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不愿意呢?

  他不敢乱动。

  他的手被固定, 手下是货真价实的鱼尾巴,和香囊里冰凉的鳞片不同,附着在血肉之上的鳞片带着属于江盛的温度, 摸上去温暖顺滑。

  “好看吗?”

  在期待的目光中, 魏游点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 江盛语气中急切的情绪才一点点平复, 转而愉快地带着他的手顺着鳞片往下摸,直到尾鳍才满意地松开。

  为什么魏游知道江盛很愉快?

  那平摊无力的尾巴又翘起来了,还得意地来回甩动,仿佛是在和他打招呼。

  魏游衷心道:“尾巴很漂亮。”

  小说里影视剧里拍摄的美人鱼不及江盛三分。

  魏游的指尖顺着尾鳍往下,鱼尾比第一眼匆匆看过时更让人着迷, 细软的触感像是上好的丝绸, 怪不得鲛绡一事流传甚广,光是鱼就让人赏心悦目, 更何况其亲手做的绡。

  魏游虔诚地为他擦拭落地沾灰的尾尖,轻柔又细致。

  见猎心喜,魏游摸了一遍又一遍,等满足了才发现江盛已经好久没发声了,低头一看, 人……不对,人鱼已经软塌塌躺在他的怀里,眼角泛红。

  魏游一愣,听着沉重的呼吸不情愿地收回手:“平时怎么不放出来透气?”

  无法聚焦的眼睛直愣愣往前看,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魏游耐着性子:“尾巴, 往日没见你变出来。”

  江盛看着他点点头。

  点头是表示什么意思?

  魏游无奈, 没法和小酒鬼正常交流,只好抱着他往浴桶方向走。

  “鱼喜水, 你变了鱼尾巴后会觉得不舒服吗?离开水面多久会觉得呼吸困难需要泡水?淡水里生活会不会觉得身体痒?”

  一系列的问题都没得到回答,魏游就不再问了。

  被他们耽搁了一会儿,水已经降温,正好到适合洗澡的温度,不过得速战速决,否则温度太低容易受凉得病。

  俯身松开手,魏游想把他放下水,可醉鬼牢牢锁住他的脖子,试了几回对方像是树懒一样懒洋洋地挂在他身上不愿意不配合,无奈,最后魏游妥协了,上前走了几步让他稳稳坐在桶沿,才空出手帮他脱衣服好洗漱。

  江盛静静看着他,无比乖巧。

  正当他放松警惕时,江盛抬起冷白的手臂勾住他后脑,暗自偷袭。

  魏游挑眉,静静地等着,以为江盛要做什么恶作剧,结果等到了一个青涩的迟吻。

  “魏游……你也亲亲我呗。”

  夫郎这么会撒娇,谁受得了。

  魏游眸色渐深,低下头,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额间孕痣上,缓缓往下,厮磨着微红的柔唇,逐渐加深。

  浴桶水面上浮现相拥的倒影,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下唇一痛。

  搂着江盛的手收紧又松开,魏游撤开一段距离,对上了一双泛着水光的秋眼。

  “你可真是……不知不怕是何物啊。”

  对视的人耳尖泛红,魏游摩挲着他的耳根,低低笑了一声。

  砰砰砰——

  魏游隐隐听到了敲门声,懒洋洋的假装睡着没听见,却听到了刘和德喊的一声比声响,他不悦地皱起眉,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碍事。

  “王爷,王爷?”

  伺候的人都在外头,魏游逼近江盛的脸,装聋作哑。

  一只手轻轻地抵在胸口,魏游深吸一口气,替他整理凌乱的衣物,重新抱回床内,盖好被子。

  “王——”

  门被粗暴地打开,刘和德的话卡在喉咙里。

  “什么事?”

  高大的人影从门后走出,背着光给人以无形的压力,刘和德被他不悦的声音一激瞬间回神,还没来得及开口,见他凌乱的衣着,又是一愣。

  “刘和德。”

  “奴才在!”

