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瓶邪同人)瓶邪我的父亲母亲>第7章 21-23*-*-*-*

  二十一

  回到家洗了洗澡,吴邪把书拿到了卧室,两个人窝在床上继续看这本讲述他们的故事的书,权当是睡前读物了,原本两个人也有看睡前故事的习惯,最近吴邪在看鲁迅文集,有些文章实在晦涩,要反复的看才能理解鲁迅先生的本意。当然了,不能拿老二的小文章和那些大文豪相比,他能耐下性子写这么多字已经很不容易了。

  在书本上看到自己家里的故事,这感觉还是很奇妙的,尤其是看儿子写老子,更是又好气又好笑,吴邪看到儿子说自己想象力太强大的时候,有些愤愤的道:“这小崽子,写的什么玩意,我又不是怕看人家的屁股!再说了,他又不知道你那时候什么样子,怎么把我写的像个花痴一样?他凭啥说我是落后的时髦?他很时髦吗?他一岁的时候还坐在路边吃屎我都没有笑话他。”

  张起灵没吭声,默默的翻了一页,因为他有预感这个话题最终会导向自己,果然,吴邪没有埋怨几句,就把矛头指向了老张头:“你娶我很不情愿吗?我哪里配不上你?为啥老二觉得你不喜欢我?”

  这又不是自己写的,张起灵想,小孩子写东西一点儿不考虑后果,难怪不敢把书拿来给父母看,通篇写的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敢朝上面写。

  吴邪戳戳他的腰窝:“你说啊,快点说。”

  “那你真的是因为我像这张插画才嫁给我的吗?”如何应付老婆的间歇性更年期,老张头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办法,并且游刃有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立刻转移了斗争大方向,他把书上的插图翻过来,指给吴邪看。

  老二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把老妈一本旧书上的插图找了出来,光明正大的印在了自己的书里面,他在这一章节里写是因为父亲格外像这本书里会弹钢琴的男主角,母亲才会执意嫁给父亲的,配图上的男人穿着西装弹着一架三角钢琴,诚如书上所写,如果是认识张起灵的人看到了,一定会以为这上头画的人就是他。

  怕老婆要赖账,张起灵又道:“你当时确实问过我会不会弹钢琴。”

  吴邪一时语塞,某些程度来说老二说的没错,他会在这么多人中一眼看中张起灵,这张插图确实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如果不是因为这张看起来非常有意境的插图,他并不会多看当时灰头土脸的张起灵一眼,再帅的男人在那样的折腾下也不会英俊到哪里去,都跟老农民差不多。

  小孩子哪里知道那时候的苦,现在什么乐器没有,什么娱乐没有,想看电影买张电影票就行,想听音乐可以去音像店买磁带,还有什么去迪厅蹦迪,搁在十几年前全给按倒了挂上牌子去游街。

  他小时候别说钢琴这种外国乐器了,就是拉个二胡都会说你是旧社会阶级思想,村子里一年才放两回电影,回回不是白毛女就是白毛女,搞到后来吴邪一看到白头发的女人就想起苦大仇深的白毛女。

  书是吴邪唯一能看到外界的途径,可惜文字的形容终究没有照片直观,只能全凭看书人的想象,吴邪看书的时候常常会思考书里面提到的这些乐器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又会发出什么样悦耳的声音,钢琴,小提琴,口琴,手风琴,每一种看起来都很美妙。

  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吴邪的想象和实物有很大的偏差,直到多年之后进了城亲眼看到了这些乐器,他才迟钝的发现了这一点,有些好笑,更多是的可悲。

  唯有钢琴的样子他没有猜错,因为钢琴配了插图,这样有图画的书都是吴邪的宝贝,他会反复的观看,默默的记住画里的每一个细节。

  可惜当时的大环境太差,他看的再开心也没有人能够分享,父母并不是太赞成他偷看这些书,因为书看多了记在脑子里,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说漏嘴了,更不可能跟他探讨这些书里的内容,看完就忘了最好,千万别真的记住,到时候祸从口出可就全完了。

  没有人能理解,看书的快乐当即少了一大半,吴邪一直幻想着自己能遇到一个能懂这些想法的人,最起码不要开口嘲笑,有时候他会忍不住去想自己不认字就好了,如果注定无法逃离这片贫瘠的土地,倒不如做个快乐的傻瓜。

  就在这个时候,酷似插图男主角的张起灵出现了,吴邪悄咪咪的观察了他很久,终于有一天四下无人,他鬼使神差的和张起灵说了第一句话,或者说问了他第一个问题,他问他:你会弹钢琴吗?

