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舒意一觉睡到中午。
早上助理给她打电话没接, 来她房间遇到楼层服务，得知她睡得晚便没打扰。
姜舒意睡醒后直接去工作室，给工人员工们安排了丰富午餐。
下午对接硬件运输, 谈好入场时间。
三点和友人喝下午茶, 聊最近时尚财经讯息。
五点回工作室验收不满意要求修改的隔断布局。
晚上本来没有约会, 她打算随便吃点东西回酒店休息。
昨晚睡眠不足八小时，再怎么集中精力人都显得萎靡。但昨天的宴会社交面广, 意向客户不少, 有人请她一起吃晚餐深度交流。
她没拒绝, 把收尾工作交给助理，先回酒店清洁换衣。
刚到门口, 遇到推门进来的时念。
时念看她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问道：“我来晚了吗？”
“你……”姜舒意忘记自己给过时念名片, 只记得昨晚他陪聊到很晚。
时念从她昨晚的状态看出她记性不好, 忘记了就帮她回忆：“和姐姐说好收工就来帮忙。”
“哦，谢谢。正好有点力气活要做，麻烦你帮帮小助理。我和客户有约先走一步，改天请你吃饭。”
时念：“……”
晚餐人不多，姜舒意在自己的领域谈吐自如，定下三单预约愉快结束一天的忙碌。
回酒店路上，一辆车远远跟着她的车。
之后几天姜舒意社交不断，累了睡眠质量好，路瑶对她的影响已经消除。
从折磨人的幻境中走出来需要时间, 钻牛角尖伤害的是自己, 她的潜意识里存在“换个思路”这个词, 每到难以忍受时这个词就会浮现出来提醒她别在意，放轻松。
路遥的话她不会信, 韩时有搞外遇的心没必要在她身上浪费精力，那种话只能唬唬没有经济来源缺乏安全感的娇养金丝雀。
但情绪波动有时不可控，像怪梦无来头，又像那个幻境无休止纠缠，拉扯她去发现真相。
时念来工作室一次后就不怎么露面了，姜舒意也没放在心上。他那个年纪三分钟热度，更何况他还有明星光环。
这天姜舒意晨起洗漱时接到韩时的电话。
一段时间没听他的声音，乍听竟有点失真。
韩时先道早安，纯正口语非常耐听。
姜舒意嘴里含着牙刷，囫囵应了声，涂掉口中泡沫，说：“早安，先生。”
韩时：“我是谁的先生？”
姜舒意反问：“你在给谁打电话？”
韩时：“你知道自己变了吗？”
“哪里变了？”
“变得非常不客气。”
“那冒昧问一下，韩总来电有什么指示？”
电话里传来止不住的低笑声，鼻息轻拂耳膜，两国距离迅速缩短。
姜舒意任他笑，开启免提把手机放在置物架上继续刷牙洗脸。
等她忙完这些事，韩时才顺着她的话说：“这么久不联系，心里有没有韩总？”
姜舒意贴上面膜，仰着头说：“韩总没发现自己也变了？”
“我没变。”韩时说，“对你从没变过。”
这话又让姜舒意想知道失忆前的事，清清嗓子说：“有空讲讲我们的故事吗？”
“我们的故事刚开始，你是参与者，别抱旁听态度。”
姜舒意实在不懂这通电话意义何在，韩时可不是无聊又恋爱脑的人，清早时间宝贵哪有时间在这闲聊。
她的状态韩时不用看见都能想到：“你奇怪我为什么早起给你打电话？”
“嗯。”
“因为你不主动找我。”
姜舒意否认：“说好这段时间少联系的。”
“讲真，你那个提议我不想配合，更不想你心情不好独自承受。”
姜舒意琢磨韩时了解什么信息的时候，他直说：“我知道你尊重我妈是顾全大局，但我也告诉过你别委屈自己迁就她。遇到任何事都可以第一时间联系我，别怕打扰我好吗？”
姜舒意明白了，路瑶打骚扰电话的事他知道了，大清早来电解释误会。
她拿掉面膜坐直，说：“我没信婆婆的话。”
韩时可以说不信怎么会情绪失控，让别人钻空子的话。但他了解她的病症，外部刺激是否有用在于她近期心态有无沉积压力。情绪失衡非单一元素影响，发作起来无法自控。
