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总裁豪门>歪兵正传>第6章 万家灯火(6)

我们的小队时而行走在山谷里,时而行进在丛林中,有的时候也会到山梁上威风一把,丝毫不怕蓝军的搜索。

这个时候,已经被判定阵亡的兄弟们都集中到了另一个地方开始集训,剩下的我们依然要把演习组织完。

这是命令。

蓝军的首长在电台里用明语骂了人,原因是打了大半天,合围没有合围上,本以为被逮住的两个营也有漏网之鱼。

最重要的,是没有缴获到一面连旗,哪怕是红军打光了的连队,也把旗帜早早的埋了起来,怎么都不说自己的旗在哪里。

有能耐你们蓝军挖地三尺。

我们给自己小队起了一个名字——叫瓦尔特,取自于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的电影。

或者说我比较喜欢前南斯拉夫的电影,因此影响到了大家。

其实此时的我们,大伙儿还是挺郁闷的,一个破演习拖这么长时间,有完没完?

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不知道总部和导演部到底要干个啥?

打也打了,炸也炸了,胜败也好,平手也好,为什么就没完了呢?

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才算是真正的战争状态?

我们说不好,也不知道人家演习是怎么样,更不知道战争到底是什么状态。

在我们的思维里,也许尸体遍地、残肢胿满树梢就算是战争的残酷,但是这一点再怎么演习我们也不会体验到,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吗?

更让我们无法理解的是,自己明明是正规军,现在被打成了游击队,还要穿越这个自然保护区,也不知道目的地那边,三营还剩下多少人,还能做些什么?

总部的首长们,到底要看些什么?了解些什么?

在行进的途中,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不敢太大意,让老白带着1个人担任尖兵,在前面一公里的地方搜索前进,其他三个方向五百米外也各放了一个游动哨,每十分钟会给一次消息,以保持时刻警戒。

我就这点人,我想下一步到了目标地点,保不准还会有什么其他任务,而且我也不相信蓝军真的是无所作为,他们肯定也在想尽办法找到我们,然后干掉我们。

此时,大家饿的前心贴后背,五花八门的躺在那里假装休息,两天的野菜已经把脸吃成了菜色,好在我的掌灶信物始终随身,才不至于连做饭的家伙都没有。

我们脸的正上方其实就是一棵圆枣树,周边还有几棵山核桃树,因为饿的发晕大家居然都没认出来。

如果不是一个圆枣掉下来,这种口味像猕猴桃、长的像葡萄一样的东西,我们差一点忽略了。

而我们,还有一点自己的私货。

这算是作为炊事班超级老班长的一种特殊贡献吧,至少我随身还有带盐包和油包的习惯,这些都是以备不实之虚的,现在看虽然少了些,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人如果两天不吃东西还可以,但是要是两天没有盐,那是不行的。

就这样我们沿着事先判定的方向,一路行进,不多时发现这个自然保护区的深山居然还有一个小山村,在一个山谷和半山坡上,如果上走近,还真不容易发现。

那是个极为偏僻的自然村子,从山顶上看去,其实并没有多少户人家,也就几十户吧。

村头有一个打谷场,不大,上面坐着几个衣衫破烂的老太太,还有几只溜达鸡在那里四处探头探脑,然后努力的用嘴在地里刨着食,又什么也挖不到,只能干挠脚。

再远一点,还有一点狗吠声。

当我们出现在她们的视野中时,她们显然很好奇,大约是这里很久没有来过生人了。

热情是不可避免的,中国的农村人格外的朴实,北方人尤其好客,虽然他们看起来什么也没有,但是见到穿军装的子弟兵过来,还是高兴的一边打招呼,一边热情的往家里领,想着弄点啥好吃的招待一下。

