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总裁豪门>歪兵正传>第7章 站岗执勤(7)

五月末的最后一周,是我们在医院待的最安逸的一周。

全七天没有什么事,以为可以舒舒服服的迎接六一儿童节,然后可以和雅宁他们一起去大嫂那儿看看丫头。

再弄点好吃的,让老邓露几手,请通信连的同志们尝尝野战部队炊事班的手艺,看看与医院食堂好几千块雇佣的大师傅相比,孰高孰低。

可是,谁也没想到周末的那一天晚上,还是出了一点小意外。

感觉上在站岗的那将近一个月多,好像事儿就是不断,流年犯太岁。

那天,我和菜包子站一班岗,岗上还啃了两个鸡腿,撑的要命。

那是夜里凌晨两点多,下了岗后因为心情也不大好,所以不想直接回去睡觉,两个人就一走到院子里走一走,顺便消消食儿,再巡逻一下。

我心情不好的原因是前几天,被派到师里观看了一场杀人犯行刑,这个案子是发生在部队里的,集团军下来的专案组,用了一周的时间破案,凶手锁定了一个高姓老兵。

为了严肃军纪,军里报请上面批准,执行枪决,然后所有新兵要现场观看,为的就是起到震慑作用。

军法无情,没有任何条件可以讲。

那天那个凶犯被五花大绑的从车上带下来,然后被几个“纠察”押着,后面有一个人持着81步枪是负责行刑的人。

据说这个人是他的战友,按凶犯的遗愿,想死在自己老乡的手里,于是团满足了这个要求,毕竟要被执行的这个人,也在团里立功受过奖。

也许是出于不忍吧,没有走到位置,也没有口令,执行者就开枪了。

八一步枪的子弹从凶犯的后脑钻入,前盖骨破开,我看见本来直挺挺在向前走的凶犯,一下子跪摔在地上,头随之又弹了起来,然后面朝天的仰着倒下,面目狰狞。

脑浆窜出来一尺多长,血殷虹了一片。

由于太近,我感到一阵恶心。

其实杀人的场面以前在鞍马县的时候经常能看到,因为当年有过一场运动叫严打,所以犯了重刑的人被枪毙,是要统一坐着车游街示众后,公然处决的。

可能是当时很小的原因,所以一直是很远的看着,没有这种超近距离的冲击。

而且之前在炮侦后进班的时候,作为步兵,要体验枪林弹雨的感觉,所以经常性别的连队打靶,我们要待在战壕里让子弹从头顶飞过,那种感觉,起初很害怕,后来就习惯了。

可是那天不一样,我明显的感觉到子弹从枪口射出,然后一击便中,一条生命就这么没了,血溅五步。

子弹打在靶上,和打在人的身上,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不知道他犯罪的理由,但是却为他感到惋惜,我觉得作为军人死在战场上是光荣,犯了法倒在自己战友的枪口下绝对是耻辱,他是怎么想的呢?

这个人的故事后来成了迷,很多年后都能在网上找到相关这件事的传说,但没有一个是准确的。

我们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唏嘘生命的脆弱,一颗几毛钱的子弹,不到一秒钟就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从这个世界上带到另一个世界上。

人总是要死的,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那个老兵肯定是轻于鸿毛了,而什么是泰山呢?

为人民而死,为了祖国和群众的生命安全而死,或者是为了集团的荣誉而死,也许就是泰山。

我们这么总结着,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十岁,说话都有点老气横秋。

我拍了拍菜包子的肩膀说“菜包子,你变了?”

变成什么了?他说

我说“变成大菜包子了啦,哈哈”

他马上反击,那你也变了

我说“啥?”

“少爷变老爷嘛”他也不怀好意思的拿话磕达我,后半句我都能猜出来“可以三妻四妾了”

这时,我发现了有点异动,医院的工地远瞅好像有人影,于是我拉着菜包子蹲了下来,说了一声:“闭嘴,有情况”

他与我一样的警觉“哪呢?”

