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毅再一次走出警局，身后的目光比上一次要炙热很多，数不清有几个人，各个都如有实质，仿佛要将他剥皮抽筋，然而邵毅只是笑，因为他赢了。
终于一次，他主动拨通了那个号码：“我赢了。”
他等不及对方开口，接通的瞬间就骄傲的说着。
而那方沉默着，不久后却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很想恭喜你，只是这种一换一并且暴露自己的举动，实在称不上聪明，我说过的吧，手上不能染血，可显然你没有听，所以接受我的提议吧，收拾好东西，趁我现在还愿意，别再玩什么莫名其妙的把戏来犯贱了。”
“我会证明自己，我一定会继续赢。”
“呵，冥顽不灵，无趣得很。”
电话被挂断，邵毅眉眼间的喜色尽失，他用力捏着手机，指节泛白像是要将屏幕捏碎。
仿佛是倒带的场景在警局中上演，除去两位去到宋敏敏身边的女生，同样的坐位，同样的沉默，同样的萎靡。
孟稚帆如此反应实在意料之外，或许厉霖逸去之前有过心理准备的，可他们一直以为就算晚了一步，也只是邵毅安排好一切，孟稚帆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谁都想不到，孟稚帆诚实又不诚实。
在厉霖逸的认为中，这是邵毅的挑衅，他从来都觉得自己不会受到惩罚，他以为自己掌握着一切。
目前看来，这一切还都是真的。
“会所，调查会所吧，我们没有其他方向了，”鲍康桀搓着发顶偏头看向厉霖逸：“孟稚帆不是说了吗？邵毅帮着他给员工做过心理疏导，会所里应该有很多人跟他接触过的，他再厉害，也不可能让这么多人都不出错的对吗？”
厉霖逸抿着唇，一时没有开口。
他不确定，以前或许是确定，但当他知道邵毅背后还有别人时一切的变数就多了，他们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跳出过圈外，可很多次，有很多次，厉霖逸都觉得已经脱离了邵毅的掌控，但下一步就又被圈了回来。
说实话，厉霖逸不认为这完全是属于邵毅的能力，因为他的自负和目空一切，会让邵毅在很多事情上看得并不那么全面，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个巨大的局，已经不能缺少那人。
可那人为什么会参与呢？他跟邵毅是什么关系，对他的态度又如何？
以厉霖逸的思想，他想象不出来做这一切的原因，可能也想到过，只是觉得荒唐。
真的有人会仅仅为了有趣就做这么恶劣的事吗？
厉霖逸叹了口气，对着鲍康桀点了点头：“你们先去，那个通风管也不用瞒着，反正人都死了，夏斌的案子就继续推进。”
“不行，”周子栋收回了踏出去的脚步：“这个案子要是结了我们就没有理由再审讯他们任何人了。”
“我知道，不是还有宋敏敏吗？我会把她模糊掉，案子就还能再拖一拖。行了，赶紧去吧。”
两人这才放心的出了门，随着其他人逐渐的离开，周围开始安静，厉霖逸靠回椅背，仰着头闭眼，努力放空着大脑，想要拥有一会儿短暂的休息。
他不刻意去思考任何事，可错综复杂的思路却还是乱七八糟的搅动在一起，编织成网一层又一层的覆盖上来，厉霖逸任由窒息感袭来，但就在即将溺毙的瞬间他蓦地想到鲍康桀对邵毅一直以来的监控。
他猛地坐直，拨通了鲍康桀的号码：“之前叫你对邵毅做的事还在做吗？”
电话那头停了一阵，终于想起了厉霖逸说的是什么事：“我试着做了，但是结果不是很好，邵毅很谨慎，他手机上不知道装了什么，我不敢用太过的东西所以没能突破防火墙。”
“那有什么呢？不会一点有用都没有吧。”
“只有每天通话记录的拷贝，我放在桌面了，右下角。”
厉霖逸急急的挂了电话，快速在鲍康桀的电脑里找到了那个文件。
邵毅的业务往来显然很繁忙，各种有备注或没备注的号码看不出任何的规律，厉霖逸一条一条的计算着这些电话的出现频率，他不知道邵毅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找不出一个突出的号码。
厉霖逸泄了气，真的有人可以这么无懈可击……
他呆愣着随意的在这些记录中跳跃，意识却在不经意间慢慢开始集中，在这些无法诉说规律的数字中注意到了接听和播出的异常。
一条出现次数并不多的号码，却在几年来都没有播出只有接听。