他换了种说词：“你是很棒的姜舒意。”
“啊？”
“有时候很棒，有时候很傻。”
“啊？”
“你看看自己现在的表情傻不傻。”
“……你有时候很欠。”
韩时笑道：“确实，我来米兰领罚。”
姜舒意迅速抓重点：“你要来米兰？什么时候？”
“下周一，全球基建投资峰会在米兰召开，我过来开会。”
姜舒意哦了声，问道：“你带婆婆去见那个女孩了吗？”
“没有，我认真考虑后觉得，无论从你还是那个女孩的角度这事都不能做。”主要原因是韩时记着临别那晚姜舒意的话，因此临时改变计划。
姜舒意露出笑容，但还是挂心路瑶的问题怎么解决，便问：“有别的方案吗？”
“见面说。”
结束通话，姜舒意收拾好自己下楼去餐厅吃早饭，在电梯里碰到几天没见的时念。
她记着时念去工作室帮忙的事，含笑向他打招呼。
时念道了声早，将帽檐往下压了压。
一个人出现明显变化，无论在不在意他也会多瞧两眼。
姜舒意转头看着时念。
他又抬手动帽子，手臂遮挡她的视线。
姜舒意奇怪了：“你脸上冒痘吗？”
时念：“没有啊。”
“那你遮着脸干嘛？”
时念：“昨天在新门被粉丝认出来，很麻烦。你不知道私生饭的恐怖。”
姜舒意说：“我不是私生饭。”
时念解释：“给我整出心理阴影，习惯性动作。”
姜舒意转移目光，不再说话。
幽闭空间内男女独处，时念的心必然无法平静。
那夜时暮提出大胆想法，把姜舒意迷晕弄进事先准好的房子里，让时念跟她拍几张亲密照。
时念说办法太老土，法制社会整这出，万一露馅前途没捞着还得进局子。
时暮让他说办法，一听培养感情的话立刻打断，戳他脑门呵斥舔狗舔到到最后一无所有，放着各种美女不要，非得看上已婚女人，有没有点出息。机会不是随时有，来了不抓住永远是失败者。中国是法治社会，国外弄这点小事兴不起水花。再则又不会把姜舒意弄死弄残，拍完照就放了她，等迷药失效她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就算露馅，有路董兜底怕什么。
时念知道哥哥打定主意不会更改，他不参与，时暮会另外找个男人做这事。
时暮果然说你不行别碍事，订机票回国。
男人最讨厌“不行”这个词，时念当即表示字母圈都混过，不行？
听到字母圈时暮没有特别反应，甚至用圈内的方式引诱时念去做这件事。
无论思想正不正常，那种白皙皮肤被粗绳捆绑勒出道道红痕，高傲天鹅趴在腿边讨好叫主人的画面绝对刺激。
时念快速进入画面，丝毫不觉得自己被哥哥PUA了很多年，除开血缘关系，他只是时暮需要时可以排上用场的工具。
能照着剧本演戏的时念回归生活信念感并不强。不报害人心思，他可以在脑中构建出和姜舒意这样那样的场景，然后放长线钓鱼。有了明确目的，他对上姜舒意的目光心里那只鬼便不好藏。
之前去工作室帮忙都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姜舒意临时有事先走，他既失望又轻松。
最近几天没在姜舒意眼前晃，是时暮发现不对劲。
时暮来米兰专门做这事，八百个心眼子全天开放，自己不出面花钱就能获得讯息。
摄影工作室那边有人盯着，他平时不怎么出酒店，视频办完公就爱躺在床上动歪脑筋。
客房服务每天来打扫房间，拿到大额小费热情多十倍。时暮要知道时念和姜舒意每天什么时候出入酒店，让酒店工作人员盯着再好不过。
他没直接说监视的话，告诉服务生他的弟弟和弟媳在闹矛盾，做哥哥的很担心但又不好出面干涉。请服务生帮忙留意，有异常情况及时告知。
服务生接受高额报酬，每天都给时暮传递信息。
当时暮听说姜舒意隔壁房被人包月后，请服务生去拿租客信息。
身份信息服务生查不到，但能详细描述外貌体型，房间内生活垃圾也能窥见一些信号。
时暮拿到这些东西脑子又开始转。
