娘也听说过他们的故事,一见钟情,然后这书香门第的姑娘便吵着要嫁这商人了。只是,谁知道这皮囊之下,竟是那样一个可怕的人呢?

  “夫君回来了,”何徽玉挤出来一个笑容,“我还当夫君忘了今日……”

  这还是沈秋娘第一次见她笑。她曾听府里的下人说过,夫人在刚进家门时还笑得多些,可生育之后,便笑得越来越少,只成日板着个脸。甚至,还有她在夜里偷偷以泪洗面的传闻,哪怕女儿就在一旁哭闹,她也不理会。

  “忘了?怎么会忘呢?”傅如贾说着,一把揽过了沈秋娘的肩,“家里有个美人儿等我,我怎会忘呢?说起来,这还是夫人送我的礼物呢。”他说着,又故作亲昵地贴着沈秋娘的面颊,对她笑道:“等我们努力,给骊君生个弟弟,省得女儿孤单。”说着,他仰天大笑,便拉着沈秋娘走了。

  沈秋娘被他拽了一踉跄,又不禁回头望了何徽玉一眼。只见何徽玉望着他们,眼中的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失落,还有隐隐约约的恨意。

  后来,沈秋娘才知道,那日是何徽玉的二十四岁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