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公钟随葬品>第8章

  “他在地下的消防通道处坐着的,你现在迅速过去把他带回家。”

  “告诉他……”

  达达利亚皱着眉给助理发消息,后面几个字敲打了片刻又删除,凝眉思索间,那双古井无波的琥珀色双眸不停在脑海里回荡。还有,若有若无的。

  顺着昏黄的灯光晃荡的,似乎是不受控的眼泪。

  他扶住眼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真的没想到对方会如此……。

  “告诉他,我会早点回来给他解释今天的事情,要他老实在家里等着。”

  宴席上的觥筹交错突然变得烦躁而无趣,只想在女王陛下的祝福后,迅速找个借口离开,可他作为今日的主角,却又不得不继续那一轮又一轮的应酬。

  好在大部分宾客都会在十点左右离开,剩下的便只有那些麻烦的同事。

  往年总会在这个时候被他们故意灌得人事不省,或是为了看笑话,或是为了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时光,报那互不顺眼的仇。大家各怀鬼胎,但女王在场,也都不好明面发作,倒都装出一副相安无事的模样,背地里却暗流涌动。

  当然也有他真心崇敬的人,只是今日确实疲于应对,连带着举杯的动作都显得过于敷衍了。

  “小十一,有什么心事吗?”

  耳边突然传来女王温柔地问询声。

  他立刻板正眼色和神情,而后回答道。

  “劳您挂心,只是身体有些不适罢了。”

  不过刚刚说完,斯卡拉姆齐便已经不屑地“哼”了一声,潘塔罗涅则不明意味地笑了起来,木偶向来与他不对付,垂首望着桌子,目光的接触向来是能省则省。

  其他几位更是各怀心思,显然对于达达利亚的回复不满,不过主角兴致不高、态度敷衍,他们也无从插手,最终还是由女王来化解这僵局。

  她轻吻了一下达达利亚的前额,彰显对下属的体恤和慈爱。

  “既然小十一身体不适,便还是让他回去好好休养吧。”

  “生日快乐。”

  悄悄在他的手心放下一个丝绒质的盒子,兴许是年龄尚小,相较于其他执行官,每年生日时达达利亚都会比其他人多一份礼物,不过他们也未有抱怨,毕竟这样的特殊待遇只会停驻在22岁之前,并且不光是他,每一位加入愚人众的士兵都曾有过这样的优待。

  “这次是最后一份了,好好收着吧。”

  他立刻双手捧过,蓝丝绒质的盒子揭开,是一个极其简洁的男士戒指,银色光滑的戒身不知道是何种工艺,在光下甚至隐隐现出雪山或是深海中波涛的灰黑痕迹,正中则是一个菱形的绯红玉髓。这种石头产量极少,价值不言而喻。

  在看到这珍贵异常的礼物后,他更深地俯身下去,表示尊敬和感谢。

  

  推开门时,屋里没有开灯,一半的光幕打在自己脚边,另一个人则坐在那个熟悉的有些塌的懒人沙发上,身前却罩下一片阴翳。

  一明一暗,仿佛一把未知的刃劈开两地。他不知道是否该打破这个平衡,也没想好如何开口。看着那个坐着却未转身看自己的人,思索之际,又不免有些想念那干燥砺人的烟草。

  说实话,他本来没什么烟瘾,除了有些实在烦闷郁结的时刻。可现在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它。而咬住烟蒂的一瞬间,莫名会想起钟离曾经吐出的那抹烟圈,缠绵地自手指间环绕,而后又迷蒙地遮在眼前。

  他甚至出神地望了望窗外的风景,千篇一律的高楼与LED灯,却发现自己依然无法理解,为什么当初这个人如此钟情于它。眉头又不自觉拧起,那些无缘由的心烦意乱在心理裹挟着,可他还是努力去克制他们。

  虽然相处了很久,却依旧不能相互了解,过去兴许是没有存那番心思,但是之后……

  “达达利亚,我其实想过,要不今天便不要回来了。“

  没想到,率先打破沉默的,竟然是钟离。坐在沙发的人突然侧过了头,那双琥铂色的眸子不再浸润着是水润与柔软,就像浸透了夜色的寒。

  “可是走出警署的门后,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他看着达达利亚那凝重的神情,盯着那蹙起的眉,反复观察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却又挂起了熟悉的笑容。

