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总裁豪门>歪兵正传>第2章 解甲归田(2)

后来我们又听说,不仅要缴枪,还要上交军旗,然后摘掉军衔,拿着一纸盖着“精简整编”戳子的材料,回到地方。

没错,我们的部队要被裁撤了。

这是一个特殊的决定,是为了强军,所以先要裁军。

在那个年代,五十万大部队的撤编,成为了一道震撼人心的命令。数十万身穿军装的健儿,要在短短的时间内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而他们曾经的英勇和热血却永远地镌刻在了人们的心中,接着尘封在军史馆的记忆里。

东路先锋已经不在,为什么会是我们团呢?

据说是全集团军都裁撤了,我们师做为新中国第一个机械化师,得以保留,但是必须也要精简。

三个主力团中,我们的团是军政全胜团,论装备、人员、营区建设这些都在前面,可是还是改变不了被撤掉编制的命运。

据说本来是要撤3团的,只是在这个敏感时期,因为训练的太狠,一次综合演练中炮车出了事故,牺牲了几名战士。

接着,八连楼前的雨搭突然落下,又砸伤了几名战士。

再然后又出一个高姓的凶犯,成了几年里军区唯一执行枪决的士兵。

所以把这些问题叠加在一起,东路先锋团就上了名单。

我们的团长和政委,只能保留一个,两个人争着把留下的机会让给对方,最后政委拿出了杀手锏,他的兵龄长,而且年岁也大了,主动退让。

对于政委而言,他走的很决绝。

即便是分配到那个预备役师再提一级,也没有心思了,他选择了解甲归田,后来不知什么情况,又去山西五台山落了发。

再听到他下落的时候,已经二十多年后,那是2021年冬天,在一个老兵群里只一个老兵说:“他已经离世了”。

我们都很想念他,即便是时光过了二十年,现在闭上眼睛,还能清晰的看见他年轻时,戴着上校肩章的样子。

我们所有的老2团最后一代人,都在群里送上了一份自己的哀思。

政委这个人姓杜,他有些微胖,性格奇好,也不太修边幅,喜欢穿作训服,而且愿意“得哪坐哪”,无论是土堆还是马路牙子都可以。

他从来不对战士吹胡子瞪眼,喜欢与我们聊天,如果想找他签个名,他不但会随时随地的拿出笔来划拉一下,还要写上一些勉励的话。

我们的这个团,其实与别的团最初一样,在大山里住的是五六十年代的砖瓦房,营连之间有着一定的距离,相对独立。

是他和团长在一起,用了几年的时间,一锹一镐建设出来的现代化营区。

这个营区当时是全军区的标杆示范营区。

可是这个地方,就要换主人了,东路先锋四个字要从团大门的墙上抠下去,换上其他什么团的荣誉称号。

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很不舒服。

虽然对我来讲,从一入伍就想着回家,越早越好,可是现在突然之间听说可以很快就脱军装回家,一下子陷入了沉重之中。

电话里,我爸我妈是兴奋的,他们感觉自己的运气太好了,我才去了大半年就赶上裁军,这样回来政府还会保持分配政策,我可以凭着之前的安置卡得到一份正式工作,那可是铁饭碗。

说不定,还有机会能出去进修,提升一下专业水平,这样算起来当兵、上学其实是两不误。

而于诺也是高兴的跳了起来,她突然觉得自己熬到头了,说是高兴的几天都睡不好觉,甚至从那一刻起开始打扮,她要把头发弄好,打扮的美美的,然后开着车,在车站接我回家。

她要让所有退伍的战友都看到,我的接站仪式是最好的。

周唯呢?她觉得可惜,因为她改了主意,听说部队考军校对文化课要求不高,比较适合我这种学渣,只要几个基础学科及格以上就好,最重要的是军事五项,如果能过关,那就八九不离十。

可是我现在没有了这个机会,所以她觉得惋惜。

而钟雅宁也和周唯一样的想法,不同的是,她推荐了几所学校,据说里面的几个专业很热门,如果到那里学习,将来再深造或者出国“东渡”进修,回来不见得比一个名牌大学的本科生差。

只有我自己高兴不起来,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舍不得这身军装了,感觉没有穿出滋味就要脱下来。

可以说,九八年那是一个特定的历史时期,政治、经济和社会变革交织在一起,像一把无形的工匠,修改了许多人的命运。

在这个背景下,裁军成为了国家战略的一部分,裁撤掉老旧的装备和军种,留下的那些真正有实力、有信念的战斗部队,这是正确的决策。

可是为什么要直接拿掉我们呢?

这一点我不服气,我认为完全可以军区大比武,同等连队排后面的被撤掉,这个是天经地义的,我们也心服口服。

可是好像没有人给我们这个机会,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通知,整顿纪律,整顿装备,整顿营区,整顿一切......

我们开始放羊,全团都有些军心涣散,开始不再出操,操场上开始没有了训练的号子,剩下的只是一堆山羊在四处溜达。

不带帽子、不系风纪扣子、不扎武装带

甚至被子都不用叠,又有谁管岗哨呢?

团长从军区回来的时候,夜里拉了一个紧急集合,全团半个小时没有集结完毕,于是团长当场骂了娘,他大骂我们是懦夫,然后厉声质问我们“脱了军装,狗日的打进来了,就不拿了枪吗?到底是只有穿军装才是军人,还是脱了军装一样是军人?”