军民鱼水情,在大城市里那种人和人习惯了冷陌的地方,可能并不多见,但在偏远的山村一定能见到。

这个小村的男人大多数都外出打工,剩下的全部是老人、妇女以及孩子。

正值壮年能劳作的妇女其实也不多。

村里甚至没有电灯,只有过去老旧的油灯,我不明白在现代这个社会,他们为什么不搬出去。

但是我知道,他们的电费,其实是支撑不了从外面修建到这里的线路成本的,所以估计所在的县乡也没打算投什么钱解决这几十户的用电。

没有电,就没有什么电器,一切都是自然状态。

可是大家为什么不离开呢?后来才知道,自己的地在这里,故土难离。

另外,村里的人也没有什么钱,他们甚至连最近的山外村里价值一两万的土坯房都买不起。

他们的一切收入来源,除了打工人挣回来的之外,大多数是自己这一小块地上的庄稼,外加一些山货,到几十里外的集市售卖,再换来一些生活必需品,然后背回来。

让我更惊奇的是这里居然还有一所小学,而且居然还有一个代课老师。

他是这里唯一的一个知识分子,虽然只有小学的学历,但是丝毫不耽误他教书。

只是那个小学校实在是破旧,如果不是草门前的那个手写的牌子,我甚至以为那是个土地庙。

因为在中国的庙宇里,土地庙是最小的,也是最破烂的,原因是基本没有什么人拜这个神仙,没有祭拜,就没有香火,哪来的钱修自己的庙堂呢?

这里大约也是一样,反正上学的孩子没有几个。

县教育局不会管到这里,而乡长我估计可能也没来过这里,因此问题本来就没有人来解决,或者说大家都不知道。

我问那个姓赵的老师,为什么不到镇里去教书,他说自己没有编制,教育局也不承认他的老师身份。

那孩子们为什么不去镇里读书呢?

他苦笑了一下,这个村里的人普遍认为读书没什么用,不如长大了赚钱,尤其是女孩子,更不用读什么书,到了十四岁就可以订亲了,十六岁就能出嫁,也不管什么登记不登记。

女孩子的命,生来就是为了给家里换一些财礼而已,所以养活就不错了。

养一个女儿,与养一只猪无异,顶多是女儿还能帮着干活,那也要等到七八岁以后。

所以,他选择留下来教书,毕竟自己是这个村里的老人,而且还有一定的威望,不像正常学校上课那样,每天只要一些大人不用的时间,他就能教女孩儿们识字,然后教她们要自强自立,至少自己的人生,虽然前半部分自己掌握不了,但是后半部分也要努力改变。

只要有认识,才会有希望,这是最起码的。

这个代课老师有着严重的老胃病,平时也得不到很好的治疗,犯病的时候也只是拿着一个大茶缸子装上热水,顶在胃上缓解一下,别无其他。

他的学生,也并不是很多。

在这里,我们认识了一个双胞胎,叫大凤和二凤,一母所生,长的是一模一样,漂亮的很。

只是父亲很早以前就外出打工,再没有回来,也没有什么音信,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又找了一个。

她们娘仨个挤在一间小草屋里,不但漏风,还漏雨。

认识他们,还是进村的时候,我们找到了这个自然村的土村长,那是一个近百岁的垂垂老者,和他打听了一下村里的情况,对于没有劳动能力或者说太困难的住户,我们想尽可能的帮一下。

虽然演习是形势需要,也许只能在这里待一夜,但是还是要多干一些。

我们尽可能的把五保户或者是孤寡无依的人家水打满,然后把柴劈的多多的,整齐的摆放在一起,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是解放军的纪律,也是传统,还是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的子弟兵精神,我们必须要100%的落实到位。

可以一夜不睡觉,但是要尽可能的帮这些乡亲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

而认识她们,也是在这个过程中,当时因为男女有别,我们不方便太多的打扰,只是努力的帮着把屋子修缮好,然后把院里的柴劈完。

看着小女孩儿围着我们玩耍,偶尔摆弄一下我们的步枪,时而羡慕的看着我们的帽徽和领花,我们也会抱起来她,给她们讲一讲一千零一夜的故事。

这种在城市里的孩子已经基本没有人爱听的东西,在这里特别受欢迎,那一夜如果不是孩子妈妈把大凤和二凤强行抱走,估计我们要讲到天亮。

她们太困难了,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书包,更何况于课本。

好在她们的妈妈是开明的,虽然自己穷,但是还是想让自己的女儿识字,将来长大了别步自己的后尘。

可是,她一年下来,拼命的劳作,也没有什么余钱去买书本,我们也帮不上他们太多。

本来,在下山遇到山村的时候,我兴奋极了,可笑的是二十几个人,全部加起来我们才凑了一百四十七块钱,想着到村里买些粮食,这样不但可以解决伙食问题,甚至还能坚持到目的地。