  “其实……你不用这么苦恼。”

  “你可以随意地对待我。”

  拒绝也好、讨厌也罢,甚至丢掉也无所谓,因为不管如何对待,到无处可回时,这个人最终还是只能巴巴地待在这里,等他回来。

  话题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达达利亚立刻决定解释。

  “你知道,今天那些事不是我的本意……”

  “起初只是觉得,你待在这里可能会无聊,但又没有时间带你出去逛逛,所以想着让你换一个场所,能有些可以消磨时间的事情。”

  “钟离。”他努力和缓了下态度,“你知道把你弄过去,手续上会有很大的空档,当时办公室里有我的同事……”

  “我只是不想让他们抓到这处……把柄。”

  就像一个沉重的、不能为外人知晓的负担与包袱,被小心翼翼地隐藏,生怕为其他人看到些许边角,看到部分天光。

  他听着那些话语,却又不自觉地唤起一些回忆。

  是初见时的废墟与阳光。

  “钟离先生,你应该知道,这个社会并不欢迎没有公民身份的人进入。”

  是小姑娘金色的发辫,与一望无际的斜阳。

  “钟离先生,我一直认为爱人有一个先决条件便是,自己先得成为一个‘社会人’,应该能先于这世间独立生存,而后爱人。”

  是白色的顶灯、蔓延的血和温顺而又癫狂的美貌。

  “你知道的,这种忍耐,不会有尽头的。”

  是那一句迷茫,而如骨附髓的询问。

  “钟离先生,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不知道。

  因为,喜欢似乎太沉重了,沉重疲惫到躯体再也不能区分,究竟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分不清什么是自愿的付出,什么是刻意迎合。最终分不清,什么是想要,而什么是被迫。

  没有人会爱一只被束缚住的金丝雀,就算他的羽毛再美丽、他的歌声再悦耳、清澈,可他的主人终有一日会腻烦,于是他就会锁在这个笼子里、衰老、枯萎。

  他有时甚至失神地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形,于是在感受到那人有所停顿时,才缓缓开口。

  “我只是想,是否我也会有那样一天,拥有自己的身份,可以在这种时候订下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达达利亚愣了一会儿,没想到对方直接越过了自己的问题,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

  “如果有这样的需要,我可以帮你。”

  “没关系。”

  “如果你今天不想待在这里,我现在就可以……”

  看着对方愣愣的神情,想到了什么,语气突然便沉了下去。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房子,不喜欢这样的装修,那也可以不待在这里。如果那些都不喜欢,我们就去找一个新的,然后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设计。”

  “如果你觉得无聊,还可以养喜欢的动物。”

  “钟离,只要你想。”

  他伸出手,想要让那双金瞳与自己对视,让自己能看清他的情绪和想法,毕竟这样的捉摸不透让他更加焦躁不安。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能理解吗?”

  “不能。”他斩兵截铁地拒绝。

  后面想要说得话有些艰涩,但那种难言的惶恐和烦躁在心中纠缠,就像回到了那个夜晚,他记起自己可笑的患得患失,眼前一会儿晃过女王慈爱的面孔,一会儿又浮现落满星辰的眼眸。他问对方。

  “你能一直想我吗?”

  那个人回答。

  “能。”

  “但是我们的谈好的条件里面一开始不包含这个,不是吗?”达达利亚努力解释。

  的确,因为那时的钟离眼中只有对未来的茫然无措,去试探着思考眼前之路究竟是短暂的旅程或是深渊的劫数。

  是的,因为那时的他也没有想过,他们之间还会有那么多场对话。

  “没有那么容易死。”

  “会……活得长长久久。”

  会一起生活下去。

  那时他也没想过。

  “任何时候的爱都应该是美好而瑰丽的,是奇异的荷尔蒙共振纠缠,让你在茫茫人海中莫名关注到那样一个人。”

  “那是生物的本能,是一生中常常转瞬即逝,所以更应珍惜地存在。”