然后我们一起蹲在树丛边,悄悄伸个头仔细观察了一下,还真有动静。

于是我告诉他,让他回北门马上叫人,我摸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菜包子不同意,他觉得他应该去,让我回去“码”人。

我们俩争执了几分钟,虽然我此时已不是副班长,但是他还是没有争过我,于是老蔡飞快的往回跑,而我趁着夜色和昏暗的灯光摸了过去。

我觉得我刚刚的理由是很充分的,那就是我接受过炮侦训练,所以更适合留下来侦察,他一个105的破炮兵,只会装弹的选手,应该回去报信。

他脸通红,说我的嘴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损,“回去就回去,你最好盯住喽了,别让人跑了,到时候我瞧不起你,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

“嗯”我胸有成竹的说“放心吧,哥在这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然而我错了,在炮侦的训练也许有用,但是对于此时的我来说,一点屁用都没顶。

原因很简单,就像武侠小说一样,练绝世武功,也要到江湖历练,打架这玩意经验才最重要。

所以说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呢?

我那天就倒霉在没经验上了,只知道小心的接近,想看个究竟,随时准备吹那只胸前挂着的警戒哨。

可是忽略了一点,但凡是有贼作案,能没有放哨的吗?

我就没有想过要先侦察一下环境,然后判断一下他们进出的路线,以及观察周围是不是有人把,甚至连武器都不打算选,哪怕是摸个石头也好。

只是跟个傻狍子一样,往前凑。

结果就在刚刚看清他们在偷院里工地的同轴电缆时,感觉后脑被人拍了一下,然后脖子上感觉一热。

有一股热流顺流而下,流过脊背,到了屁股上的尾巴根上。

我下意识的反应自己被人袭击了,也许那人一砖拍下来的时候,也没想到我的头会这么脆弱,人没趴下,反而是轻而易举的就流血了。

所以他的呆立,给了我反扑的机会,我们俩扭打在一起,滚了好几个来回。

这个时候,师父教的,部队学的什么都不好使,龇牙咧嘴的打滚互掐才管用。

只折腾了两个回合,我便落了下风,因为“十八九岁力不全”,毕竟不如人家正在壮年,而且还是农民工出身,有的是力气。

就在我感到马上不行的时候,我听到不远处有哨声响起,那个人吓了一跳,然后跳起身飞快的跑开了。

我糊里糊涂的站起来,晃了几晃,看不清眼前的是什么?然后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再睁开,发现没有援兵,只有一个人朝我这儿跑来。

那是钟雅宁

我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我都有点害怕,这时候敌人反扑,我拿啥保护她?

“刚刚下夜班,去找我们班长,怎么是你”她也好奇的问我

“睡不着梦游,遇到鬼了”我擦了擦脖子的血,她紧忙把手帕拿了出来,叠成四方形,然后也不顾自己女兵的身份,把衬衣下摆从裤子中拽了出来,撕成一个布条,用手帕压在伤回上,把布条当绷带进行包扎。

这是最简易的一种包扎方法,大部分士兵都学过战地急救,只是她的手法一般,最后我头上系了一个大蝴蝶结,难看至极。

不过她给我包扎的时候,因为距离很近,那种淡淡的芳香,我的心有些小动荡,被她看穿了,然后白了一眼“想什么呢?脑子没砸坏啊?闭眼睛”

“哦!”

等菜包子带着大队人马“五马张枪”杀奔过来时,那伙人早就跑没影儿了。

我们缴获了几捆他们准备运走的电缆,我当时就在纳闷,这玩意用火烧,能烧出多少钱来?

当年一斤铜回收站8块钱收,这些加一起也就几千块钱,这几个人平均分不到多少,为什么要挺而走险呢?

抓到就是重罪,就算军队不问责,在地方也是破坏通信安全罪,犯不着呀。

我就像个重伤员一样,被大伙扶着,杨维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个车,让我躺上,然后推着我进医院。

为了防止再有事情发生,我叮嘱他们要送雅宁回通信连,然后就安逸的躺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战友们关心的大呼小叫。

后来我才知道,这车是他妈推死人的,杨维这个缺心眼儿,根本不知道找车的那个地方是哪儿.

