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眼, 都发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说，遍布整个国度的宣誓广场并不是海婴用来联系所有智能的锚点，而是用来构建自由城、作为稳定自由城的入口的话……”
云星越深吸一口气, “自由城不能自主离开, 既然已经来了, 我们先找个地方理一理线索。”
除了现在是白天而非夜晚之外, 自由城与往日的自由城并没有什么不同。至于最合适的谈话地点，当然是两人最熟悉的“小楼超市”。
一切都与他们最初离开这里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就是刚刚发生不久的, 楼西尘一下子想起了临别之前云星越将他按到路灯杆上的那个亲吻。
他陡然脸红了起来。
而云星越就浑然不知晓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楼西尘究竟在脑中想了多少东西。他打开了小楼超市的透明玻璃门, 里面一切的设施都仍然安安静静地等候在那里。
那个楼西尘最喜欢的沙发躺在柜台旁边, 云星越在沙发上坐下, 从系统面板当中兑换出了一杯茶水, 对着窗外静默而沉寂的街道轻啜了一口。
楼西尘偏偏不选择坐到其他什么地方，而是非要同云星越挤同一张沙发。云星越满脸无奈地给对方让了些空间, 下一刻身旁的位置就被另一人亲亲密密地占满了。
然后一只胳膊也毫不客气地揽上了他的腰。
不过云星越却也完全不想抗拒。
他放松了身体，任由自己倚靠在了楼西尘的身体上。听见对方说道：
“你的第一个疑惑我已经帮你解答了，就是什么是亲吻。那么，你的第二个疑惑……”
云星越抬眼看向楼西尘。
对方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期待, 眼睛里亮晶晶, 好像就要有星星从里面漏出来似的。
他完全不想打破对方的这种期待，挑了挑眉, “比如？”
“比如……”楼西尘忸怩道，“比如，什么是深吻、什么是爱爱……什么的……”
楼西尘还在不好意思着, 已经开始为想象中的答疑时刻而害羞起来了，下一刻脸上便多了一双手。云星越正双手捧着他的脸颊揉捏着, 眼中笑意盈盈。
“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楼西尘自觉可爱这个词可是与自己一点沾不上边。
不过这是来自于他的十一先生的赞赏，楼西尘于是毫不心虚地认下了：
“我当然可爱！”
下一瞬楼西尘眼前一暗。
是原本倚靠在自己身上的人倾身凑近，在他唇上轻轻印了一下，像是一个奖赏似的，带着甜丝丝的意味。
楼西尘愣了愣，后知后觉地舔了舔嘴角。
随后猛地如遭雷劈。
他他他……他竟然又晚了一步！都是第二次了，为什么还是云星越主动？！
不过没有等楼西尘反省完毕，便听见云星越的声音在耳边柔柔地响起：
“今天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
白日的人类联盟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淡蓝色的数据光晕重新联络起了这个国度当中的任何一个角落。所有的公民重新回到他们各自应在的岗位上，忙碌地工作起来。
但是似乎公民间的氛围要比往日要躁动许多。
今早发生的一切大多数人都目睹，失灵的指令，智能的失误，不论是什么都是在人类联盟存在以来的记载当中是头一次发生。不过他们从接受教育以来所被告诫的就是不被允许聚众谈论某一话题，于是往日的工作如何，今日的工作也要一贯下去。
而在被巨大的保护罩包裹住的中央区，位于靠近最中心位置的编号十一点庄园，一个小豆丁从门外姗姗来迟。
机械管家W1为来客打开了门，智能眼闪烁几下，疑惑地回头看向别墅的方向。
小先生不是在屋里吗？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它为什么没有收到指令和监控反馈？
“小先……”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小豆丁走上前一步，抬起手握住了机械管家的机械手指。数据粒子从一方的指间转输到另一个，下一刻机械管家骤然停住了要说的话。
小豆丁慢悠悠地收回手。
机械管家转身行了一个礼节：
“欢迎您的到来，先生。”
小孩从庄园的大门位置一路走到别墅，不需要刷公民终端，屋门便自动打开迎接来人。随后他走到二楼、回到卧室，在装设童趣的房间当中，小孩子的整个身体倏地散做了一地的蓝色数据粒子。