  所以想勇敢的去表达。

  那时的他没有长久、没有天地日月乾坤、事故人情冷暖,伏地底而不知晦暗,居高楼而不知清寒。

  只是人心总会改变,会在靠近感受到温度后逐渐钟情于炉火,会在摆脱寒冷后爱慕于春秋,所以会有欲望,会有渴求。

  会渐渐变得贪得无厌、患得患失,会去经受爱恨嗔痴求不得之苦。

  有人愈挫愈勇、有人黯然神伤、有人看透游戏人间、有人冰冷从此不管不顾。

  但他却不同,他终于看见了自己义无反顾地投入地那一个漫长的,看不到边际的深渊,他立于崖边,无处前进,也无法回头。

  那是连世人所称颂的爱都撑不满的存在,是不可相信的混沌人心与现实,是钟离午夜梦回都难逃的恐惧。

  他是应该埋葬于过去岁月里的随葬品,这里的人世没有他的位置,可他,还能回到过去吗?

  “钟离,其实你应该也能感受到,这份工作对你来说还是太累了。”

  “就待在这里吧。”

  “这样,我们也能有更多的时间相处。”

  原来如此,原来对方一直都是清楚的。

  他恍惚看见,那一场光怪陆离而新奇的烟火过后,晨间的冷清与夜晚的昏黑终于显露出真形,在没有光芒的夜色里,循回的小火车又回到了起点,钟离终于明白,自己的旅途结束了。

  “好。”

  “达达利亚,你累了,去休息吧。”

  他轻声嘱咐。

  ——

  钟离说想去旅行。达达利亚欣然同意,毕竟能如此顺畅地说服对方,已经是一件未曾想的幸事。

  “就把这段时间的工资作为经费。”

  “用完便回来。”

  他笑得一脸温和,而达达利亚也有心与他调笑。

  “那可游玩不了几个地方?”

  “真的不用我来补贴?”

  一切又回归了熟悉的风平浪静,安逸、轻松,好像就能顺利地划向岁月的尽头,连达达利亚都会不自觉地欣然沉迷。

  “早点回来。”

  他站在大厅,又一次嘱咐道,这次没有穿打眼的制服,还带上了口罩,倒是没什么人注意。

  钟离只是盯着他笑,将要转身的时候,又突然回头。

  “因为准备去枫丹,所以提前学了一句枫丹语,是再见的意思。”

  “Je t’aime。”

  似乎声音有些大,路过的人还不免往回望了望。

  “Je t’aime?”

  他试着鹦鹉学舌一番,但说出来却有些怪怪的不得要义。

  “Je t’aime。”

  钟离又重复了一遍,然而对方有些不服输,连着试了好几个,最终甚至把钟离都给逗笑了起来,两个人在机场笑得前仰后合,一场告别黏黏糊糊地,许久未能结束。

  赖到时间有些紧了,他才终于转过身去,往安检的通道里走。达达利亚莫名就想在这里多站会儿,果不其然,排队地间隙,那个人又转过头来,看他,对视地一瞬间,又会不自觉地将那双漂亮的眼弯出勾人的弧线。

  他们的视线久久地碰撞、纠缠,时间蓦然变得有些慢,那些盘旋的气流、人声都纷纷慢下来脚步。手边突然有些空,他才感觉到些许的空缺与落寞。

  不知不觉间,便已经度过了这么长的时光,竟然稍稍分别的片刻就已经开始不习惯起来。

  钟离也会有这样的感受吗?

  他长长地看过那道门廊的尽头,琥珀色的眼瞳最后一次回应过他所在的方向,而后。

  消失在了墙壁与人潮间。

  达达利亚,Je t’aime。

  ——

  “至冬新历216年,3月6日,开始最后一场旅行。”

  许久未工作的备忘录又一次发挥作用,这一次,他将努力记录这场漫长的告别。

  “枫丹是一座浪漫的城市。车水马龙的塞纳河畔是不停歇的匆忙,有人参与其中、有人驻足凝视,就着半瓶啤酒,一杯咖啡,他们轻易地在玩笑间打发完午后的时光。晚霞在晚12点时缀满天空,人们在公园正中拥吻,鸽子绕过青空。“

  “每一处都似乎在做梦、每一处都能够放空。听说这里每天有100多场音乐会在各处上演,于是在行进间,总是不时地拨触到陌生人的音阶。”

