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祛魅>第61章 韶光

  董事会上,陈解咎的提议毫不意外没有得到认可,大家都不是傻子,他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他没许榴那个本事。

  从暄城飞回琅城已是三天后,这些日子降温降得迅速,陈解咎只觉得精疲力尽,勉强洗漱后倒头就睡。

  好巧不巧陆鹤把风险评估单送来了,就见陈解咎一脸死气地盯着他看。

  “陈总,依我看,你要追许先生并不一定要采用这样极端的方法。”陆鹤给出其它建议,与其去和朱瀚争一块烂肉,不如找到许先生把他手上那块好的要过来。”

  陈解咎还有事没告诉陆鹤。

  他知道有些事不能瞒,这是对陆鹤的不尊重,毕竟他是委托陆鹤做事,对方尽心尽力,而他却有所保留,只能给对方徒增困难。

  陈解咎提了提精神,道:“先别管投资的事。”

  “嗯?”陆鹤不解,叫他来不就是要干这个的吗?

  “先查朱叡。”陈解咎从桌下拿出几张纸放在陆鹤面前,“朱瀚的叔叔,智深保健食品公司的法定代表人。”

  “查哪方面?”陆鹤瞟一眼那报告,似有所感。

  陈解咎:“原材料工厂。”

  桌上的纸是智深保健食品有限公司生产的营养粥的营养物质检验报告。

  “三天前我购买了市面上正在流通的营养粥送检,结果显示合格,所以我回了趟暄城,名为参加董事会,实则是避开朱瀚围在我四周的眼线,去暄城收集了其他已经到消费者手中的早期产品,果然发现了端倪。”

  陆鹤收回目光:“神经兴奋剂。”

  陆鹤明白了,但仍旧感到疑惑。

  陈解咎不会无缘无故怀疑智深保健食品公司,比起朱家掌权人朱承泽所管理的言思医药,智深根本不值一提,不值得陈解咎顾忌颇多,布局吸引朱瀚视线,为此专门回一趟暄城,除非有什么事提醒了陈解咎。

  陆鹤正襟危坐,第一次感觉到这事大概率比自己想象中棘手许多倍:“你如何知道……”

  陈解咎叹气:“许榴生病了。”

  陆鹤惊愕地看向陈解咎。

  “朱家干的。”陈解咎肯定了陆鹤的猜测。

  陆鹤:“你是说他们拿许榴试……”

  “对。”

  这是陈解咎诈出来的,在朱家客房里。

  许榴从未承认过身体急转直下的原因,而他在和朱瀚谈判时,对方也未提到过。陈解咎刚开始只是猜测,他并不觉得许榴仅仅为了钱就会去告朱瀚,他有预感当时一定发生了别的事情,许榴为了拿回原稿,也一定付出了别的代价。

  他在朱宅客房找到许榴时,许榴正发病,陈解咎还记得以前许榴胃病发作时的样子,彼时许榴是因为喝了酒。而那时,客房的房间里没有酒味。

  许榴要是知道自己被套了话一定会气得炸毛。

  “别告诉许榴你在查智深。”

  陆鹤明白陈解咎有自己的顾虑:“嗯。”

  陆鹤走后,陈解咎睡不着了,他把自己收拾一番,给采访小组下了指令,让一部分没事的人可以回暄城了,并把出差加班逾期的天数报给了财务,通知月底调相应的加班费,张楠生知道这个消息后感动得痛哭流涕,给陈解咎打电话表示伺候对人了。

  陈解咎头昏脑涨,让张楠生别瞎用词。

  人陆陆续续走了大半,只留了张楠生、小陶,还有小陶的几个助手。

  陈解咎又去了几次琅城边沿的琅城文化中心,却不像之前那样幸运,能遇上李逾,李逾大概率是在避他。

  又一次扑空,陈解咎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升起不成熟的烦躁情绪,他并不该如此,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自己,应该更沉得住气才对。

  是因为已经两个星期没见上许榴了吗?

  最近太忙了,忙着查朱家非法组织药物试验的线索,忙着为采访视频做前期的舆论准备,小剧集已上线一集了,反响并不算好,这几天小陶又和组员开了好几个线上会,他需要挂着旁听。还要想如何去说服李逾重启项目才好扳回一城,连日常出门都得注意着,朱瀚此人敏感多疑,暗地里安排了许多人监视他。

  陈解咎的精神太紧绷了,他需要一点什么东西来抚慰他。

  他只能想到许榴。

  于是他给陆鹤打电话,让对方把许榴约出来。

  许榴对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都客客气气的,陈解咎了解许榴,所以他毫不意外此刻的情况——许榴正坐在他面前,他身边是陆鹤。