他不确定这两人是否和姜舒意有关，但整天拉着窗帘，出门时间和姜舒意前后相隔几分钟，每天深夜都会产生食物垃圾，一看就不正常。
时暮疑心很重，任何不确定因素都能令他放慢速度，观察一阵没问题才继续行动。
他让时念暂停一切行为。
今天时念在电梯里遇到姜舒意纯属意外。
他尴尬且心情复杂，姜舒意问他是不是要去餐厅吃饭，他好半天才回：“不是，今天开早工，睡过头了没时间整理头发，脸还浮肿着，见到姐姐不好意思。”
姜舒意说：“可以喝点黑咖啡提神消肿。”
时念嗯嗯点头，胡乱聊了几句，电梯终于达到餐厅楼层。
姜舒意走出去，他才抬头看她的背影。
F1米兰站要开赛了，他约了姜舒意一起看，不出意外的话那天是最佳动手时机。可他做不到影视角色那样毫无负担地犯罪。纠结一晚没睡，打算吃点早饭补觉，出门就遇到姜舒意。餐厅不能去了，他蔫耷耷地到外面觅食。
去工作室的路上，姜舒意回想时念的状态不对劲。睡过头会影响精神却不至于见人就躲，明星虽注重外形管理，但见过的素颜艺人不在少数，没谁向他一样遮遮掩掩。以前并没觉得他把颜值看得多重要，今天真反常。
姜舒意想给时念打电话问问情况，毕竟他在她心情不好时陪到半夜。
拿出手机翻到他的号码，她又将手机锁屏。
不能给男人制造关心幻象，尤其是面对误会不解释，热情超乎寻常的男人。
今天装修进度接近尾声，再把小地方打磨一下就能交工。
姜舒意看着新工作室的布局非常满意，接下来没什么操心的事。如果韩时不来米兰，她下周就去巴黎看风向。韩时周一要来，时间可以推后跟他一起回巴黎。
下午，姜舒意坐车去上次举办晚宴的朋友家，亲自给夫妇俩送开业邀请函。
夫妇俩热情接待她，话题太多，聊起来不觉时间过得快。
吃过晚餐姜舒意告别夫妇俩。
临走时，男主人问她马修有没有骚扰她。
马修是上次盯着她不放的意大利男人。
姜舒意说没有。
男主人告诉她花园外有辆陌生汽车来回经过好几次，马修是他朋友带来的，人品性格并不了解，或许多疑，但女士单独在外行走多注意安全。
姜舒意把话放在心里，感谢他的提醒。
坐上自己的车，姜舒意问司机有没有注意到奇怪车辆。
司机老实回答没注意，等待时间在玩手机。
司机是本地人，过来临时聘请的，要他像保镖一样细心关注周围动静不现实。
姜舒意没多说，让他下车检查车况。
回程途中姜舒意坐在副驾驶，这样能从后视镜里观察一二。
国外治安不如国内，以前把安全放在第一位，入夜后能早回家绝不在外逗留。即使工作需要，她也会和同事一起。回国后要适应客户时间，刚开始做老板需要上心的事很多，晚归成为常态，警惕心逐渐松懈。
一路无恙回到酒店，姜舒意松了口气。
如韩时所预料，提醒她防范会令她神经极度紧绷，恐惧源于那个看不清的黑白画面。
她不想入睡后再进入那个幻境，洗完澡放轻音乐拿了本时尚杂志看。
但心还是静不下来，脑中梳理如果真的被跟踪，对方是谁，目的是什么。
离开米兰好几年，重回这里不至于被什么团伙盯上，普通劫财随机性大，没耐心做跟踪的事。
难道又是路瑶故技重施？还有时念。
时念这个名字出现后姜舒意放下杂志，回想认识他这几个月巧合多得不正常。
他说很早就喜欢姐姐的拍片风格，却一直没有约拍过。
成为小顶流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工作室开业四年，他成名两年，这期间和他同个经济公司的艺人都约拍过几次，他毫无动静。
还有李嘉萌生日宴，时暮出现搭讪也奇怪。
商圈按资排辈，实力没累积到一定程度某些场合很难受邀。工作室接商单，头部大佬，行业精英，发展迅猛的企业毫无遗漏都会了解，时暮和智谷科技没进入名单内，说明要走的路还长。
那天宴会与他交谈的人寥寥无几，就餐席位也在倒数第二桌。当时看见并未多想，认真分析便觉时暮和时念每次出现都有迹可循，很可能带着目的性。