  刘和德下意识应答,开了口接下来的话就顺了:“奴才命人熬了解救汤,王君喝了明早醒来头疼会好些。”

  托盘上放着四个朴素的碗,魏游扫了一眼:“多的你们分了。”

  “另外两碗并非解酒汤,是虎部落送来的,近来降温快,今夜篝火宴吹了不少风,便熬了些预防风寒的汤水。”刘和德小声补了一句,“奴才命人盯着又试了药,并无不妥之处。”

  魏游嗯了一声:“还有事吗?”

  刘和德注意到魏游不耐烦的语气,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说虎部落送了水果来的事,明日备早饭时直接添上好了。

  于是摇了摇头。

  “浴桶里的水冷了,换点热的。”

  说完门嘭地被关上,刘和德又愣了几秒,动了动发麻的腿,转身往外走。

  解酒汤加了蜂蜜味道甜滋滋,江盛闻着味喝的快,只是那碗清热润肺的枇杷叶炖柚子皮,味道清苦,江盛死活不愿意喝。

  “还想亲吗?”

  色.诱谁不喜欢,江盛反正毫不犹豫地就点了头。魏游捏了捏他的脸,要不是脸长得好看,光是那痴汉般地傻笑,就能让魏游破功。

  魏游循循善诱:“一口一个吻,换吗?”

  江盛的小脑袋瓜终于动了一回。

  “要嘴对嘴喂!还要亲亲!”

  小傻子。

  “哪里看来的喂法,江家哥儿谪仙般清风明月的人,怎么会这些,嗯?是不是背着为夫和别人偷偷试过?”

  江盛年纪小动作生涩,不像是谈过的,可若是真谈过柏拉图式恋爱,魏游心里还是有些吃味的。

  他自己都不知道有这么大的占有欲,可碰上了江盛,他又无法用理智约束自己。

  魏游想着怎么套江盛的感情史,一抬头,发现江盛的眼睛被氤氲的水汽遮满了,委屈地要命。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魏游心口一缩,暗骂了一声:“是我不好,是我小气,不该乱吃味,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哭。”

  那眼角一碰,眼泪就哗啦啦落了下来,江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嘴都伤心地撇下了弧度。

  “那你也不能这么说我。”

  哄不好了,魏游拉过他的手放在心口:“没有下次了,头回谈恋爱没什么经验,只是想到小神仙活了这么久肯定不止我一个,心里泛酸罢了,你要是难过就打我消消气。”

  江盛用难过地鼻音嗯了一声,算是听进去了,打是舍不得打的。醉酒的小酒鬼特别爱哭鼻子,魏游连哄带骗,等一碗防病汤喝了才哄好。

  “你真的是头回吗?”

  “真,比你绣香囊的针还真。”

  又油嘴滑舌。

  他闷闷道:“我也是,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你总是这样,随时随地撩人又不负责任,还亲的那么舒服,你要是以前真有,以后没有就好了,但不能骗我。”

  魏游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绝对没有,信我一回?”

  “好,拉钩。”

  不仅拉钩了还大拇指上盖章,比五雷轰顶的毒誓诚恳多了。

  生气来的急走的快,魏游见他缓过来了,又恢复了寻常样:“嘴对嘴的神仙喂法,不知道小神仙还满意吗?”

  唇上残留着温热的触感,一次又一次,魏游每回度水还舔他牙……

  气消了,刚才的一切就清晰起来,嘴里满是淡淡的苦味,但心里止不住冒甜水,江盛头一沉,又把自己砸枕头里去了,外面露出两只可爱的红耳朵,被魏游不怀好意地捏了捏。

  “变兔子了?”

  捏耳朵的手抓住放在枕头上,细看多了一圈牙印。

  魏游夸张地嘶了一声,笑道:“还挺凶的兔子。”

  手被甩开,又不理人了。

  下人将冷了的热水撤下去,换了热的水,魏游试了试水温,拼了些冷水,宽衣解带准备沐浴。

  “你在哪?怎么还没回来?”