可是下山之后,尤其是到了她们家,我们放弃了这个想法。

大伙开了一个党小组扩大会议,决定把所有的钱全留给大凤和二凤,这样她们家可以买一些家用,还有余钱再买些书本。

我们还答应,回去之后,就想办法解决小学校和这两个丫头的书本问题。

大凤和二凤的娘千恩万谢,甚至还要把仅有的几只鸡捉起来杀掉,但是被我们制止了,我们虽然饿,也有些天没见到荤腥了,但是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还是知道的。

这鸡,每天的蛋是孩子唯一的营养品,多余的还要换钱,纯纯的笨鸡蛋在城市里能卖到一块钱一个,我们不能把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吃掉。

这是不对的,所以我们坚决不吃。

哪怕是最后出村的时候,她们家给了我们一筐土豆和地瓜,我们也没要,这些东西还是留下来,给他们去集市换钱吧。

我们年轻力壮,饿不死的。

甚至还笑着编了瞎话,说大部队离我们不远,很快就能追上,然后就有吃的了。

于是我们就那样饿着肚子,一点东西都没带,还把自己能留下的东西全部留下后,就再次出发了。

出发前的那天夜里,我们在村里的小院上点起了篝火,算是围炉夜话吧,大家看着旺盛燃烧的火苗,都说不出话来。

在这个小自然村,一个大山里的自然村落,没有电灯,蜡烛就是所谓的灯火,现在的篝火也是灯火。

这是什么呢?或许就是我们守护的对象吧。

我们做了一个小的讨论,很有意思,这次演习之前大家并没有太当回事,虽然现在被打的比较惨,被蓝军追的像狗一样,但是也没放在心上。

演习嘛,打完就拉倒了,回去该干嘛干嘛。

可是现在,我们突然有了一个感觉,有一个战友提了一个问题——我们不应该进村。

理由不是打扰到老乡,也不是怕蓝军发现,他的立论点是如果这是真实的战争,我们会把敌人引到这个村子里来,我们在这里过夜,就会让敌人更加残忍的对待帮助过我们的乡亲们。

在中国的这块土地上,他们是我们的亲人,但不是敌人的亲人,敌人不会对他们太仁慈的,所以我们进村是一个错误。

就算是演习,我们也不应该进来。

我不置可否,他说的很对,我们是不应该进村。

如果这是战争,或许我们这次进来,再出去的时候,敌人就会报复,也许还会屠村,那么就等于我们害了自己的乡亲。

这个立论点是正确的,所以不但我做了反思,大家也一并陷入了深思,我们当兵是干什么呢?

其实就是守卫国土,守卫乡亲们。

这次演习,虽然不是实战,而且指挥部和导演组也竭尽可能的追求战争的逼真,但是说到骨子里,我们还是没有认识到本质。

以前的绝对不能输,不能投降,是为了部队的荣誉,为了团旗、连旗的光荣,再或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自己的脸。

而现在我们的感觉是那些都不重要,我们必须要坚持打下去,战斗到最后一刻,其实是为了他们——我们的父老乡亲,为了大凤和二凤。

蓝军就是敌人,绝对不能把敌人放进来,这时我们才深刻的体会到刘老庄八十二勇士的决绝,生为男儿如果真有这一天,就算是战死了,我们也绝对不能退进村子里来。

所以面前的饥饿不算什么,把蓝军打出去是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哪怕那一刻我们都不在了,但是也要创造机会,让我们的后来者完成这个任务。

就这样,我们又出发了。

事后的几个月,我们把这里在的情况报告给了营里,营里又上报到了团里,最后团长做决定派三营回到这里做些什么。

我们用了六个月从山外面修了一条能简单通汽车的土路,还利用山里的小溪修了一个小型的简易发电站,并把溪水做了蓄水池的处理,村民们日常可以养养鱼,也算是多了一部分收入。

我们把小学重新加盖了一下,然后团里也决定由三营做为重点帮扶,以后每年都会到这里修缮公路和房屋,还会多赠送一些课外书及课本。

为的就是让这个自然村好起来。

我们将近六百多人的队伍,在这里没日没夜的一百多天,最后走的时候,同样是悄无声息,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村后来改了一个名字,就叫三营。

