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韩时, 两人都没提这事。
春节临近,姜舒意带他去采办年货。
街上灯笼高挂,非常热闹。
韩时边走边看, 见什么买什么。
姜舒意不让他大手大脚花钱, 他说钱就是用来花的。
她辩驳赚钱不容易, 要节省别浪费。
韩时点头,嘴上却说财富不是省出来的。这么多店铺有些顾客盈门, 有些生意惨淡, 买了他们的商品才知道原因。
姜舒意哑口, 原来他不是闭眼乱买。
年三十,姜舒意本来约韩时到家里吃年夜饭, 但李雪妍接到临时加班通知, 一家人决定去疗养院跨年。
韩老爷子很高兴。
往年他一个人看电视度过辞旧迎新的夜晚。儿子孙子会给他打电话, 但人不在身边, 问候不能代替什么。李雪妍倒是请过他一起吃年夜饭,他拒绝了。他不属于那个家庭,去了反而令人不自在。
今年他身边有了喜庆氛围。
下午姜舒意和韩时陪他围炉喝茶,两个小辈聊得话题多是学习方面。
姜舒意要锻炼自己的口语水平,自告奋勇朗读名著。
韩老爷子带笑听。
韩时翻动炉上水果,陈皮香清新自然,一如认真发音朗读的女孩。
寒假短暂,高一下学期开始,面临选科分班的问题。
姜舒意必然会选文科, 韩时没短板选什么都行。但他如果选理科, 就不能做同桌了。
她问韩时选什么, 他毫不犹豫说文科。
无论他选什么,以后都会推翻重学。他清楚知道留在昆山的日子不会长久, 他的母亲一时放松以后会加倍收紧。
现下每一天韩时都认真过,姜舒意没发现异常,但觉得韩时对她更好了。另一面是女生对她的意见越来越大。
她心里记着韩时的话,友善对待每位同学。
一部分女生态度动摇,但校运会又招来无数嫉妒。
校运会前一天她生病发烧,李雪妍要请假让她在家休息。
她想到自己缺席班级安排好的项目就少个人,而且她是旗手。虽然会有人替她顶上,但运动项目多前后排时短,大家体力有限,多参加一项累够呛。便撑着病体准时到校。
春日操场看着阳光明媚,凉风吹过仍有冬寒。
校运会入场式很漫长,校服单薄不抗风,双手举旗耗费体力,身体忽冷忽热考验极限。姜舒意咬牙坚持,自我鼓励一定行。
顺利入场后,紧绷神经稍微放松,身体不适就乘虚而入。她掌着旗杆眼前花白,背上一阵阵冒虚汗。
没人注意到她的异常,韩时个高排在后面,只看得见她背影。
校长致辞的声音在她耳中越来越远,没等宣布运动会开幕,她坚持不住滑倒在地。
后面的事记不清了,模糊感觉有人背着她一路狂奔。
最终她没能参加运动会,还成了别人口中娇气狐狸精。
恶语声太大,一贯少言的韩时站出来替她说话,让那些传播谣言的人自我评定,为什么旗手不是自己,而是姜舒意。多的话韩时不屑说。
老师也听到声音,了解情况后开班会告诉大家事情缘由,并肯定姜舒意的精神,希望偏见就此结束。
姜舒意病愈归校,坦然面对压力。
她没有同学说的那么娇气,但也不是特别坚强。想为班级争光却把事情搞砸了,伤心难过在被窝里哭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擦干眼泪,做好自己的事。
在韩时面前她不用强撑,偶尔emo会得到正面鼓励。
最好的青春遇到最好的人,没什么坎过不去。
韩时离开昆山那晚毫无预兆。
放假当天他和姜舒意走在最后,检查完清洁锁好门窗,然后去宿舍帮她搬东西。
晚上两人在旺旺面馆吃完饭才分开。
韩时下公车转过路口走了一段忽然站住。
他远远看见家门前停了一辆黑牌车。
他没跑,徒劳无用,在原地站了会儿慢步走回家。
客厅里,路瑶坐在独立沙发上,双手打开,双腿叠着,妆容精致冷艳,表情不怒自威。
家长之态很足,母亲慈爱毫无。
管家帮韩时放下书包,脱了校服外套。
路瑶伸手:“把他衣服拿过来。”
管家快步送上。
路瑶接过微皱的外套看了看,随手扔在旁边,说:“我儿子现在成了野小子,昆山真是人杰地灵。”
韩时垂着双目没说话。
路瑶起身来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的脸,笑着问:“玩够了没?”
