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罪人们的陈词滥调>第18章 Est-ce que mon chansons vous

查尔斯说,要带我见见他的一些朋友。


朋友?我不禁好奇地揣测起了他口中“朋友”的身份。但他不太愿意多说。


他算是个吃得很开的交际花,但并不承认自己的朋友有那么多。在我的印象里,他真正愿意大方承认的也就只有莱昂纳德·冈萨雷斯一人。


“看在朋友的份上,为我唱首歌吧,克里斯蒂。”


“什么歌都行吗?”


“唱首轻松愉悦一些的法语歌,这就足够了。”他叹着气,捂着眼睛向后仰倒,把自己缩在副驾驶上。“别担心……我只是有点偏头痛。”


他性格别扭收敛,不愿意实话实说。但他真的只是殚精竭智地试图证明我对他是有用的。他很清楚我是个多么悲观的懦夫。


我听过的歌很多,但熟悉的唱词多数止步于音乐剧和赞美诗。我音域很广,擅长a-g2的抒情男中音。养父很喜欢我的嗓音,在佛罗伦萨还特意请了声乐教师教我发声……虽说我现在绝对算不上什么顶级歌唱家,但既然能唱音乐剧,声线算不上惊艳,也得是相当华丽那一级别。


上一个命令我唱歌的,还是养父伯纳德·威尔吉利奥。他让我唱的净是些音乐剧唱段……不过,查尔斯现在肯定也不想让我中气十足地对着他的耳朵吼一句:“Je veux le monde ou rien du tout(征服世界或一无所有)”吧?


那么童谣呢?我握着方向盘沉思良久,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母亲为我唱过的《alouette》(译名《云雀》,一首活泼可爱的法国童谣。《猫和老鼠》中的法国小老鼠唱过这首歌。歌曲看似是在给可爱的小鸟洗澡,法语原意是在给它拔毛下锅)。


母亲时常一边给年幼的我洗澡,一边在我耳边温柔呢喃着这首歌,但歌词里面的“alouette”全部被她换成了“克里斯蒂安”。我是母亲的可爱小鸟,而她正在为我剥皮抽筋……只是我当时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她那时无时无刻不期待着我的应允,这样她就能顺理成章地拉我一起下地狱了。


我本不该责怪查尔斯,一股脑把责任推给他人、强迫他人承担自己的痛苦绝非一个成年人应有的理性行为。查尔斯并没有向我犯过罪,只是阴差阳错地勾起了那段有关母亲的回忆,恰好灼伤了我敏感的神经。


我恨谁都不该怪罪于他。但那时我被刺激得失去理智,居然下意识地想要再次唱起这首歌,好让这位家庭美满、出身高贵的勋爵先生看看我是个什么货色——父母不要我了,养父看中的也只是我能分泌精神控制素的唾液腺。


说到底,我只是欺软怕硬而已。


查尔斯,你听得懂法语,这样近乎恶毒的歌词准会让你吓一跳。但之后你会怎么样呢,会惊叫着让我滚开吗?还是把这当成另一个无伤大雅的笑话,像以前一样冷笑起来呢?我真的很想知道。


果不其然,才唱了几句,他就猛地跳了起来。


“克里斯蒂安!”


“对不起,我想我并不擅长唱歌。”我晕乎乎地向他道歉,几乎要栽倒在方向盘上。但我还是听到自己几乎是痛恨地喊出了声。


上帝啊,你让我去死吧。


我一直都明白,自己在回避童年的同时,也亲自把查尔斯和我原本就算不上亲密的距离拉得更远了。很难说我会为此生出某些类似惋惜的感情,因为我从来没指望让查尔斯代替什么人去爱我。我不介意多一个理论上的美貌情人,他也不介意——反正他最不心疼的大概就是钱了。我们会分手,之后说不定还能继续堂堂正正地做朋友呢。毕竟我根本没有对他生出过足以被称得上“爱”的感情。


他出身高贵、性情和善,几乎没有人会讨厌这个巧舌如簧的勋爵。不像我,只是在世界各地被当做累赘踢来踢去。没有人需要一个只会唱歌和拉小提琴的废物。如果不是天赋带来的附加价值,我恐怕早就死了。


我的心里时常充满憎恶。可说到底,帮助我保命的都是我憎恨的一切,而我所热爱的都不是生存必需品。除了让我越发自怨自艾,它们什么也没帮到我。


我闭上眼睛,抱住自己低声哭泣起来。


查尔斯猛地坐直了身子,按住我的右手,抬起眸子惊诧地望向我的眼睛。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眼睛里居然忽地生出许多歉意和苦涩。


“克里斯蒂安,不唱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这世上终究是没有什么全能型天才……你不是已经很擅长演奏小提琴了吗?还有……那些很出色的烹饪技巧?”


此前我一直费劲心思试图从他嘴里撬出一句真诚的夸赞,可惜每一次都被他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其实,他的夸赞技巧可笑无比,可以说是远远比不上那些有趣的讽刺笑话,但我还是想听,让这位高傲的贵族亲自低声下气,认可我的卓然不群。现在我终于如愿以偿,但却无法从他那笨拙的夸赞中得到一丝心理上的慰藉。


我满不在乎地笑着,冷漠地甩开了他。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也该烦透我,然后换个新情人了吧?”


他生气了:“他妈的,你是故意的吗?”


“是啊,故意的。”


“看着我,克里斯蒂安·萨列里!这么做到底能为你带来多少收益?更何况我从来没对不起你!”


我注视着镜中自己那轻描淡写的微笑,然后在查尔斯惊慌的视线中强吻了他。


“我的歌让你害怕了吗,亲爱的勋爵,我的爱人?”我支起身子,失魂落魄地笑话他。“一首歌有什么好怕的,你早该习惯了,毕竟你曾有过这样多的情夫。你本应该像玩弄其他人一样玩弄我,然后把我像被杀死的小鸟一样丢进垃圾堆里——你这个四处上床的(sleep around)的滥情勋爵!”


我以为自己那时脸上的表情大概很狰狞,应该充满了十足的攻击性,像一头桀骜不驯的狼。事实上,在查尔斯眼里倒更像是一条被抛弃的悲伤的狗。


一听见“滥情”一词,他就猛然挣扎起来,一手狠狠扯住我披散下来的长发,空出来的手已经攥紧,似乎是应激性地想要揍我——这么近的距离,他完全可以给我一个黑眼圈。但最后他的手指还是僵硬而无奈地垂了下去。


他被动地承受着我那些令人不适的亲吻。最后我发起狠,一用力咬破了他的嘴唇。那猝然弥漫开的血腥味让人厌恶,我不得不抽了张纸巾替他擦嘴,这给了他来之不易的喘息机会。


“克里斯蒂安……”在我给他擦嘴的间隙里,他含糊不清地叫我的名字,好像溺水了一样。


他的眼神让我不忍多看。索性把礼仪廉耻全部抛诸脑后,专注于眼下徒劳无益的报复。


您憎恨我吧……对不起,我的的确确是个欺软怕硬的怯懦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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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的意思是:我的歌让你害怕吗?

借用的是音乐剧《小王子》中一句歌词:Est - ce que mon dessin vous a fait peur?

(我的画让你们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