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
再次回到程氏，赵南鹤从程以秋身边经过时，程以秋明显感觉到了环绕着赵南鹤周围的低气压。
程以秋咽了口温水，又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赵南鹤白过去一眼，语气全是烦躁：“别管。”
“我其实已经猜到这段时间你是躲在哪里了。”程以秋想了想，好像是存心不打算让他痛快，又说：“那么按照你现在这个状况，我能不能再猜猜......”
赵南鹤冷笑两声道：“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话，这里没人把你当哑巴。”
程以秋接着问：“叶庭是不是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赵南鹤止不住手一抖。
程以秋观察到他的反应，意会地笑了笑：“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赵南鹤微微蹙眉，反问道：“你要是有这个闲工夫最好去看看怎么处理今后和叶氏的关系。”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会，根本不用你来提醒。”
程以秋声线沉稳，两个人的这场对话中只有赵南鹤一个人处于一个极不平稳的状态。
程以秋正了正声，直接直白了当地说：
“我是希望你也能明白，不管你和他以前发生过什么，这一次你们是彻底结束了。”
赵南鹤别过头：“结束不结束不是你说了算。”
“你骗了他两次，不是吗。”
赵南鹤顿时觉得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说话都开始有一些卡壳：“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已经答应了叶庭，不会再去打扰他了。”
程以秋定睛看着赵南鹤，半晌后才又说道：“你何必呢。”
赵南鹤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问懵了。
“什么？”
“你何必当初把事情做的那么决绝。”
“如果我说......”赵南鹤叹了一口气，问道：“如果我说，那天大家逼他签字的时候，我是想去护着他的，你能相信我么？”
程以秋仔细思考后，摇了摇头：“你的前提就已经是错误的了。你有没有想过，在叶庭的视角，逼他的人只有你。”
又是短暂的沉默，赵南鹤突然想起来一件要紧事，一面又想避开这件事跟自己有关的部分。
赵南鹤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接他回来。”
“蓝顾和他大哥应该已经在过去的路上了。”程以秋答道：“也有可能已经在回来返程的路上了。”
“那你自己记得到时候把叶氏还给他。”赵南鹤说：“文件资料那些东西太多了，你别漏掉了什么。”
程以秋开玩笑一样地说：“你倒是想的周全。”
“是他的本来就应该还给他。”赵南鹤又说：“我......我知道就算全部还给他也不能再弥补什么，但是......”
“会让你心里好受一点。”程以秋接过了他的话：“我说的对吗？”
赵南鹤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而后点了点头：“对。”
“自我安慰......”程以秋说道：“有时候是一种自我麻痹。”
赵南鹤沉重地说：“我知道。”
大概是觉得到现在为止也没什么好瞒着赵南鹤的了，程以秋一边慢慢喝着温水润着嗓子，一边说道：“我和叶庭很聊得来。”
赵南鹤抬起眼：“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程以秋说完，活动了一下手臂：“实不相瞒，你们如果结束了，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你最好是连想都不要想。”赵南鹤方才刚消下去的火气又重新冒了上来，但至少他也学会控制自己了些：“这不代表，我会愿意看着叶庭去陪着别人。”
程以秋反驳：“你只是看不惯我和他在一块吧。”
大概是因为这句话真的动了气，赵南鹤不想再和他继续这个总是陷入死循环的话题：“我可以去给他所有他想要的，但不代表我可以看着他再爱上其他人。”
赵南鹤这话提醒了程以秋。
程以秋问道：“那个夏听野，是怎么回事？”
赵南鹤不耐烦地回答：“没怎么回事，真要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他，要是没他对我开的那一枪我可能都没有机会重新遇到叶庭。”
程以秋看他的反应，发觉他是真的不知道。
程以秋试探性地问：“你知道夏听野什么来头吗。”
赵南鹤摇摇头。
程以秋思索了良久，觉得现在还不是告诉赵南鹤的机会。
“你记住，”程以秋提醒道：“最好不要让夏听野和叶庭见面。”
赵南鹤抄起自己的车钥匙就往外走。
“知道了。”
程以秋目送他离开。
他翻开了最近两个月的日程：
距离群众要求叶庭露面而安排的会议，只剩一周的时间。
对于一般的平民百姓来说，今天发生了什么政变，明天又颁布了什么新的条款，他们虽说都算法案里的受众群体，但更多人好像只在于今天但柴米油盐有没有涨价。
但对于身处权力中心的政客来说，叶庭，已经从一个人，变得更像一个暗号。
叶庭可能要回来，这件事更是一颗深水炸弹。
不少人感觉到，快变天了。
在叶庭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除了开会必要时的提及，没有人会想要愿意提起这个名字。
叶庭的名字和当时剔骨刀上的血迹一样让人觉得沉重。
“叶庭，这边。”
钥匙咔一下打开了门，叶庭走进房子的大厅，环顾了一周。
叶庭转过头说：“蓝哥，谢谢你还费心思准备这么好一套房子暂时收留我。”
“谢什么谢。”蓝因摆了摆手：“你愿意以后来我这一直住着都行。”
突然想到了什么，蓝因又问：“你现在还不回去......是因为赵南鹤那小子还在你那？”
叶庭沉默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感觉现在回去还有可能会碰到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蓝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也是，过一段时间再回去确实更方便一些。”
蓝因把钥匙递给他，还顺便给了叶庭一些这段时间的档案资料。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蓝因说：“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只有一周的时间给你调整状态了。”
叶庭轻笑道：“我不用调整，状态也能很好。”
等蓝因走后，叶庭打开了手里的档案袋。
距离哨兵向导的平权协议颁布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群众的态度虽然一直没有完全稳定下来，但至少整个市区里的制度已经有了初步的改变。
好像一切都很正常，正常的表象下又有那么一丝隐藏着的波动。
叶庭翻到下一页，看到了赵南鹤拟好的后续的补充条款的初稿。
叶庭微微睁大了些眼睛，把赵南鹤的这份补充条款又读了两遍，内心难免会产生些许的惊讶。
他是真的做好过准备，回来时听到向导被强制押送回塔桥的讯息的。
他以为赵南鹤只是嘴上说的好听，毕竟漂亮话谁都能不负责任地说出来。
叶庭是确实没有想过，赵南鹤只想要平权而不是一味的夺权是真的。
叶庭不是很能理解。
如果赵南鹤当初的目的只是这个，以当时他们的关系，赵南鹤倘若是直接告诉他，他肯定会优先考虑。
毕竟赵南鹤这个人让他第一次对哨兵有了改观。
赵南鹤这样背着他干出那些名堂，说到底就是因为内里还是忌惮叶庭几分。
可是如果赵南鹤都没有那个胆量跟他说真话......
叶庭有些疑惑自己以前的脾气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缺陷。
这感觉很别扭。
就好像是，他们彼此之间什么都互相了解了，但他又看不懂最真实的赵南鹤，就像赵南鹤也许也从未有真正读懂过他。
叶庭心里莫名冒起一种恍惚感。
算了。不想去管这些了。
他暗暗想着，把资料收好，踱步去厨房想找一罐咖啡来提提神。
别去想明天。
叶庭对自己默念道。
先别去想赵南鹤，别去想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