那是太平间的门口走廊,他看都不看,瞎着眼就把这车飞快的推过来了。

我也是没见过这东西。

我得到了院里的再次嘉奖,说实话,这次还算幸运,有点小挂彩,但不是什么大事,轻微的脑震荡,不过我自己到是有了一个最新认识——就是以前自以为战术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现在看来如果上了战场八成还是送死的货。

后面的几天,我头上缠着绷带,连里对岗哨做了调整,把我调到了值班室,白岗和夜岗都由其他战友来值守,我负责休息。

然而,本来以为可以安安静静的在屋里写几封信,看几本书,或者是抓起电话没有人的时候,和钟雅宁聊会天。

可是偏偏又遇到了突发情况,院内出了医患纠纷。

真是无巧不成书。

当值班室电话飞快响起的时候,正是下午两点左右,当时整个北门除了岗哨之外,有一半的人去协助连里出工差,说是帮助家属区打扫卫生和清理花园两边的沟渠,准备迎接北京来的检查。

而我听到要求立刻带人赶往住院部的时候,也没多想,直接喊了几个战友一起跑去。

到了现场,我发现气氛特别不对,心内科的一个病房的病床上坐着一个小姑娘,大约四岁左右,她的奶奶抱着她在那里哭,小女孩儿的嘴发紫。而在边上,有一个男人在那蹲着抹眼泪,还有一个妇女在那求着一个军官,让他帮帮忙,再给几天时间。

那个军官正是之前的保卫干事,冤家路窄,又碰上了。

这个小女孩儿其实我们也都认识,她是吉林榆树人,家里很穷,先天性心脏病。

她之所以出名,就出在这个穷字上,为了看病家里借了很多钱,而且卖了房子和地,来到这里做心脏手术。

为了省钱,父母背了一麻袋花生当自己的口粮,把钱全省下来治病和给孩子补营养,同区的病友看不下去,也纷纷把自己的营养品、水果都给孩子。

我们连长听说了,也组织过我们捐过钱,然后动员大家每天吃饭时,少吃一口,省下来的买好饭菜给他们送去。

所以彼此熟悉。

他们看到了我们的到来,感觉好像见到了救星一样,马上扑过来,就差跪倒在我怀里,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阵仗。

一个在社会上我应该叫叔叔的人,现在一口一个:“大兄弟,帮帮我,帮帮我们吧”。

我们简要的了解了一下经过,原来手术失败了,效果不好,而且有肋骨没长好,现在也没有钱了,到期要出院。

两个人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家里又没有余钱,所以想协商医院退点钱,然后再找别的地方想办法。

没有达成一致,住院又到期了,也没有钱交住院费,于是科室找到了保卫科要求解决,这个干事了解情况后,做的处理就是简单劝退。

可是对方不同意,于是他就觉得这家人有些无理取闹,因此调执勤连来做好病房清理工作和协助安全保卫工作。

然而,当他看到我带兵出现的时候,大致可能感觉到今天又不会太顺利,于是他给自己带来那个兵说了几句悄悄话,让他打电话到勤务连调一个班来,防止有其他问题。

他做梦都没想到,我一个列兵敢“叫号儿”武力对抗。

话也说回来了,东北人男女老少加一起,有几个怕干仗的呢?

看着病者一家无助的样子,看着小姑娘发紫的嘴唇,我们在场的人也很揪心,但是军令出山,那个干事下令,要求我们把他们的东西全部清离走,人也要带离,带到院保卫科去。

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天我们的腿就跟灌了铅一样,一动也挪不动。

那个干事气的大吼“没听到吗?服从命令”

我们还是没有力气动。

这时,勤务连到了,他们很快的执行了保卫干事的命令,就在哭声更大的时候,我好像被刺激了一样,骂了一句“娘的,谁敢动”

于是几个战友很默契把他们护在了中间,和勤务连形成了对峙。

“陆朝天你要造反吗?军人不服从命令,你要知道后果”

“老子不是被吓大的”我冷冷的说:“我要打个电话,给我们连长,或者是团长”