  这句话问的非常古怪,没有任何的铺垫,也没有任何预兆,就像他们的婚姻。张起灵原本坐在院子里调写字要用的油漆,听到吴邪问自己才抬起了头,用他那双淡然冷漠的眼睛望向他,他原本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的,也许这个问题的背后是一个陷阱,如果当时张起灵没有回答,他们之间交集的红线会就此岔开。

  命中注定的古怪,张起灵回答了吴邪的问题,他略微点了点头,道:学过。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却直接戳进了吴邪的心窝窝,他会弹钢琴!他的手指摸过钢琴的琴键!他知道钢琴到底是怎么回事!

  得到答案之后吴邪落荒而逃,张起灵并没有把这个简单的问答放在心上,他沉默的坐在院子里调油漆,调好之后扛着扁担出门去,和其他人不同,他的扁担上扛着腻子和油漆,他每天的任务就是把昨天或者前天写上去的标语粉刷掉,重新写上新的最高指示,这些不知道从哪儿传达下来的指示精神要写满整个村子的外墙。

  他重复的写了一天又一天,写到第十五天的时候,村里的宣传委员找到了他,打听了他的一些基本情况,告诉他有一件天大的好事要告诉他,村里面要给他说一个媳妇,一个他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人家。

  二十二

  二十多年过去了,两个人谁也没想过翻旧账,踏踏实实的过着稀里糊涂的小日子,没想到临了临了被儿子的一本书捅了当年的老底,马蜂窝瞬间掉了下来。

  面对张起灵的询问,吴邪装作自己记不清楚的样子,都这么多年了,有本事就拿出证据来,只要拿不出切实的证据,他就绝对不会承认。

  张起灵在爱耍赖的老婆脸上掐了掐,碍于年龄和教育,这样夫妻之间的亲昵举动只限于关起房门的时候,当着孩子的面谁也不好意思你亲我一口,我摸你一下的,家里这么多孩子看着呢,影响多不好。

  现在看来这种为孩子考虑的做法反而加深了他们的误会,使得他们以为父母的关系并不好,甚至生出了想穿越到过去阻止父母结婚的想法。

  “要是真的有个大小伙子在婚礼上从天而降,我肯定会以为他是来抢亲的。”吴邪把一只脚搭在了老公的腿上,张起灵的体温低,夏天抱着可舒服了,冬天稍微差一点儿,好在有电热毯这个好东西,他看着儿子幼稚的文字,嘴角翘的放不下来:“你呢,要是当时有人不同意,你是不是就顺水推舟不娶我了?”

  他可还记得当时张起灵接连拒绝了三次的事情呢,要是寻常人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他一定气的甩手走人,偏偏当时像猪油糊了心,死说活说的都要嫁给张起灵,还很不要脸的跟在人家的屁股后面,任由风言风语传的满村都是。

  搁在现在他那一套实在不够瞧的,那也能算再追人?这些小年轻十几岁就敢在大街上手拉手了,也不知道是更好还是更坏哦。

  除了大胆之外还要有足够的傻气,才能干出这样倒贴的事情来,当时他和张起灵的这段婚姻几乎不被任何人看好,确实没有人祝福他们,确实没有新衣服,没有二八大杠,连红喜字都是他自己剪的,歪歪扭扭的剪破了一个笔画,勉强糊的让人看不出来,当时村子里最穷的人家嫁孩子的时候也敲了锣打了鼓,会在主席徽章的见证下宣誓。

  不是出不起这个钱,只是他要嫁给一个黑五类自然要低调非常,张起灵这样的坏分子没有资格宣誓,唯一能证明他们的婚姻的是一张薄薄的结婚证,连照片都没有,简陋的印刷,粗糙的文字,啪的盖上一个章拉倒。

  不用怎么费劲,当时的细节一一在脑海之中浮现,二十多年前的事情竟像是昨天一样清晰,原来人老了以后总是能把过去的事情记得很牢,反而记不住现在发生的事情。

  “我从来都没有后悔娶你,只是后悔让你吃了太多的苦。”张起灵握住了媳妇的手,这双手如今保养的还算不错,只有指根处消不下去的浮肿默默记载着当年它所承受的苦难,不分季节的劳作使它布满了老茧,寒冬腊月的刺骨寒风吹皲了它的皮肤,一层一层的溃烂愈合之后,皮肤里面留下了消不掉的痕迹。