这些数据粒子在空气当中显现着，急切而嘈杂地寻找属于它们自己的位置，终于重新凝固成为小孩的形状。小孩抬起左手，最后一根小手指从无到有地成型，只是却并不能成为完全的实体，而是始终半透明着。
小孩面色冷凝，抬头望向窗外。
那里是中央区更中心的地方，隐隐可以看见代表着这个国度最中心的纯白高大的器物雕像。
*
“……就是这样，因为中央区受到【降低智能】的影响尤其严重，我甚至被困在我向主系统传输扰乱程序的地方。好在我给自己留了一条紧急离开的路，就是通往最不容易被怀疑也是最容易到达的地方，庄园内的工作浮空岛。但是这个退路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我紧急转移到上面之后，就会同其他被紊乱的智能影响的公民一样，被困在所处的房间内，也不能知晓外面发生的情况，除非有谁从外面重新打开门。”
“你找到我的速度让我惊喜。”
楼西尘自得道：“我可是不会让你失望的。虽然在一开始确实很担心你，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
“嗯？”云星越微微歪着头。
楼西尘说：“就是那个！——那个，亲亲啊，你如果不是确定自己绝对不会因为这次试探被智能发现的话，是不会在临开始之前要我解答第一个疑惑地。”
楼西尘一边说着，一边感觉他的十一先生简直是太会了！
解答疑惑什么的……听着就勾得人心痒痒啊！
云星越眼中笑意加深。
他勾引道：“那么，想知道我的第二个疑惑吗？第二个是……”
“先等一下！”楼西尘突然叫停。
云星越一愣，“怎么？”
楼西尘满脸紧张地凑近，“就是那个……你还记不记得，我送了你一点点书？”
说到书，云星越当然记忆犹新，虽然他确实是对楼西尘描述中的“一点点”尚且抱有一丝疑问。
云星越点了下头，“当然记得。”
楼西尘便期待地继续问：“那你……看了多少本了？”
云星越沉默了几秒。
“大概有……一百多本？”
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楼西尘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他强忍着似的，用一种恋恋不舍的眼光看了云星越最后一眼：
“那、那个第二个疑惑，要不我们还是等等吧？等你看完所有的书，我一定会给你好好解答的！”
云星越一时间看着楼西尘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什么稀有物种。
他看着楼西尘的表情慢慢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当然可以，只要你自己不要后悔就好。”
楼西尘完全没有听出对方话里的调侃，甚至还抓耳挠腮地为答疑不能继续下去而懊悔，还不忘提醒道：
“那你可一定要勤奋些看书啊！”
云星越自认那一堆小山一样的书自己就算阅读效率再怎么高也不可能很快地全部看完，于是转移开了话题：
“在【降低智能】之后，因为紊乱的智能程序，大部分人因此被困在自己的休息仓当中。就算在中央区，也因为进出任何一个房间都需要智能指令的原因，中央区的公民被困在自己的房间当中。”
“而并没有因为智能程序扰乱而被困住的，我们已经发现了有三种情况。”
楼西尘的注意被转移到了正事上面来，“三种？”
云星越道：“第一种情况就是你所发现的，在自由城当中已经死亡的公民。虽然自由城与现实社会当中的时间流速似乎并不同，但是因为进入自由城中的是本身的身体，我们假定在自由城当中的死亡就是在现实当中的死亡。那么白日在现实社会中仍然存在的死亡了的执行者就有几种情况——身体被与原本的公民相貌相同的机器智能替换，并且被导入了原本公民的生平事迹的记忆；或者因为某种原因，进入自由城中的其实只是某一种超出现有科技之外的投影，在自由城当中死亡之后，现实社会中的身体并没有消失，而是被智能以某种方式掌控起来……或者有更多的可能，可以稍后再行讨论。”
“第二种情况是中央区公民编码前十的公民。这十位公民从被选择出来继承这样的编码之后，就需要每日处理庞大到不可估计的运算、做出数量难以想象的决策，如果说他们其实并非是真正的公民，而是背后有智能在控制着，其实并不算很难理解，因为毕竟这个国度的中枢决策不能容许一点差错，除了‘前十位公民’这件事情本身成为了一个谎言之外，其他的都无可指摘。”
“还有就是第三种情况。”云星越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抬起眼同楼西尘对上了视线。
“就是你。”
楼西尘愣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