厉霖逸紧盯着那串数字，他有些颤抖的按着按键打开录音，心跳随着话筒中的音效跳动，在被接通的瞬间，甚至像是停止了一瞬。
对方沉默着，唯有轻微的呼吸声带着电流传来，厉霖逸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没能吐出一个字，可电话却长久地为他等待着，没有被挂断。
“你是谁？”他终于沙哑的问道。
“你比我预想的要快很多，”那人的声音竟然提前做了处理，录音全然没了任何的用处：“我知道你想问我的意思，说实话，邵毅真的非常不好玩，所以这件事之后我不会再帮他，你想做什么都不需要有关于我的顾虑。”
“为什么？”
三个字，却包含了太多的意思，厉霖逸想大声质问他到底对邵毅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要做这些，去毁了一个本就悲哀的人，如果没有他，邵毅或许有可能并不是这样的。
那人轻笑：“没有为什么，有一些人需要温和与原谅来释怀，而有些人却需要扭曲和偏执，我没有做任何事，也没有为他做出任何的选择，一直都是他的心之所向，我只是在帮他，是我教会了他释放，虽然他不是一个优秀的学生，但我一定是个优秀的老师，你说是吗？”
“你知不知道你毁了他！”
“你搞错了好好警官，你说了救他又抛弃他才是毁了他，是我把他捡回来，成就了现在一个上乘的心理医生，你应该感谢我，不然你的愧疚一定比这一刻更加浓烈。”
厉霖逸终于感受到了真正的恶劣和肆意，这就是邵毅拼命模仿，却怎么也看不透精髓的，真真正正的恶人。
“其实相比较邵毅，我还是更喜欢你一些，我很想知道你接下来到底会怎么做，你是不是想要找到我？那就来吧，试着救救你的邵非与，看看他是跟你还是跟我……”
随着那人的笑声电话被挂断，厉霖逸愤怒的砸了下桌面，呼吸沉重的叫大脑都有些缺氧，两眼发黑。
棋盘之外的棋盘，邵毅也不过是一枚棋子，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现在的邵毅似乎被抛弃了，厉霖逸竟是可笑的为他感到一丝悲哀，一个一直被舍弃的人，或许那人说的是真的，如果没有他邵毅的结局或许会比现在还要糟糕，他或许都活不到现在。
极具挑衅的一句“救救你的邵飞与”，却像是给了厉霖逸机会，那人明确表示退出操控，那么厉霖逸是不是真有可能帮邵毅一把？
愤怒快速驶过，就连一丝尾气都被迅速衔接的欣喜覆盖的无影无踪，厉霖逸知道这实在病态，也无疑是将那人递上来的项圈主动套在了头上，可无奈的是，就连厉霖逸也没有信心，甚至都没想过能够简单的就把这个人揪出来，下意识选择的只是先救无辜者。
他依照流程将号码发给信息科，却由心的认为不会有什么结果，他没有任何的特别交代，也没有要求加急，可关于这串数字的信息却在他到会所时就躺在了手机中。
注册者的姓名身份很清晰，但厉霖逸却意料之中的看到了其中移民国外的字样，他试着回拨，已经打不通，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转头就不再关注这个人。
会所在今天就开始了清理，孟稚帆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给查就给查，只是谁都不知道这其中计算好的部分有多少。
厉霖逸看着不断搬着东西的员工，随意的一眼竟是看到了一个熟面孔。
他下车凑到了小姑娘的身边，那是之前时常为他引路的会所员工，厉霖逸带着笑招呼了她一声，小姑娘顶着满头的汗，却依旧带着一股上班的劲，抬眼的瞬间便换上了职业的微笑。
“是厉警官啊，里头很多地方都已经清理好了，有两位警官已经开始搜查，您去C区就能遇到他们了。”
“这也是你们老板教你的吗？之前没注意，你原来是经理吗？”厉霖逸观察着这位过于老成的年轻人，终是知道为什么孟稚帆能这么放心让她接触自己了。
“是的，我是三个区域的总经理，所以有什么需要警官可以找我，大多的事我都可以为您处理。”
小姑娘的场面话说的极好，可她看向厉霖逸的双眼却并不浑浊，厉霖逸确实被挑起了兴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许墨厉警官。”
“许墨，名字不错，比宋敏敏听起来要有水准很多啊。”
厉霖逸似是随意的开口，轻易就从许墨一闪而过的瞳孔中分辨出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