这里是我们永远的家。

而那次演习离开村子后,我们朝着目标方向,又走了几天,在野果、野菜和偶尔能弄到一些蛇鸟的情况下,终于来到了集结地。

这时,我们才发现,三营没了,一个六七百人的营,到达这里的只有六七十人,我带出来的算是最大的队伍。

营长和教导员在突围时也被判定阵亡了,现在的指挥官是七连的副连长,我们连也没突出来多少,九连全部加在一起不到一个班。

据说是指导员为了掩护连长主动吸引了火力,而连长为了掩护伤员也主动吸引了火力,最终打出来的就剩下这么点人。

我们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按道理演习的第二阶段已经结束了,现在的红军看起来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了,一切似乎都可以早早收工,接着和大部队会合后回家,返回驻地营区。

可是,导演组和上面的领导好像意犹未尽,有人提出来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士兵什么是他们的极限呢?

“不能就是野战生存饿几天就是极限吧?”

“不然呢?”另一个参谋问

“战争,是一种煎熬”

然后这个人自豪的回答,他讲起了自己在南疆战役时的感受,尤其是与敌人对峙,在猫耳洞里的那段日子,才是真正的煎熬。

我们现在这些,都是小儿科。

要知道,真正的战争,不止是血腥还有残酷,更多的是意志的比拼。

于是,新的计划又产生了出来,上面决定组织演习第三阶段,代号叫作沉默。

与其说沉默,其实就是让我们这群打散的人员,就地的隐藏起来,等待大部队的反攻。

要隐藏,就免不了要组织相应的应对策略,坑道战是必须的。

我的小分队,仍然被整编成一个排,只不过好像我命里与二很有缘,这次的番号依旧是二排。

我要带着他们在一片小区山内,用最快的办法构筑好坑道,然后沉睡下来,等待唤醒。

当时时值盛夏,山里的气候多变不说,深山老林中的坑道极其难挖,那些老树的根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何况还夹杂着大块的岩石。

我们不仅要修建几道阵地坑道,还要相互互通,各种观察射击位置一应俱全,坑道里的厕所、炊事班等也要应有尽有。

当时,连天阴雨,我们既要躲避蓝军武装直升机的搜索和热成像仪的侦查,还尽可能的不破坏植被,避免被人家用光谱仪看出来。

所以很多土工作业都是夜里的时候,趁着月色加班加点干的。

坑道要深十几米,里面用松木加固,还要放上大量的土及其他沙石、草灰,尽可能的不被敌方的仪器搜索到,这种情况工程量不但大,而且特别费劲,很多树根用工兵锹是砍不断的,只能用小锯一点一点磨断。

与此同时,因为阴雨的原故,坑道内不但闷热,还潮湿,整个衣服和被子轻轻一攥就能出很多的水。

我们的人在那里,只能穿着八一大军衩和解放鞋,其他的只能丢在一边。

很多人长了湿疹和热痱子,尤其是湿疹,满满一后背奇痒无比,还没有药,只能硬忍着。

那东西还不能挠,一抓就破,感染了麻烦更大,所以痒的人死去活来。

与此同时,坑道内并不怎么透风,厕所的尿和屎也是问题,气味难闻至极,每次实在忍不住上一趟厕所,都要呕吐几次。

但是没办法,导演部给的命令,就是我们的主要城区已经被红军占领,我们必须的驻扎下来,等待红军大部队反攻。

在这期间,能做的只能是静默、沉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存在。

我们要做到就像消失了一样,在蓝军无数次反复的侦察中,在深深的坑道内,在暗无天日、一点光线都没有、如果不点蜡直接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坚守下来。

那真是可怕的静默,我的幽闭恐惧症就来自那里,我们甚至不知道白天和黑夜,也懒的点蜡烛,有的时候无聊就一起坐在坑道里摸着黑数科表上指针的声音,一数数上一天。

牛,能吹的已经全部吹完,连说话都没有人愿意多费一点唾沫,大家没有困倦,也不知道睡觉的意义。

反正睁眼闭眼都是黑的,在住的地方伸不起腰,在坑道里展不开胳膊。

我们开始向往着鸟语花香,回忆着之前的阳光明媚,有的时候会一起哼唱,但是没有什么激情澎湃的歌声,换来的经常唱的是一首叫《小草》的歌: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从不寂寞,从不烦恼,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

春风啊春风你把我吹绿,阳光啊阳光你把我照耀,河流啊山川你哺育了我,大地啊母亲把我紧紧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