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朝鹤【完结番外】>第62章

  鹤连祠和唐朝断了联系。

  他们不微信聊天,不打电话,不见面,好像彼此生活中再也没有这个人。

  半个月一晃而过,鹤连祠左臂的伤好全了,生出的疤痕变得硬,较旁边肤色更白的一道。

  他自己去了聂凯那儿,花了一下午把纹身做了。纹身面积不大,但非常精细,从构图到扎下手都是聂凯亲自来的。

  上次只能看个草图的蜘蛛在鹤连祠小臂上展现了全貌,六条细长的蛛腿盘在疤痕的两侧。走的不是那种仿生的生物蜘蛛风格,偏向蒸汽朋克,蛛腿能看出金属质感,落在皮肤上的足尖像刀刃。

  原来不打算大面积铺色,聂凯退而求其次,用链条代替蜘蛛腹部连接六条腿。那天在纹之前,鹤连祠坐在皮质的靠椅上,看着聂凯来来回回准备机器,忽然说了声:“没事儿。”

  聂凯当时一愣,反复看了他两眼才反应过来,确认了一句:“纹蛛肚子啊?颜色铺开,洗的时候更疼。”

  鹤连祠听完,嗯了一声,还是说:“没事。”

  聂凯就明白了,笑了笑,过去搭了下鹤连祠的肩。

  这个纹身预计是三个小时弄完的,因为多个蛛肚子,延长了一个小时。泛着金属光泽的蛛腹浑圆,上面背了许多链条,构成个眼睛的图案。鹤连祠小臂上的那条白疤正好从中间穿过,成为漆黑眼睛中竖睁的一线瞳孔。

  晚饭也是和聂凯吃的,鹤连祠带着手上新出炉的纹身,到了晚上才走。

  走时聂凯一直把他送到了一楼大门口,靠着工作室的门框扬手和他挥了挥。

  他说:“不容易啊,鹤儿。”

  鹤连祠没说什么,只是朝前走,在路灯下也抬了抬手算作告别。

  天气越来越冷,课程几乎没了,只剩没考完的试。纹身恢复的很好,效果很酷,但因为一直穿着长袖,除了室友没其他人能看着。

  许琛见到的时候是鹤连祠刚从浴室出来,没来得及套衣服,身上就穿个黑色的长背心。

  留长的头发往下滴水,他坐在床上操着干毛巾擦,小臂一动一动的,肌肉起伏间那只金属蜘蛛像在他手上爬。

  这可太炫了,许琛搬了把椅子跨坐在他对面。人学长现在忙完项目了,一天天的挺闲,就坐着盯他手臂欣赏。

  鹤连祠擦完头发,随手抓了扔在床上的厚外套穿上了才有空理他。

  “看什么呢?”

  纹身给挡住了,许琛挺遗憾地收回目光:“看你胳膊啊……怪帅的。”

  寝室里有空调,但一般只在夏天用,冬天不会开暖风来吹。也不是为了省电费,主要是一帮南方人,没那个习惯。

  鹤连祠外套一拢,利落地把拉链拉上了:“怎么着,我把地址发给你,你也去弄一个?”

  许琛琢磨了一会儿,还真应了:“行啊。”

  鹤连祠拿手机给他发地址,他又问:“痛不痛啊?”

  “痛肯定是有点儿。”鹤连祠道:“分人,每个人的耐痛程度不一样。纹的图和地方也有区别,你想纹的话让店里人给你说说怎么纹能不痛点。”

  许琛说:“我到时候去问问。”

  他说完,还没走,仍坐那盯着鹤连祠的手看。

  鹤连祠抬起眉毛:“成了啊,再看下去我要以为你对我有什么想法了。”

  许琛闻言没扭捏,挺大方:“我倒是可以有……但我最近感觉你有点变化。”

  他又往鹤连祠手上一瞅:“我怀疑你谈对象了。”

  鹤连祠笑笑,屈起一条腿踩在床沿,往后靠上了墙。

  他没有马上说话,在许琛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听到他说。

  “还没有。”鹤连祠嗓音低沉,含着错觉般的温柔:“但是快了。”

  许琛一怔,很快表情就八卦起来。他穿着袜子的脚从拖鞋里滑出来,轻踹了一记鹤连祠的小腿:“什么叫快了?聊聊。”

  鹤连祠懒散地说:“还能怎么,就字面意思呗。”

  “这分好几种情况啊。”许琛自个儿分析上了:“就是你现在有人选了,但是还没谈上,对吧?”

