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榴在人家客房睡着了。
睡得并不安稳,陈解咎进了房间,把人扶起来,发现许榴满脸通红。
伸手一摸许榴脖颈,满是热汗。
“许榴,别装了。”
床上的人没动静。
“你难受,为何总不和我说呢?”陈解咎将手伸到许榴耳后,毫不意外被许榴一把推开,许榴死死靠着墙,用被子将自己团团捆住。
“朱瀚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陈解咎,我不是不敢,是不想,比起和你一起去和朱家对个高低,不如就这样下去。”许榴又说,“更何况,你待我,不比朱家待我好上多少。”
许榴竟拿他和朱瀚这样的人比较。
陈解咎气急:
“你以为朱瀚说的事是真的?他父亲就算真的看中你,也只是看中你替他们试药,看中你替朱瀚写文章!没了你还会有下一个许榴,朱承泽就算收你为义子,那又怎样,你能争过朱瀚?朱家的财产,你一分拿不到!”
许榴整个人愣住了,脸色唰白。
“陈解咎,你说够了么?”
陈解咎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问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你不是见钱眼开之人,我是说你到底是……”到底是我陈家的人。
“我要睡觉了,你走。”许榴躺回床上,背对着陈解咎不说话了。
哪里又睡得着呢,要是真如许榴表现出来的如此轻松,方才又怎么会那么轻地推他。
“陈解咎!你干什么……”
陈解咎伸手捂住许榴的唇,说:“安静点,睡觉了。”
陈解咎盖好被子,侧躺在许榴身边,伸手环住许榴的腰,许榴还要再说话,陈解咎却不给他机会,他才试了药,此刻浑身无力,胃疼得很,根本推不开陈解咎,就这样被陈解咎锢在怀里。
陈解咎衣服都没脱,竟就这样流氓似的钻他床上来了。
他感受到那只手从他腰上伸到他腹部,心里升起厌恶,决心等会陈解咎要是欲行不轨,自己怎么也要反抗。
宽大的手掌覆在他腹上,热气源源不断从陈解咎身上传到许榴身上,陈解咎的手掌动作的一瞬间,许榴忍不住惊呼一声。
“别怕。”
陈解咎一边替许榴揉腹,一边压着嗓子恶狠狠说:“你能耐是大,你不在乎,哪天把命玩没了,不晓得多少人伤心。”
“我开心就行。”许榴冷冷道。
“你不在乎我,那总在乎你小姨,在乎许知柳,在乎那些喜欢你文字的人。”
许榴失笑:“我竟不知还有人喜欢我的文字。”
“和你说不通。”陈解咎说。
“我确是难伺候,但也没求着你来伺候。”许榴说。
房间里一片安静,窗外雨打芭蕉声如同乐章,就这样静了一会儿,陈解咎轻声道:“睡吧。”
*
第二天一早,二人大摇大摆出了朱家老宅,来接他们的是陆鹤。
陆鹤毫不意外会接到这样的命令,经过这几天的调查,他甚至怀疑自己老板和许榴有那样的关系。
这太惊世骇俗,但放在陈解咎身上,也不是不可能……
“老板,我们去哪?”
陆鹤问完这句话,便见陈解咎看向许榴。
“送我去文旅阁吧。”许榴偏了偏头,不大自在地看着窗。
陆鹤没有动作。
陈解咎开口:“就这样。”
车子缓缓发动,眼前的景色十足美丽,许榴却没有欣赏的心思,只要想起今早自己在屏风后面听到的对话,就一阵心悸。
陈解咎拿那样的条件去和朱家交换自己?陈解咎疯了?
“在想什么?”
“没什么。”许榴答。
“车里可以聊,陆鹤就是负责替我查朱家旧案的律师,今天喊他来当司机是我胡闹了。”陈解咎眯了眯眼。
许榴看见前排男人嘴角一抽,没什么感情道:“倒也不至于,反正我也闲着。”
“怎么想着去和朱家打官司的?我听你言语,分明清楚他们背后势力。”陈解咎问许榴。
“这不是没打成么,本来也不打算真的打。”许榴混不在乎,“捞一笔和解今金而已,当时急着用钱。”
“许先生,恕我直言,您草率了。”陆鹤很快进入工作状态,“以您当时所掌控的证据,和对方正面硬刚无异于螳臂当车,他们可以给你钱,也可以反过来告你勒索。”
许榴笑了:“那又怎样?陆律师您告诉我认为勒索是判多少年?我又是否真的差那几年的时间?我有那笔钱就够了,而当时,他们就是最好的金钱来源。”
“不,您还可以找陈总。”陆鹤实话实说。
有时候陈解咎很感谢陆鹤的公事公办和认死理,从不顾忌说的话会不会冷场,比如现在,他就很感谢陆鹤提到了他。
车内沉寂了一小会儿,陈解咎自觉把话题绕回来:“朱家的代笔,你还打算当多久?真要给他们写完?”
许榴波澜不惊开口:“看情况吧,反正原稿我已经收回来了。”
目前的情况就是,原稿在许榴手里,而除了许榴手里这份之外,目前市场上的版本,无论是文字故事版还是游戏文案,都是前半截和原稿一致,后半截许榴受朱家所托修改的版本。
而看如今许榴的态度,竟是要亲手创造一个四不像的、为迎合资本的俗套故事,并永不冠名,送给朱家。
这令陈解咎感到愤怒,他为甚至求不来许榴为他写上只言片语。
朱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又担心许榴出事。
于是他与朱瀚交涉,意图那巨款投资这个注定血本无归的项目,并在和朱家的分红协议中占弱势。
朱瀚显得还要再多夺些东西,说还要考虑,不过心情大好,放了许榴和他一起回来,他推开议事厅半掩的门时,在翠色的绢素屏风后头,看见了熟悉的剪影。
他匆匆绕过去,许榴脸上的惊愕之色落到了他眼里,虽然一秒后,对方熟稔地将情绪收了去。
陈解咎侧目——许榴依旧看着窗外,露个后脑勺给他,还是不愿与他对上目光。
“我不信你对你的文字没感情,你现在给他们写的这个东西,和古旧歌的故事像又不像,你这和之前有什么区别?”
“有啊,但是我懒得给你解释。”许榴索性闭上眼,整个人又往车窗倾斜去,离陈解咎远远的。
“你不说,我就让陆鹤现在掉头,送你回青调小区。”青调小区是陈解咎在琅城购置的住所的位置名称。
“我不会打车么?”许榴不以为然。
陈解咎的语气染上危险:“你觉得你进了我家门还能出去?”
许榴:“天呐那真是太可怕了,我还是报警吧。”
陆鹤感觉自己在围观小学生吵架。
他趁乱提了车速,一路急飞到了文旅阁,车一停稳,许榴便变了个人似的,前一刻都拉着个脸对着陈解咎,下一秒立刻换上礼貌地笑容,对陆鹤说:“谢谢陆律,真是辛苦了,下次有空一起吃个饭。”说完便一阵风似的走了。
陆鹤心道不好,正要解释,忽地听到身后传来自家老板的声音,冷冷的:“你下次约他,把我带上。”
陆鹤一个头两个大:“……我没许先生联系方式,他很明显只是客套一下。”
陈解咎流利地报出许榴的新电话号码:
“现在你有了。”
陆鹤迟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