  床上的声音很着急,床榻发出摇晃的吱吱声,魏游和他隔着屏风看不见,但猜到估计是东张西望在找他,他加快动作,应了声:“在沐浴,你先躺着休息会儿。”

  “那你怎么不带上我,之前还抱着我去洗澡,亲够了就不理人了,始乱终弃,你坏。”

  始乱终弃可不能乱用。

  “先前不是不愿意下水吗?夜深天冷,明日酒醒了再洗不不迟。”魏游道。

  床边没声音了,魏游想他是同意了,刚踏入浴桶水没过肩膀,就听见内室传来脚踩地板的声音。

  吧嗒吧嗒——

  很轻。

  魏游拧着眉,等他靠近后大臂一展把他捞了进来,又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了一掌:“冬天下地不穿鞋,要是得了风寒看你怎么办。”

  “你打我。”

  江盛原本见魏游不在心里不安,此时见到了魏游没得到安慰反而被被打了一顿,顿时不爽了,他倔强着想要挣开他的怀抱,沾水的里衣被热水打湿,贴在江盛的身上,勾勒出他半截纤细的腰身。

  没多少肉,得找个机会再补一补。

  被压着肩膀坐在水下,江盛的双腿幻化成原形紧贴桶壁,浴桶内空间狭窄,尾巴施展不开,江盛只能用尾尖抽打他的腿解气。

  那不痛不痒的扫尾动作,不像是在打人,更像是在调戏他。

  魏游无奈地笑了声。

  将人紧箍在怀里,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空气中涌动着轻柔春波。江盛半面脸迎着光,映照出脸颊上由浅变深的红晕,魏游看着近在咫尺的玉脸,舔了舔干燥的唇,人微微往后仰。

  一人清醒一人迷糊,这不是情潮没必要做多余的事,他也不想在江盛喝醉时趁人之危。

  木桶外因为两人的较劲洒了不少水,水温也降了不少。

  “别闹,喝了这么多酒明天该头疼了,好好洗洗去酒味,再闹惩罚你。”

  江盛只听到了要惩罚他,还以为又要被打屁股,顿时不干了,抽动尾巴就要把木桶给破坏掉逃出去。

  尾巴力大,江盛潜意识里顾及魏游,收了点但还是不小的力。

  感受着腰间积蓄的力量,魏游感觉不妙,他摸了把硌着他后腰处的软鳞,原本还在凶闹的人浑身一僵,头重新搁回他的肩膀。

  “魏游……我热……”

  江盛的吐字不清楚,魏游听岔了:“饿了?一会儿让人送些零嘴来垫一垫。”

  “难受……”

  魏游的手被引着重新覆盖上鳞片,毫无章法地被拉来拉去,与先前的触感不同,这回鱼尾巴确实比先前烫了。

  他也感觉出不对来。

  热气弥漫,房间内气氛古怪,整个屋子好像都要被他俩烧起来了。

  到底经历的多,魏游留着几分理智简单给两人收拾一番,抱着江盛就往床边去,他的手在发抖,不是因为冷或者抱的人重,而是那种熟悉的香味又来了。

  周遭的气味不是很浓,但两人靠得近,鼻尖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香,魏游同江盛一样,浑身的血液翻涌而来。

  “你快情潮了。”

  魏游陈述道,但平静的话里夹杂着一份复杂的情绪,江盛喝了酒又有点情潮前兆,原本就没什么神志的脑袋更迷茫了。

  一个劲往魏游身上亲。

  还不小心磕破了魏游的下唇。

  魏游抵着他的鼻子,笑道:“原以为养了条乖乖小金鱼,没想到是条小鲨鱼,超凶。”

