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星越从楼西尘的脸上读出了这句话, 轻笑一声，“你是会好奇很多东西的性格。”
楼西尘于是耸了耸肩，“好吧, 我确实非常好奇, 这些宣誓广场在我看来十分……突兀。”他顿了顿, 补充道：“对于这个冷漠的国度而言, 似乎不应该有这样‘平等’的东西。”
“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疑惑，不过现在我有了些不知道是否正确的猜测。——每个区域都会有的这样的宣誓广场, 每天都需要定时的公民聚集，一定不会是简单的精神需要。如果海婴需要将它的智能眼线遍布到整个国度的话, 任何国度都有的宣誓广场, 会是一个再好不过的载体。”
楼西尘道：“不知道正不正确,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云星越笑笑, “你说的对。”
楼西尘说：“那就先把这个广场，整个都翻过来一遍。”
“我来。警戒就交给你了。”云星越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在意执法者。”
云星越这样一说，楼西尘才想起来，从今天开始没有见到的, 除了正常的公民之外, 还有执法者。
有公民犯错大到需要执法者出动的情况只是少数，在大多数时候, 这个国度都是安静的。所以并非是有扰乱秩序的情况发生才需要执法者，执法者在平日里也是能够在城市的某个角落看见的。
而今天楼西尘观察了很多，却一个执法者都没有见到。
“在我们有了第一个猜测之后, 我以为没有任何人知道身份的执法者就像是那些在自由城中死亡、然后在现实社会中被‘替换’的公民一样，是被最高智能掌控着的机器。”
“在第一个猜测被打破, 证实所有的公民都并非是机器之后，我对于执法者存在的猜测也依然还在‘智能’上。”
“但是现在……”云星越抬头看着楼西尘的眼睛，“为智能所掌控着的公民，本身同智能权限融为一体，所以在今天还能够正常出入、正常工作。而在今天没有出现的，是‘正常’的公民。”
楼西尘闻言不可思议道：“难道说，拥有如此大权力的执法者，背后其实是社会中的某些公民？”
云星越随即哂笑一声，“如果是这样的话，简直比创造了自由城的就是最高智能海婴这个猜测还要不可思议。”
楼西尘明白，不管执法者会不会出现，都并不代表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在智能最中央为所欲为而没有任何顾忌。他点头道：
“周围交给我，你只管放心探查。”他想到什么，从兜里拿出一样东西，“不知道这个是不是能对你有所帮助。”
云星越伸手接过，摆弄了几下，认出来这个好像是……被改造过的监察路线工作所需要的东西？
“好。”云星越随手将手里的仪器举到面前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却顿住了。
“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云星越表情复杂地看着在仪器屏幕当中变得光溜溜了的楼西尘。
唔……对方身上的肌肉线条看起来似乎手感很不错的样子？
“没，没有问题。这个能够帮上我的大忙的。”云星越将仪器放下来，表情不变。“我去查看宣誓广场了。”
看到云星越已经转身往宣誓广场中央走了，楼西尘挠了挠头，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
然后他看到走到一半的云星越转过了身，有些意味深长道：
“虽然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太适合，但是我还是有一个建议。我觉得穿内裤似乎是一个不错的习惯？”
留下这句话云星越便转过身去探查宣誓广场了，而站在原地的楼西尘感觉有些满头雾水。
他摸着下巴思考这句话有没有什么更深刻的含义，直到瞥见了云星越拿着用来探看建筑地下的仪器，恍然想起了自己究竟是遗漏了什么。
仪器……内裤……
楼西尘缓缓捂住脸，露出一对通红了的耳尖。
*
很幸运的是全程都并没有什么人靠近他们所在的这个宣誓广场，不论是执法者还是其他什么。宣誓广场上空就连传送数据的信息流都没有经过。
不知过了多久，楼西尘听见云星越在喊他：
“发现了！过来帮我一下。”
楼西尘揉了揉脸，快步过去。