  他们在琅城文旅中心附近的一家苏菜馆里,包间装潢古香古色,陈解咎看着许榴身后的翠色古画屏风,想起了某个时刻,对方投在上面的剪影,一时间微微出神,没说话。

  许榴可不知道陈解咎在想什么,他只觉得自己被耍了,所以急不可耐要讽刺陈解咎几句。

  他一手撑着下巴,放任自己的视线在陈解咎身上不礼貌地打量,轻飘飘开口:“陈少爷是魅力值消减了找不到伴了么,这样狗皮膏药似的追着我不放,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一受害者都不当回事,陈少爷又何必强求,倒显得掉价。”

  陈解咎并不恼怒,实际上他很想告诉对方,从重逢起,许榴已不知叫了多少个“陈少爷”了,而现实是,从陈卫枰去世的那天起,这世上就再没有“陈少爷”了,有的只是“陈总”。

  困在过去的人到底是谁,显而易见。

  “可能是吧。”陈解咎四两拨千斤,“从和你分手后,我再没交过男朋友了。”

  陆鹤简直要石化了,他原以为只是自家老板对许榴穷追猛打单方面追求,没想到两人居然还谈过?多久以前?那时候二人还是兄弟关系吧……

  许榴注意到陆鹤尴尬,心道怎么自己一对上陈解咎就幼稚起来,顾不得旁人想法了,连忙停止了这场闹剧,也不管陈解咎说了什么,只和陆鹤寒暄:

  “陆律今日比起上次见面更意气风发了些……感谢上回送我回家,只拿一餐饭就打发了您还望您不要嫌弃。”

  “哪里哪里,许先生招待得甚好。”陆鹤摸了摸额头不存在的汗,心里叫苦连天。

  到后面,许榴再不管陈解咎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这餐饭吃得倒还算和谐,只是陈解咎的视线太过直白赤裸,许榴被盯得头皮发麻,越发不明白陈解咎到底想干什么了。

  许榴谨慎地没有去碰桌上的酒,他知道自己不能喝,喝出问题了陈解咎送他去医院,他又欠陈解咎一个人情。

  他开始喝手边的椰奶,一口接一句,到最后他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直到陈解咎出声:“别喝了,喝多了肚子该不舒服了。”

  许榴讨厌陈解咎以一种管教的语气同他说话。

  他偏要反抗,于是陈解咎直接绕过桌子,在许榴身边坐下,他没有抓住许榴的手,那是拿起桌边一枝装饰用的琉璃梅花,握着一端,用另一端压着许榴的左手手腕。

  明明只这点接触面,力气却大得惊人,许榴的手腕动弹不得,许榴想那另一只手推开陈解咎,却在转过头时蓦然对上男人饱含担忧的目光。

  他浑身一阵,莫名的心里发虚,正要开口,便听到陈解咎扬声朝外喊,让服务生送一壶凉白开进来。

  许榴兀自动了动唇,把话咽下去了。

  没过多久,有人推门进来,那人穿着服务生的衣服,带着个鸭舌帽,脸上戴个口罩,有些奇怪。

  那瘦竹竿似的服务生弯腰往许榴手边的茶杯倒水,倒出来的却是热气四溢的开水。

  陆鹤的眉皱得死紧,他开口:“这位小兄弟,店里暖气开得很足,你这样不热吗,不如把口罩脱了,我们这里没人有洁癖。”

  没有回应。

  “你是感冒了吗?”陆鹤一字一顿,目光已与陈解咎同样警惕的视线对上。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之间那原本恭恭敬敬倒水的青年,忽然起身,手上水壶一偏,滚烫的开水直直朝许榴泼去!

  许榴没注意这边的动静,他的注意力都在陈解咎按着他的手的东西上,他只感受到自己被陈解咎猛得一扯,接着,对方将他护在怀里,突然的天旋地转让许榴闭上了眼,听觉便格外敏感,他听到了水声,和“滋滋”的声音,像是水渗透了衣料与皮肤接触。

  他茫然地睁开眼眼前是湿润的水汽,扑在脸上格外滚烫,他一下子双眼发酸,掉下两颗泪珠,他眼睛好疼,大约是因为眼睛疼才哭了出来,他这样想。

  陈解咎替他挡了倒过来的开水。他理清刚才发生的事情的始末,下意识去唤身后人的名字,声音很轻,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陈解咎……”

  “追!”陈解咎话音未落,陆鹤已随着逃匿的青年冲出了包间,消失不见。

  许榴再次眨眼,他被陈解咎死死抱住,动弹不得,只能抬起头,看着男人的下颌。

  陈解咎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冷酷决绝,他忽然想起方才陈解咎的说话语气,那是一个他不了解的陈解咎,一个冷峻的上位者。

  他忽然如梦初醒般意识到,陈解咎本不用这样迁就他脾气就为了这一次见面,陈解咎有钱有势,只要对方想,对方有一万个理由把自己捉回暄城,找个房间关起来,随心所欲地猥亵侵犯。

  就像曾经他对陈解咎做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