他让我们选一个。

几千号人站在那里沉静了片刻,突然有一个人喊了出来“不穿军装,老子也是个兵”

这个声音迅速传遍每个人的耳朵里,我们都红了眼睛,对,那个老兵说的对,穿军装是兵,不穿也是。

军人不是因为一身衣服决定的,是信念决定的,信念不灭,老兵不死!老兵不死,战斗就不会终止!

次日的清晨,这个团又复活了,已经擦好了油,放到库里的装备又被拉了出来,只要还在一天,就要训练。

装备上每天依然是一层尘土。

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也许战争就在这一刻打响,也许晚上睡觉的时候敌人的空降兵就会从头上落下来,然后抢占我们的高地,抢占我们的桥头堡,接着给后续机械部队开辟通道,打开进往山海关方向的通路。

所以枪不能离手,任谁说都不好使。

到了预备役师来接装备的时候,情况甚至出现了僵持。

全团列队,虎视眈眈的看着来接受装备的那群人。

他们喜气洋洋的和师里的参谋长有说有笑,一点也看不出来这个操场上有几千号人都阴着脸,翻着白眼想瞪死他们。

我们的装备整齐的摆在各连队面前,有一个预备役的军官在步兵营某连前面拎起了一只步枪,然后用白手套摸了一摸,感觉有灰,然后说“这个武器保养的一般呀,没擦干净”

他想找个话茬,可在我们看来这是找茬儿

接着那个连长直接回怼“是没擦干净,保养不好,你可以选择不要。我们刚刚拿枪打了一次冲锋,只是没子弹了,如果有子弹,可能枪膛还是热乎的”

那个也是个军人,他知道今天大家的心情一定不好,所以也不想煽风点火,只能咽了咽口水,把话憋了回去。

检验完毕的时候,参谋长下达命令,正式交接,发现团长站在那一动没动。

参谋长扫了一眼,严肃的小声说“老张,执行命令”

团长还是没动,他的脖子硬挺成四十五度角,就是不服气,也不吱声,你爱下命令你下,我是说不出口。

这种交枪的命令,做为一个军人,下不出来。

场面陷入了僵持,参谋长知道全团都憋着一口气,下面这是上千座火山,处理不当,一但喷发,可能今天不好收场。

于是轻咳了一下,瞅着杜政委,意思是让他理解一下,立刻下达命令。

结果政委也不动弹,他知道这一声命令下去会是什么,那不是武器的问题,是军心的问题,是这个团的历史问题。

最后,这个命令是团参谋长下达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土!

预备役师开始接收武器,没有一个营连配合,什么登记、点验都是自己来。

哪怕是装车也是自己装,到了大门口门都不给开,想开自己开。

所有的人都站在两侧瞪着他们,随时准备干仗,预备役的兄弟们只能吃瘪,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

师参谋长知道全团都有情绪,其实他也有情绪,堂堂一个一等一的机械化师,凭什么要砍掉一个主力团?

就为了那几个事故吗?

留下的部队战斗力就一定能胜过这个团吗?

首长们是怎么想的呢?都在照顾自己的老部队?我们这个集团军在位的首长是不多了,但是这个师的存在,是实打实的一道屏障啊。

现在缺了一个满编团,真要有情况了怎么办呢?

可是作为师级首长,还要代表师党委,他还是要尽最大的努力来安慰或者说是安抚大家。

他拿着话筒站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大声的说:“同志们,你们的心情我理解,我也是暴风雨的一员,也是东路先锋团走出来的兵”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我感觉全团都在瞪他,包括团长,大概心里也都在大骂“你这个叛徒”

他继续说:“军委的命令是正确的,新时代了,我们要走现代化强军的道路,传统的军队体制必须改革。老旧的装备要换掉,新的装备和技术要应用。我知道,裁军的过程是残酷的,它像一场无声的战争,没有硝烟,却同样充满了血与泪。我们这里今天依然是战旗飘扬,那些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先烈与前辈们在看着我们,当年他们建军是为了国家富强、民族独立,今天裁军还是为了国家富强、民族独立。

我们不是只能在黯淡的灯光下默默地收拾行囊,离开熟悉的军营,踏上未知的路途。

我们是响应党的号召,光荣的脱下军装,集体回到地方,然后投身到建设祖国的大军中去,贡献我们的力量。

我们不能颓废,不能消极,因为真要是有一天,国家需要我们时候,枪声一响、集结号声一响,我们还要站出来,拿起武器跟着军旗冲上去。

同志们,我相信你们是祖国忠诚的卫士,我更相信你们永远都是祖国最忠诚的卫士。

服从命令,顾全大局,响应号召,作革命长城里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你妹的!”

他这样说着,就想让我们理解,大家又不是傻子。

其实对于大局我们是服从的,对于军委的决策我们也是拥护的,只是还有那一点,凭啥不大比武就砍我们团呢?我们只是不服师里的决定,凭啥不拉出三个团比比?

战友们的血书白写了吗?我们的请战书白送了吗?骡子和马溜都没溜,就武断的说我们不行,谁能服气呢?

你才是骡子呢!

我们团差哪儿了?是演习打输了?还是打败仗了?还是哪次执行重大任务拉稀摆带、掉链子了?

所以他在上面讲的再好听,我也不觉得他的道理有多深,甚至我还在下面说了句风凉话“扯犊子,脱军装怎么你不脱,让我们脱?”

“哟,老陆,你行啊,有觉悟有高度了,刚刚来时不是你嘚瑟的最欢吗,天天想着回家”蒋大白话在边上打趣

“滚”我没好气的想踹他,奈何在队列里不能动

老马择机骂了一句“你俩消停点,这还没解散呢,站好喽,听他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