云星越正站在那个洁白器物雕像的脚下，对面是平坦而纯净的公民站立的广场。而云星越所在的位置，洁白光滑的地砖被破坏了几块，露出下面一层的结构。
“所有的地面或者台阶内部都是几乎相同的材料结构，只有这里，内部似乎有一个黑色的空洞。”
楼西尘卷了卷袖子，“那还等什么？挖开它！”
两人来时候乘坐的悬浮车上便有能够帮助挖掘的工具。最初建造广场的时候不知道是应用了什么样的材料，使得这个广场异常坚硬。铺设地面的材料类似于石头，又像是玻璃，在撬开一个断面之后似乎还能够看到有星星点点的萤光在断面闪过。
一边警戒着，一边就这样挖掘。直到穿越了这样的玻璃材质样的第一层地面，已经挖了有两米多深。
下面一层颜色便与之前的截然不同了。并非是石砖，而是类似于泥土的地面。
楼西尘跳进洞里，放弃工具用手在四周摸索着。
突然，他仰头看向上面的云星越：“灯给我一下。”
接住云星越扔下来的灯，楼西尘重新拾起工具小心挖掘着。泥土松软，不比之前的一层坚硬地面，很快他手里的工具便触及到了一个硬物。
找到了。
他将周围的泥土拂开，在灯光的照明下，楼西尘发现被他挖掘出来的这个似乎是一块金属板。
仔细辨认了半晌，楼西尘“咦”了一声，“上面有字？”
他走到一边，为云星越留下足够的空间，“你要不要也下来看看？”
说罢楼西尘期待不已地张开了手臂，想要将人接个满怀似的。可惜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去接对方，云星越已经动作利落地落了下来。
楼西尘故作失落地叹了口气。这让云星越不由得感觉有些哭笑不得，于是抬起手安慰地摸了摸楼西尘的头。
“海婴正在恢复它的智能，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云星越的公民终端上探出来一个半透明的屏幕，上面是八星区和十二等区的平面地图。地图上面原本只有零星的亮点安静地待在工作区域，但是现在上面的光点越来越多，这代表着已经有公民渐渐地恢复了自主控制的权限，从休眠仓中成功出来了。
楼西尘同云星越一同蹲下，看着被清理出来的这一张金属板。
金属板并不大，颜色是银色带着些微的蓝，上面有着复杂的纹路，看起来像是一张芯片。
可是在中央区最中心的宣誓广场之下，又怎么会埋着一张芯片？
科技发展到现在的程度，原本作为机器控制中枢的芯片已经可以作为微小的粒子而存在，不会出现这么大一张芯片的。
并且它不知道经过多久的泥土掩埋，已经看起来很老旧了。
旁边的云星越已经将嵌在痕迹当中的泥土清理干净，露出了刻印在上面的字迹。
是两行很简短的话：
【这里什么都没有。
一切都保存在自由之地。】
“这是……什么意思？”
楼西尘转头看向云星越。
云星越面沉如水，“这句话……好像意有所指。自由之地？是说自由城？”
“一切都保存在自由城中？”
“如果是我们所想的这样的话……”
楼西尘话音突然顿住，他重新看向坑内。方才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光点在闪烁。
“等一下，这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他伸手去触碰，就在那张金属板原本所在的地方的下面，穿透了一层泥土，楼西尘的指间突然进入到一个空洞。
他的指间触摸到了空气。
楼西尘猛地转头去看云星越。
“我找……”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眼前的人已经一恍然间消失不见了。在最后一瞬间楼西尘只感觉到了另一只手被人迅速地握住，而后在原地已经不见了两人的身影。
*
身边的温度很明晰，楼西尘猛地握紧了手指。
被握住的手轻轻动了动，这代表着这只手的主人已经醒来了。
而楼西尘终于也挣扎着睁开了眼。
随即他一恍然。
这里……有些眼熟。
天空当中是仿佛被风沙裹挟着的浓云，但是身处的巷子里却寂静无风。透过云层，是昏黄而带着些红的霞光，一丝一缕地照射进这个安静的街道上。
旁边的是云星越，对方已经起身，然后将楼西尘拽了起来。
“这里是……？”
云星越环顾一周，“自由城。”
楼西尘这才发现自己的那种熟悉感是来源于哪里。他们现在所身处的地方可不就正是中二十三区的第一街道上。只不过因为现在并非是一贯的黑夜，使得楼西尘一时间对这里的环境感觉有些陌生，一时间没能够认出来。
“所以，我们通过中央区最中心的枢纽，来到了……自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