为了求证，姜舒意给韩时打电话。
等待音响了一阵韩时接通，声音带着入睡被吵醒的沙哑。
她这才发现时间太晚了。
她还没说话，韩时先开口，语气轻柔没有不耐烦：“早安CALL有用。”
“我今天遇到点事。”姜舒意直入主题。
“遇到什么事？”电话里窸窸窣窣，韩时应该坐起来了。
她把去朋友家的事讲了一遍，韩时说这位朋友提醒的对，我安排人来保护你。
这次她接受了。
韩时把放在暗处的人提到明处也省心了。
他的预判很少出错，或者说计划前尽可能了解对手及队友，让“标的”万无一失地归属他。
姜舒意继续说：“之前和我玩车，把慈善项链暂交我保管的客户叫时念。他年纪不大，在娱乐圈小有名气，有个哥哥叫时暮，是智谷科技老板。李家生日宴时暮也在，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韩时：“和你聊画那男人。”
姜舒意：“对。”
韩时明说：“现在两兄弟都在米兰，和你住同个酒店，今晚的事让你重新梳理关系，发现疑点所以你给我打电话。”
姜舒意诧异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韩时没隐瞒：“裴稷送你的定制表里有定位追踪器，我从蓉市回来那晚就对时念起疑，要查他们轻而易举。裴稷担心你的安全，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我替他说声抱歉。”
姜舒意抿唇沉默。
商界男人用点手段稀松平常，并且出于保护性质没什么可责怪的。她在想自己有够大意，宁苏一再提醒都没引起重视，还跟时念外出了几次。
“他们接近我是婆婆的意思吗？”她问。
韩时说：“暂时没有确切证据，抓到时暮的把柄会水落石出。”
“你觉得如果我没发现问题，他们会做什么？”
韩时分析：“假设是我妈指使他俩做事，目的是拆散我们，你我之间一人出现外遇她就能理直气壮主张离婚。这次她到巴黎没见到那个女孩已知我的态度，外遇的事只能从你下手。两兄弟铺垫了一段时间，时念一直在追求你，能在娱乐圈获得名气他各方面不会太差，你的态度稍微松动，他们的计划就能顺利进行。”
姜舒意摇头道：“我不可能和时念有什么，从始至终他仅仅是个客户。”
“他们也清楚，必然会改变计划。”韩时进一步深推，“时暮劣迹不少，做过校园贷平台，也帮人洗过钱，做事谨慎，校园贷翻车他毫发无损隐身。他为了讨好我妈亲自来米兰，我没猜错的话他想用校园贷那套手段逼你承认婚内出轨。”
听到这些姜舒意本该害怕，没有哪个女人知道自己成为投机者的目标还能若无其事。但话从韩时口中说出来，低缓语调带着稳定人心的作用。
他分析得这么透彻，不用问也知道他已想好应对措施。
萦绕心间的不安情绪反而平息下来，路瑶是不是幕后指使需要弄清。
姜舒意跟韩时商量，装作不知情引时暮时念入瓮。
这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对她有一定危险性。
韩时不同意。
她说每天疑神疑鬼很累，婆婆不放手觉得我好欺，那便让她看看我的决心。
思想和韩时差不多，症结出现必须治疗，拖着病毒越来越猖獗。
勇敢是韩时对她的心理评价，高中到成年的各种历练让她实现了再见面时各自优秀的话。
心疼她，更多的是为她感到骄傲。
韩时答应了，但必须等他来米兰见面后再说。
姜舒意希望暗中保护，别让两兄弟发现。
韩时说安排的人已被发现，这批先撤，换女的来。
他的细心爱护令姜舒意很踏实，早该与他分享情绪，适度倚靠相互理解才是婚姻的幸福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