“我没玩。”
路瑶仿佛没听见,伸手整理他T恤领口说:“玩够了就跟妈妈回家。”
韩时正式她,语气诚恳:“我想和你谈谈。”
“好,可以,回家谈。”路瑶拍拍他的肩。
“这里就是我的家。”
“不是,这里只是暂住地,和英国一样。”
“不一样。”
路瑶挑眉:“哪里不一样?”
韩时:“我出国是锻炼。”
路瑶完全不去理解他的话,只道:“你去每个地方都是锻炼,包括这里。鹤立鸡群培养你骄傲自信,小镇环境锻炼你眼界宽窄。目前看来效果不佳,除了长高没别的收获。”
“我……”
韩时刚开口,路瑶直接打断:“一学期够了,这么大人心里有点数。你的要求我都办到了,还不肯走是要我资助几个贫困生陪你读书?”
韩时脸上咬肌突了突,没说话。
“或者你想听听校长的意见?”路瑶招手,管家拿来手机,她当即拨打校长电话,开免提让韩时听。
客气了几句,校长说:“韩时在校表现优异,是全校学生的楷模。说句实话,我希望他佩戴昆山中学的校徽走出国门。”
话到这里,校长沉默了。
路瑶用指尖敲击手机后壳,校长接着说:“但昆山确实太小,师资力量有限无法给他更好的教育。学校经过商议,忍痛做出劝退决定,希望韩时同学去更好的学校深造。将来记得昆山中学,有空回来看看。”
路瑶收线,示意管家和随行的人收拾东西。
韩时一动不动站着。
此刻极其考验情绪管理。
若他出生在一般家庭,冲动就冲动,大不了自食其力。
可他的母亲是路瑶,有钱强势,无论跑到哪里都能把他抓回来。
短暂时间内韩时想了很多,终是坐上黑牌轿车离开了水墨昆山。
回到市里韩时依然按部就班,没有抵触情绪,只是更沉默了。
回家第三天他给姜舒意打电话,李雪妍接的,说女儿去给邻居小孩补课了,让他晚点再打。
他抬头看着摄像头,知道没有这种机会了。
晚上路瑶问他给谁打电话,他说给李阿姨打,请她好好照顾爷爷。
问这话之前路瑶已经查了电话号码,知道他没说谎,又问他认不认识那个护士的女儿。
韩时表示见过不熟。
韩时在昆山这一年,集团扩大规模路瑶没空抓他日常轨迹,有时间会打电话问问校长。校长只关注学生学习用不用功,实话说韩时是他任校长八年来印象最深刻的好学生。
其他时间有韩老爷子看着,路瑶不想跟他多讲话。
让韩时留在昆山时,爷媳孙三人已经讲好该学习的认真学习,该工作的好好工作,都别给对方施压。
现在韩时回到正轨,路瑶没什么可担心的。但她还是收了韩时的手机,说过两天去英国要换卡。
出国当日韩时找机会给姜舒意打电话。
接通便听到姜舒意问:“你不在昆山上学了吗?”
他抱歉答是,马上要去英国了。
姜舒意没再讲话。
过了一会儿,韩时听到很轻的抽噎声。
他也难受,不知说什么好。
最后姜舒意吸鼻道:“我没有条件出国,会努力考上好大学。以后有机会见面的话,希望彼此都优秀。”
“好,姜舒意很棒。”
没有承诺约定,他踏上出国的飞机。
多年后归国,他用行动爱她护她,哪怕她已忘记他。
此刻路瑶眸色凝沉,思考入神。
韩时没看她,解锁手机查看消息。
米兰那边回复:人已到位,调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