  “听说蒙德的盛夏会拥有望不尽的美丽晴空,然而灰黑色的建筑和湿漉漉阴雨天更像是这个季节标志。诺曼底式教堂恢弘而神秘,骑士团亲和而友善,一个红色头发的小姑娘总是闹着要等天晴后去星落湖炸鱼,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收吸纳这么小的‘骑士’朋友。

  “自由而友善的国度,似乎路过的风都收到了温柔的祝福,街边的酒馆很多,氤氲在酒香里的城市,仅仅是漫步也会沉醉其中。”

  “然后,是璃月。”

  “繁华的港口,来来往往的人群,但总觉得与此处似乎天然有些熟悉和亲切。人们通过自己的智慧撑起了天上的群玉阁,而后用双手建起这里的一草一木,不知为何,念及此处,总有些莫名的欣喜。”

  “遇见了一位叫做胡桃的小姑娘,确实是个让人有些没办法的孩子。她说人与人之间有一种叫缘分的东西,就算是转世轮回后,也会遇见曾经熟悉的人。照她的说法,我与她便算是有缘分了。没能所以便自然而然地多待了些时日。”

  “青石瓦巷,红漆木房,雕琢的房檐、彩绘的柱子都浸透过岁月的痕迹,有时候在斜阳下漫步时,恍惚间觉得似乎在这里走过许久许久。”

  确实,正如达达利亚所料,并未走过多少城市,那些薪水便已经悄然挥霍一空,发现之际还有些怅然。

  但是,也或许是时机正好。

  他曾想过再去看看枫丹的海、蒙德的风车、雪山、河流,璃月永不熄灭的灯火、绵延不尽的群山,然而回忆间却依稀有了充溢之感。在那些永不泯灭的自然间,人类是多么渺小而孤独,他在这些情绪里难得有了些共鸣和安慰。

  如果去不了更远了,就到此为止,也不会有遗憾了。

  最后,是伏尔加河。

  4月5日,天气晴,1℃-16℃,空气良,风力微风,有晚霞,适宜钓鱼。

  他转回了至冬,习惯了南国的温暖后,那些风更加的喧嚣而冷酷。他看着黑色的河流,像熔化的钢铁和石油,撞破坚冰,不停歇地涌流。

  买了一张轮渡的船票后,拍照发给了达达利亚,告诉他接下来的七日或许会顺着伏尔加河畅游至冬。对方自然没有异议,还在空闲时分为他分享了几处应该关注的景物。钟离一个一个认真地回复,待到轮渡出发后,将船票扔进了河里。

  脚腕上的追踪器不时会被取下来充电,熟悉后,达达利亚也没有避着他,这几乎快沦为一个象征性的装饰品。此刻,他将圆环取了下来,而后使劲全身气力,将它扔进了河里。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他没有坐上轮渡,因为他的目的地,另有方向。

  ———

  曾经的废墟不出意外建上了机械化的工厂,那个当时开挖的大洞此刻在其上封出了一个结实的厂房,过去的痕迹已然全部抹消,连上面的泥土都翻了新,种上了新鲜的草皮。唯一还觉得相似的,便是那锅炉燃气的黑烟,不论填充进去的是什么,最后都会化作一样的黑灰,飞向天际。

  将躯体处理干净的方式他并不陌生,只是过去的步骤简单些,如今则需要自己将那些缓慢拆分。譬如首先要有一个安全的地洞,能让火势限于其中不向外蔓延。然后便是足够的可燃物,汽油、一些干枯的树木。

  后面的事情便很简单了。一个可以引燃这些的物件,打火机,甚至不小心积累的电荷都会造成一场难以扑灭的大火。

  好在这附近密林丛生、廖无人烟、倒也方便他大刀阔斧的操作。弄到一半突然又想起来不能一脸灰蓬蓬的去买东西,于是又匆匆忙忙地去买东西。等到回来的时候,垫着干草的小坑里又住进来几只小刺猬,灰白小尖刺的壳下露出晃动的粉嫩嫩的脚,他又决定换个地方。

  本来想好离刺猬远一些,结果动手的时候,小东西又跟着赶了过来,像个尾巴一样跟在后面看。

  铁锹与地面的震动换来了更多的小动物,有路过的松鼠,搬着松果,看着看着突然把东西砸在了钟离的头上,于是那人又默默换了个方向。

  路过的飞鸟也探头看了几眼,觉得没趣就走了。只有那两只看起来游手好闲的刺猬,还真就安定地在附近徘徊。等到这一切结束,甚至有点饿,他尚有闲心坐在坑旁吃了个三明治,紧接着那些地底的小动物便追着那些碎渣拱到了周围。