  说完一把捞起人,扯过枕头垫在腰下,不给江盛反应的机会,俯下身。

  暖色的烛光下,陷在被褥内的瓷白手指紧紧攥住鸳鸯戏水的面,揉成皱巴巴一团,又缓缓松开。

  窗外寂静无声,连风吹草动的声音都静了下来,除了房间内的轻重不一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魏游直起身,盖好他的被子,起身下了床。

  等从洗漱隔间出来,手里的味已经散了干净,只剩下肥皂的奶香残留指尖。

  床上的美人鱼呼呼大睡,一截尾巴露在被子外,魏游替他擦拭干净后藏好,又无奈地去洗了个冷水澡。

  一夜无眠。

  门外传来公鸡打鸣声,一声接一声叫得江盛宿醉的脑袋钝钝地疼,他烦躁地想扯过被子蒙上头,然而手一动就碰上一具温热的躯体,同时,骨头里一阵阵酸浪让他的身体忍不住僵住——

  他这是……被人打了吗?

  江盛迷迷糊糊的脑袋只想到了最后清醒的画面——

  魏游把他扛走了。

  所以……魏游家暴了?!

  他居然是个家暴男?!

  江盛刷的一下从床上起身,身上的酸麻一股脑从脚底窜上脑门,酸的他眼睛都睁不开,反而吵醒了魏游。

  魏游昨天的晚,又早醒,眼袋明显有些泛青。

  一睁眼,就被白瓷泛光的皮肤晃了神,昨天江盛的衣服湿透了,魏游就没给他穿,现在起身后被子落下,身上的零星青紫格外惹眼。

  魏游一下子清醒了。

  江盛一脸严肃:“你打我?”

  魏游:“……”

  他坐起身,一身被啃的青紫触目惊心,还有磕破的嘴唇,无一不在诉说昨天战事的狂热。

  有没有打架一目了然。

  江盛不自在地收回凶神恶煞的目光,再看自己,除了身上有点酸软,该痛的地方好像没痛诶。

  江盛看看魏游又看看自己,惊呆了。他脱口而出:“天呐,我长本事了,我居然上了你!!!”

  魏游:“………………………”

  有时候,魏游真的不知道江盛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大概种族不同吧。

  “你还有这么大的志向?”

  江盛一开始还不服气,抬头看见魏游愈发深邃的眼睛,顿时怂了。

  “那你这身……怎么回事?”

  魏游醒了也没打算继续睡,抓起挂着的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线条分明的腰肌被藏进里衣,江盛可惜地收回视线。

  “你昨天喝醉了。”

  江盛点点头。

  “想要把浴桶踹翻,我制止了你,你又来亲我。”

  他这么主动吗?

  江盛给喝醉的自己点了个赞,面上不显:“那你这个嘴唇……”

  魏游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昨天送了醒酒汤,你说要我一口一口喂你才愿意喝,有一回我喂的慢了,你就来我嘴里抢……”

  他的嘴被一把捂住,满脸不敢置信。

  “这这这……这是我??”

  他酒疯这么严重吗?

  下次还是不喝那么多了,好糗。

  身子往前扑,他才发现被子下的自己是条鱼尾不是腿,又迅速缩了回去。

  不会被看到了吧?

  江盛心中忐忑,看魏游的眼睛很虚,但没从魏游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又小心试探:“那你昨天应该没看到什么吧?”

  魏游摇摇头:“没有。”

  江盛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你嘴里振振有词,我听得很清楚。”

  江盛的心又提起来了。

  他假装镇定:“什么?”

  盖在江盛身上的被子因为他的激动退过肩膀,露出脖颈处满是淡色的红印,魏游往上拉了拉被子,不紧不慢道:“你说你不是人,还会变尾巴,夫郎这么能干,又是神仙,莫非是……”

  江盛紧张地看着他,被褥里的尾巴僵住,连呼吸都忘了。

  “莫非是锦鲤大仙转世?”

  锦鲤?

  “不对!我才不是锦鲤,我是……!”

  江盛下意识反驳,一抬头,撞进了魏游戏谑的眸中,脑袋瞬间一空。

  等等,这人不会是在诈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