  即便日子好过了,熟知当年种种的人也不会为吴邪当时的决定叫好,他们依旧会说如果吴邪不嫁给张起灵,日子一定会好的多得多。由此可见,现在享的福根本不能抵消过去吃得苦。

  当时的张起灵压根没有想过要成家,他的前半辈子活像汪洋大海里的一叶孤舟,飘向哪里由不得自己,在德国的时候别人喊他中国佬,回了中国又被喊假洋鬼子,不中不西不伦不类,找不到根在何处。

  他的过去被严厉的指责,黑暗中他也看不清自己的未来,倘若他的宿命便是如此,那么没有人应该陪他吃这样的苦受这样的罪,他已经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

  但是他没想到真的会有人愿意陪他趟这条满布荆棘的道路,像是从天而降一般,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埋怨,义无反顾的朝自己扑过来。

  他怎么会后悔和这样全心全意爱自己的人共度余生呢,如果没有吴邪,他的人生大抵会沉寂在乡村,最终被草草的埋葬,灵魂终将无依无靠的漂浮,永远不会知道人世间的好与恶,冷与暖。

  吴邪带给他的东西远远不止一个家,更教会了他应该怎么成为一个人,他不会否认自己在婚姻中的冷漠,甚至在吴邪生下一个孩子的时候这种冷漠都依旧存在,他没有为孩子的出生喜悦,也没有为妻子的痛苦担忧,像个残忍的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

  那时候的他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只顾吞噬吴邪对他的照顾和包容,而绝不去想吴邪承受了什么样的压力和为难,直到第二个孩子生下来,吴邪的一滴眼泪落在了他的手指上,他毫无波澜的内心才突然荡起一圈又一圈无法停歇的涟漪,他第一次看到了这个世界,第一次听到了这个世界的喧嚣,第一次感受到了季节的温度。

  他也第一次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妻子,看到了他的爱,在未来不确定的情况下,他深沉的爱意甚至使得他愿意拼尽全力把丈夫托回城里去,要知道那时候的联络方式格外落后,把人送到千里之外会怎么样谁也说不清楚,吴邪那时候一定做好了丈夫不会回来的准备。

  “你担心过吗。”张起灵问道。

  他没有明说,吴邪却理解了他的意思,他依旧是笑,道:“担心过啊,我怕你是个负心的王八蛋,晚上天天骂你来着,你那时候有没有一直打喷嚏?”

  玩笑话几句之后,两个人亲亲密密的挨在一块儿,望着书上的这张插图,这张老插图的年份作者都不可考了,原本上面画的到底是谁也无法追究,作者画这张画的时候一定想不到,若干年以后这张插图竟然能为异国他乡的两个小伙子牵上红线,也算是发挥了本不应该属于它的小小作用。

  二十三

  看了几章,吴邪有点困了,把书合上放在了床头柜上,没等关掉小夜灯,一只手悄悄的摸到他的大腿上,痒痒的。

  “热。”吴邪嘴上这么说,还是顺从的张开了腿,转身搂住了张起灵的脖子,道,“还有套吗?”

  张起灵抱着他,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了翻,嘴唇贴在老婆的耳朵上亲一亲,道:“忘了买了,我不弄里头。”

  吴邪在他后脖子上揪了一把,道:“你每次都这么说,哪次没弄进去?洗起来可麻烦了。”

  埋怨归埋怨,面对张起灵的求欢他从来也不会拒绝,也因此惯得对方得寸进尺,性爱或许也能反映出喜欢的程度,毕竟在生老二之前,他们做爱的次数并不多,那更像是婚姻的任务,草草开始,草草结束,怀上了就算任务成功,如果那时候恩爱一些,他们现在可能不止这三个讨债鬼。

  想起来多多少少有点憋气,那时候也不太懂这些,更不好意思提,新婚之夜张起灵都没有亲他,狗男人一个。

  要不要报复回去?以前不爱碰,有本事现在也别碰,吴邪一边这么想,一边乖乖的吃进了半截性器,天气确实还很热,他怕冻着没有开空调,这会儿没怎么动呢就一身的汗,皮肤和皮肤一碰更是汗津津的。

  半夜的胡同静悄悄的,偶尔有狗叫一两声,因此身体碰撞的声音格外的清晰,小台灯的光并不太亮,默默撒在床上赤裸交缠的人体上,说是不要弄进去,还是弄得不少在里头,要洗第二次澡。