  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光秃秃的土地里,竟然有这么多动物,想到之后准备做的事情,莫名就有些为难起来。

  碎土不时地顺着边缘往下划,钟离迅速接住了准备跟着跳下去的松鼠,给了它一个脑瓜崩后,对方落荒而逃。

  午后两点,阳气升腾,万物勃发,买到的汽油全部倒下去后倒显得有几分落魄的意思,将将在枝杈间涂抹些瘢痕,刺鼻的汽油味一瞬间铺面而来,他看了眼树木上的新苗,突然还是想打个电话。

  这是很危险的行为,于是他赶走了还在旁边嗅来嗅去的刺猬。

  电话很快接通,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分开了一段时日的原因,达达利亚的声音也温柔了许多。

  “喂?”

  “怎么样?钟离,玩得开心吗?”

  “……”

  看着脚边还在滚落的土堆,他缓慢地回复到。

  “……嗯,开心。”

  对方兴许拿不准态度,于是试着宽慰了两句。

  “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也会想办法,让你可以经常出去。”

  他下意识地打开了追踪器的屏幕,之前时不时地也会看上两眼,不过听说他回到至冬后便没怎么关注过。

  看到停驻在伏尔加河的光点后,莫名多观察了一阵。

  “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没想好。”钟离的语气镇定异常,“先等这边结束吧。”

  “还继续吗?卡里的钱应该差不多了吧?”

  他一点不意外达达利亚对此一清二楚,毕竟他也是在离开之前才知道,那些所谓的工资也不过是达达利亚根据其他人的标准自掏腰包而来。

  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没想好接下来的话题。呼吸声从听筒传来,不知是谁的心脏在怦怦直跳,可是这下都不重要起来。

  “再见?”

  他正准备挂断电话。达达利亚却突然插进了另一个话题。

  “对了,我很久没去过轮渡上的酒吧了。”

  “能给我拍张照吗?”

  “?”钟离有些懵,没想到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哽了一会儿,而后解释道。

  “没有什么变化,应该和你过去来时一样。”

  “是吗?”

  “我听说最近改砌了红色的火砖?”

  “……或许吧,我还没去过。”

  对方沉默了一阵,就在钟离以为自己暴露的时刻。他突然又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你现在在哪?”

  “轮渡上。”

  “怎么没听见声音?”

  “我把窗户拉下来了。”

  ……

  他并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问题,但是毕竟没有准备,他临时回答了一通,也不知道是不是暴露了什么。心理突然捏紧,可达达利亚语气平稳,让他很难率先挂断电话。

  “你现在,身边有人吗?”

  “没有,我一个人在房间里面。”

  呼——

  他听见了一阵长长的呼吸声,而后他还在努力掩饰语气中的平静。

  “现在出去,把手机给任何一个人都好,让他接电话。”

  ……

  钟离没有回答。

  久久的沉默,增添了焦灼,对方最终还是先败下了阵。

  “钟离?”

  “你在哪?”

  不知何处的风,惊了飞鸟落叶,手机里突然传来短信的提示音,但他没有机会去看。

  “我在……”

  他没有说出答案,但是这边的安静却已经给出了谜底。

  “你把定位器扔了。”

  “……待在那里别动,我很快就会去接你。”

  “没关系,没关系。”

  他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想了很久才想清楚话语。

  “扔了也没关系,你现在别动,我很快过来,你再告诉我原因。”

  “我不会怪你。”

  然而钟离却莫名觉得有些开心,好像压抑许久的肾上腺素突然冲上了头顶,甚至对结局有着莫名的期待和畅快。

  “是的,我这边一个人也没有。”

  “你快来吧。”

  “只是……”

  “这次不会等你了。”

  他将手机丢了出去,而后直直地跳了进去。他听见达达利亚的声音从扩音器散开来,可他已然觉得不重要了。

  4月5日14时30分,冰雹红色预警信号,旧厂附近有强对流天气活动,出现冰雹可能性极大,并伴随雷电、短时间强降水和5-7级阵风,请注意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