“不行,现在这里我全权负责,你们要听我的命令”

“笑话,我是步兵老2团的兵,我只听我们连长和营团首长的,不让接电话,就绝对不许动人”,我把士兵证掏了出来,缓缓且有力的放在床上。

其他跟我来的战友也照做。

然后我又缓缓的摘下帽子,解开常服的衣领扣,做好了战斗准备。

我们双方开始剑拔弩张,好像大战要一触即发,勤务连的那个班长底气有点不足,悄声的跟保卫干事请示说“这帮野战部队出来的,身手好的很,我们不一定是对手,要不要再调两个班过来”

“好,告诉你们连长,把一排调过来,我到要看看,执勤连队有几斤几两”

“那就试试”我们也不退让,开始撸胳膊、挽袖子,反正就是心理战,吓唬他们。

患者家属看到事态有些扩大,然后在中间拦着,老太太不停的劝我说“解放军同志,我们走,我们走,你们千万千万别为了我们违反纪律呀,他们官大,我们惹不起,我们走”

我安慰着说“奶奶你就放心在这儿坐着,我在老家也有奶奶,我们这些人都有,今天谁敢动奶奶一下,那就先看看谁拳头硬”

我眼里放了凶光,扫视着那群小妈养大的少爷兵,还有那个师娘教出来的烂干事,然后说“医院是讲理的地方,你放心,闹这么大动静,院首长一定会出来主持公道”

“说的好”,这时,一个中将军衔的将军走了进来,我们几方都不认识他,但是按照规定,都要立正致以军礼。

那位将军说我在边上看了有一阵儿了,你们处理的有点过火,他批评道。

然后冲着我说,这个小鬼做的很好嘛,人民子弟兵的责任就是保护人民,到任何时候都是。

他回头看着那个中校说“你们之前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都就饭吃了吗?”,然后指着那个保卫干事说“那个兵,你过来”

“是”刚刚还耀武扬威的中校,现在像泄了气的气球,维诺的走了过来

“我命令你现在把所有的人都撤了,你们梅院长那里,我来说”

“是”那个中校敬了个礼后,然后灰溜溜的带人走开

他走了后,这个将军问我“不错,哪个部队的”

“报告首长,暴风雨师东路先锋团第105炮兵连一班战士陆朝天,向您报到”

“嗯,不错,好样的。不惹事儿,不怕事儿,也不推事儿,你的事情回头再说。这件事儿,你不用管了,我派人来处理,回去站好岗执好勤”

“是”我们敬了一个军礼,然后扶着老人坐下,返回门了岗。

要说这个将军还真有办法,他对这件事的处置是十分高明,事后他给梅院长打了电话,说明了一下情况,对这个孩子的医疗费用问题,两个单位共同想办法解决。

这是个皆大欢喜的事情,也是个人格局的问题,我就觉得那个烂干事有点心胸狭窄,总愿意拿着鸡毛当令箭。

而那个保卫干事,将军同志特别热情的主动跟院里商量,把这个人调到下面最基层部队去当几年教导员,好好的带带兵,磨磨性子,学习一下如何做好一个军人,怎么样为人民服务,等有更大的进步了,再回来。

将军承诺院长,绝对不会亏待这个干事,梅院长也就答应了。

而我呢?

带兵和院里保卫处人员形成对峙,即便初衷是好的,也是犯了天条,只是念在头上刚刚挨了一板砖的份儿上,功过相抵,禁闭就关了,继续养伤吧,顺便写一篇3000字深刻检查,上交到院里就不再追究了。

只是回来的时候,连长就跟没事儿人一样,按他的要求检查照写,伤正常养,只是叮嘱我没事儿去看看那个孩子,缺啥少啥,连里想办法。

这时,团里也来了新命令,还是老样子,先是一顿臭骂,连长在这边拿着电话听的直咧嘴,可最后还是笑了,电话那边说:“出于现在北门工作需要,决定暂时恢复陆朝天同志一班副班长的职务,以观后效,再犯错误就直接毙了,不用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