  好在现在洗澡方便快捷,太阳能热水器可以提供二十四小时的热水,卫生间也铺着瓷砖,可以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

  以前在农村想洗个舒舒服服的澡可就太难了,一个村里就一口井,来回挑五六次水才能把水缸装满,烧水也废柴,不可能让你痛痛快快的用水的。

  夏天还好一些,赶集的时候吴邪买了一个很大的铝盆,趁着中午太阳好的时候把水放到院子里晒一晒,晒热了就能洗澡,两个孩子小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后来长大了洗澡盆就蹲不下了。

  冬天太冷了,能不洗澡就不洗澡,洗完了反而要感冒,顶多用热水洗洗脚,还不敢给人家知道,给村子里的人知道天天用热水又要说三道四的。

  洗澡的时候没忍住两个人又来了一次,难得家里只剩下他们俩,以前别说出卧室门了,在卧室里面都怕弄出什么动静给孩子听到了。

  “咱们好像忘了喂那耗子了。”吴邪喘着粗气,突然道,他以前从来没有喂过这东西,也不知道耗子一天要喂几次。

  张起灵捏了捏他的屁股,让他不要走神,这会儿干嘛突然提耗子的时候,饿一顿又饿不死。

  话虽如此,毕竟是女儿的宠物,睡觉之前张起灵还是去看了看,耗子依旧是把自己埋在木屑里睡得很香,小碗里堆着一些没吃干净的米和瓜子。

  第二天睡到六点多,两个人都醒了,人年龄大了以后就没有整觉能睡了,白天困了稍微歪一会儿也很难立刻补充精力,吃完早饭张起灵换了衣服,吴邪问他干嘛去,他道去厂里找大儿子。

  吴邪没想到他真的要去,连忙拦住了他,道:“你还真去啊,再商量商量吧,他的脾气倔,你知道的。”

  大儿子是否反感自己,张起灵其实没有过于具体的感觉,他本身对于亲密关系的处理就很差劲,他能做到现在这一步,已经是二十年来一点一点进步得来的了。

  吴邪却很清楚大儿子对父亲不那么和善的态度,他回想过很多次,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大儿子心中留下了父亲曾抛弃他们的印象,也无从解释起,毕竟心里有个大疙瘩,说一千道一万对方也会以为是狡辩。

  没想到这个问题在一个小时以后被破解了,就在老二的这本书里,吴邪仔仔细细的看完进城的那一章,才意识到对孩子来说城市和农村的转换是如此的可怕,风土人情的改变给他们带来了如此大的伤害,这种精神上的压力是再优越的物质条件都不能弥补的。

  当时的自己沉浸在和丈夫重逢的喜悦中,完全忽视了孩子的感受,吴邪摸了摸书上的铅字,心里有些难受,他迫切的想跟那片土地划清界限,却忘了那片土地是孩子心目中的家,他们从出生开始建立起来的关系网被残忍的切断了很多很多年,他总觉得自己的灵魂被不懂自己的土地活埋了,孩子们又何尝不是这种感觉呢?

  他把书塞进了平时买菜用的小布袋子里,决定亲自去厂里一趟,这本书老二应该有送给哥哥,现在是解释清楚的最好机会,如果现在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一辈子都不能解决了。

  张起灵蹬着自行车把吴邪送到了厂里,来都来了,正好去办公室里溜达溜达,看看要不要开个会之类的,等他这边的会开完了,老婆孩子那边应该也完事了。

  向阳从车间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汗透了,豆大的汗水止不住的朝下流。吴邪当初给他取名叫做向阳,是希望他向阳而生,活泼开朗,结果三个孩子里最沉默寡言的就是老大。

  “妈,你咋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做大哥操心惯了的老大有点儿紧张起来,担心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吴邪从包里掏了一瓶汽水给他,道:“有事,但是没出事,你看你弟写的这本书了吗?”

  提起这本书,老大的脸色微微一变,嗯了一声,他似乎知道母亲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了。他比所有人都更早看到这本书,结婚之前弟弟就把提前把书印出来了,专门送过来给自己。

  其实有些事儿就算弟弟不刻意提起来,他也隐约感觉到了,只是长久梗在心里的一口气使得他不愿意承认这些看到的东西,固执的继续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实,因为一旦事实不是这样,那不说明这么多年来自己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