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尽在支持的羽生凛,顷刻间划清了与他的分界线,以生疏的语气说着最伤人的话。

  琴酒越过枪口,直勾勾的看着他,任由别墅附近埋伏着的日本警方破门而入,将他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在其中。

  这些警察的战斗力,对琴酒来说完全可以轻松结局,想要在这里生擒琴酒的机会几乎为零。

  正因如此,羽生凛才设计了之前的那一出,为了让琴酒负伤减弱战力,不惜用自己作为诱饵。

  这一切,琴酒早就知道。

  请君入瓮的蹩脚手段,偏偏算准了琴酒会主动跳进来。

  想到这里,琴酒兀得捂住眼睛,褪去了平日的冰冷,笑声里多了太多的情绪。“呵呵呵——羽生凛。”

  复杂的情绪在他身上萦绕着,羽生凛哪怕告诉自己冷静,依然不能做到以完全陌生的心态对待,他拿着枪的手轻微的颤抖着,耳畔自己冰冷的声音恍如隔世。“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琴酒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抬起手,在羽生凛没能给出反应的刹那握住枪口,直直的抵着额头的位置。“你明白我想做什么。”

  这一幕似曾相识,曾经的羽生临也在受辱与死亡之间,选择了后者。

  羽生凛嘴唇颤了颤,在他引导自己开枪的最后关头,恍如初醒的移开了手.枪的方向。子弹擦过琴酒的眼角,留下一条血渍。

  一旁不敢轻举妄动的警员此时也找准了机会,一边将羽生凛拉到安全的位置,一边制服了刚才想要寻死的“犯人。”

  手铐清脆的闭合声,让羽生凛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神。

  被推开的时候,他听到了琴酒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下,依旧能够分辨出的刻在他大脑深处的低哑嗓音。

  “小骗子。过你想要的人生。”

  “别再来找我。”

  耳边听着警车押送对方离开的声音渐行渐远,羽生凛无意识的屏住呼吸,让胸腔内几乎喷薄的血液保持平静。

  他——全都知道。

  可笑的是,自己还在以这种方式觉得算计到了每一步。

  透过玻璃窗,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云层密布之下,天空压抑的要命。

  那份高傲,亲手被他毁灭了。

  嫣红的血从他嘴角渗出,沿着下巴向下滴落,一旁留下来收集现场证据的警察见状,连忙跑过来接住了原地倒下的身体。

  “喂!你怎么了!!救护车——”

  *

  羽生凛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里他坐在小溪边嘴里哼着不成曲调的歌谣,风从发缝间淌过,溪水声拍打在岩石上。

  一旁的黑泽阵正弯腰搭建着帐篷,身上穿着的运动装不同于这个世界的沉稳,显得格外有朝气。

  他回过头,嘴角噙着笑,“阿阵,你穿这身真好看。”

  黑泽阵只是静静的抬眸看向他,一旁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克里斯怀里抱着柴火,对羽生凛翻了个白眼。“白痴,不是你说要喊我们露营?还坐在那里干嘛,快点来帮忙。”

  突如其来咆哮而过的风将他站起来的身影吹得不受控制,在两人温暖的笑容里,羽生凛掉进了溪水里。

  刺骨的疼痛,让他从梦境里挣脱出来。

  嘴角的笑容逐渐瓦解,“是啊…已经结束了。”

  所有的美好,都是他幻想的样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成为现实。

  他起身,随手套了件衣服,便前往与降谷零约好的波洛咖啡厅。

  由于组织牵扯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虽然掌握了绝大多数的数据,依旧不能完全的在短短几日内将所有犯罪者抓捕。

  相比起这些有过罪行的组织成员,琴酒的身份相对特殊。

  乌丸莲耶、朗姆确认死亡,贝尔摩德不知所踪,组织目前身份最高的人便是黑泽阵。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你应该知道他避免不了终身□□。”降谷零穿着围裙在众人面前坐下,随手递了杯热可可给他。一旁的诸伏景光见羽生凛穿的比平时要少,皱起了眉头,问道。“你不嫌冷?”

  羽生凛眯着眼睛看他,抿了口可可,笑着说。“没关系,你们继续说。”

  降谷零叹了口气,拿出一旁自己的便衣,给羽生凛从斜后方披了上去。“那件事是你做的吗?”