  “那是你们在暧昧期没捅破窗户纸呢,还是你正在追人家?或者人家追你……”

  他念叨半天,鹤连祠一直听着,不发言。只唇边带着笑,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等许琛分析完,他也没说到底是哪种情况。抬手冲饮水机的方向指了指,一句“说累了去喝点水”就把许琛给送走了。

  伴随着饮水机咕咚咕咚的放水声,鹤连祠垂眼摁亮了手机屏幕。手机背景是月光,窗杦,和伏在上面的长发美人。

  他的手指敲了敲屏幕上的日期,面容平静,像老道的猎人摩挲枪口,透出十足的耐性。

  在十二月也快进入尾声的时候,Z市发生了件大事,据新闻播报有一个手段恶劣的杀人犯从他市流窜到了本地。

  本来这种事情大家只当个新闻看完就算了,可偏偏这个逃犯又在Z市犯下了伤人案,把一个Z大的学生捅进了医院。

  所幸路过的车辆惊走了对方,司机也及时报警,出事的学生被赶来的救护车拉走。虽然挨了一刀,但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鹤连祠他爸因为这件事忙了起来。

  因为出事的不是别人,是迟恭白。

  不知情的人都以为这就是个意外,那个杀人犯反社会随机作案,鹤连祠家里就知道多一些。家大业大总会遭人惦记,鹤迟两家目前合作紧密,私交也不错。鹤父帮着气疯了的迟家人一块处理这件事,这方面鹤连祠插不上手,就去医院看望伤患。

  迟恭白腹部被捅,好险没伤到脏器,情况不算太严重,每天就躺在医院玩玩手机。

  鹤连祠那天过去看他倒没想太多,一路坐电梯上到了私人病房所在的那一层、踏上安静的医院走廊才骤然一顿。

  一行人迎面走来,大半个月没见的唐朝站在最前方,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鹤连祠表情不变,不着痕迹地扬了下眉梢。

  几秒钟的对视,鹤连祠率先抬步。他向前走,和唐朝的距离拉近了,而后,他们擦肩。

  唐朝刚从病房里出来,他要下电梯,而鹤连祠要到病房里去。

  他们此刻的路径像两条不会相交的单程道,只有行走时带起的细微冷风才会触及彼此——鹤连祠垂下的手擦过了唐朝的手背,也是冷的。

  鹤连祠目视前方,下一刻,他的手腕骤然传来一股力道。比上一秒那一点触碰感受到的冷意强烈千万倍,唐朝死死攥住了他的手。

  鹤连祠没有马上回头,过了会儿才侧身,低头看向唐朝抓住自己的手。

  指骨泛白,太用力了。既不甘心,又恨,恨鹤连祠,也恨自己。

  恨对方没心,恨自己犯贱。

  跟在唐朝身边的是酒吧乐队的人,一起来看迟恭白,看到眼前的情况后挺识趣地走了。

  鹤连祠一只手提着水果,他被唐朝步伐踉跄地推进厕所隔间的那刻,手掌一松,鲜艳的苹果撒了满地。

  果实撞击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闷闷的,像心脏跳动的沉响,回荡在这方小空间里。唐朝用一只手堵着他,漂亮的一张脸消瘦,眼睛显得更大了。里面有水,雾气似的弥漫,溢出眼眶。

  盯着鹤连祠的目光又凶狠,像团火,燃烧在湖水中央。

  唐朝用这么一双黑湖似的眼睛,眼角带泪,笑着问。

  “鹤连祠,我这辈子就只有你一个男人。”

  “……你满不满意?”

  谁先低头谁就输了。

  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唐朝不再看鹤连祠,半蹲下身去解他的皮带,苍白的指尖微微颤抖——他近乎蛮横地摁住鹤连祠,埋首,因此也错过了手掌下放松的身体。

  鹤连祠的后脑磕上墙壁,他不作抵抗,像是无动于衷。眼底深处却缓慢地渗出笑意,他垂眼看着唐朝散落在肩膀的头发,手掌温和地松张,隔空抓了抓。

  唐朝要赢,要台阶,鹤连祠知道,也不是不能给。

  但他也有想要的东西——更在意的,更放不下的那个人才会低头,鹤连祠要看唐朝爱他胜过爱自己,爱自尊、爱输赢。

  苹果碍事,被踢了一脚,在地面滚动。半个小时后,唐朝脱力地跪坐在地,鹤连祠俯身,朝他伸出一只手。

  唐朝的手背蹭过唇角,把手搭在了鹤连祠的掌心上。要借力站起时却猛地一顿,眼睛定定地看着鹤连祠的手指。

  对方右手内侧,无名指指根处,纹了个字母C。

  黑色,没有任何其他的设计,干干净净地落在皮肤上。

  唐朝忽然怯于抬头,他停顿良久,握住鹤连祠的手掌轻轻一翻。

  平摊的掌心变成手背,鹤连祠无名指的另一侧,清晰地纹着字母T。

  TC,唐朝。

  纹身平整,皮肤光滑,不是这两天才纹的。唐朝用指腹扫过,低垂的脑袋看不见神情,只听到沙哑的嗓音:“……这也会洗吗?”

  鹤连祠没有收回手,平静地说:“不。”

  唐朝用力吸了口气,骤然起身。鹤连祠刚看清他的脸,唐朝已经撞了上来,胳膊紧紧搂着他的脖颈,咬上了他的嘴唇。

  一个发泄性的吻,鹤连祠抬手搂住了他的腰,掌心顺着腰线摩挲。渐渐的,吻里的情绪变得缠绵,唐朝黏人地索求着他,身体很软,温顺地倚靠在他怀里。

  他想起对方锁骨上已经褪去的纹身,记忆中浮现那条蛇尾攀在发红的皮肤上,从冰冷变成艳情。

  鹤连祠无声地勾了勾唇角,按着唐朝,尘埃落定,他按住了一条被驯服的美人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