  羽生凛捏着衣服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没有否认。“我没有这么有本事。”

  在琴酒被捕入狱后,羽生凛没有回到羽生临也曾经在的警察岗位。

  他毕竟不是那个人。况且已经办了追悼会,没有必要让他在最后的时光里又产生什么特殊的情绪。

  在几人的帮助下,羽生凛找了个酒店落脚,暂时平淡的安顿了下来。

  这几人都统一没有询问羽生凛的身体状况,但在组织里呆过的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从他接连不断的咳嗽声里,隐约也得到了什么答案。

  因此,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们只要有时间就会聚集在羽生凛这里,吵吵嚷嚷的也算平淡。

  比起这里的安宁,论坛内的玩家倒是集体炸了锅,有些刚刚打入黑方内部还在沾沾自喜分享技术贴的玩家,在不到十分钟内就被莫名的抓捕关进监狱。

  无数条帖子在论坛内哭哭啼啼,想要让身为警察的玩家放他们出去。

  一些“警察”一番操作后发现,自己的权限被系统收了回去,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管是哪一方都在破防炸毛中,还有一部分人用乐子人的心态去讨论那些黑方大人物被抓起来之后的生活。

  羽生凛翻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帖子,一直到发现他们讨论蹲监狱要不要剃头,一个个全都喊着不准琴酒破坏形象之类的话术。他一时间没忍住,笑出声给克里斯打了通电话。“结束了干嘛不把他们召回去?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不是吗?”

  克里斯撇嘴,“给你接下来的日子找点小乐子,反正也没什么影响。”

  羽生凛轻咳了一声,感慨。“这不像你,居然没有骂我,也太难得了。”

  克里斯默不作声的瞥了一眼眼前负责运算的主电脑,随便搪塞了他几句,试探性的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还能复活的话、你还想在那里吗?”

  羽生凛蹙眉,声音里带着浅浅的恼意。“克里斯,不要提这种不切实际的话,你我都清楚,现在的结局就是最好的答案。”

  “不用着急给我回答。”克里斯完全忽略了他的话,继续说着。“对了,皮耶卡似乎是遭受到了什么反噬,前天早上死在了监狱里。也算是报应吧。”

  “还有,你的身体……”

  “已经快要停止心跳了。在身体机能停止后,脑细胞还能够维持一段时间的活性。”

  “羽生临也。”他深吸一口气,“你这家伙太乱来了,让我最后骂你一句。”

  “不行。”羽生凛开玩笑的说。“留到下辈子见面再骂吧,如果有机会再见的话。”

  “你这家伙——值得吗?”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与克里斯通话结束后的第二天,羽生凛收到了一个来自加州的匿名包裹,包裹寄送的位置是警视厅,由诸伏景光亲手转交给他。

  这是一个正正方方的包裹,没有任何的署名,羽生凛抱着怀疑的态度拆开,入手的重量与画面,让他激灵了一下,差点将物件摔在地上。

  当年他送给阿阵雕工丑陋的火山石,告诉他这个是很珍贵的东西。

  现如今,他也送了一个同样的东西给羽生凛。

  比起他制作出的布满划痕的火山石,琴酒的手艺要好太多。

  羽生凛摩挲着上面的痕迹,突然响起了一些事情,他收拾好所有的行李,在众人都没察觉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失去了所有的联络。

  重新踏上那片废墟,与之前的心绪有了天差地别。

  羽生凛搬开遮挡在门外的建筑垃圾,试图按下指纹。

  门被打开,如他所想,琴酒隐匿在这里的专属安全屋,没有被警方的人查找到。

  屋内的陈列和他当初离开前的几乎一样,那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时过境迁,一些曾经陌生的物件,反倒在记忆里有了影子。

  在众多羽生临也遗留的物件中,他找到了属于羽生恒的痕迹。

  在鞋柜的角落,有一个锁起来的箱子。

  羽生凛记得之前这里什么都没有,他费了半天劲把沉重的箱子从下面拉了出来,用一根细铁丝撬开了锁。

  入眼的并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反倒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物体。有的东西因为保管不当,上面的字迹已经淡了不少、

  那枚他送给琴酒的翡翠戒指,也与这些东西一起静静地躺在巷子里。

  羽生凛大脑一片浆糊,他的手指轻颤着,在论坛内搜索,果不其然一堆咆哮与讨论声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帖子,回帖数甚至不过百。

  【磕学家】有人在买凛酱送给大哥的东西?

  帖子下面的配图是他曾经送给琴酒的一切小玩意。

  他伸出手,将邮寄过来的那块火山石抱在怀里,眸光中翻腾着微弱的火焰,很快又熄灭。

  “喂,降谷君,我想……见一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