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寒假姜舒意以为韩时要回市里, 用零花钱买了很多昆山特产让他带回家吃。
韩时不客气地接受,说了个日期。
那天下着小雪,姜舒意怕冷穿得像个小包子, 坐公共汽车再步行一段路来到韩时家门前。
古镇住宅也有区域规划, 他住的地方房价高于一般楼房。外面看着古色古香两层砖木建筑, 里面装修很现代化。姜舒意没进去过,等着拿学习资料时探身往里瞧了瞧, 一眼就能感知大城市与小镇的生活差距。
他进屋后有位中年男人接过他的书包。姜舒意以为那是他爸爸, 他说是管家。
管家这个词存在于封建王朝和西方, 乍然听到很古怪。但这不管她的事,便没多想。
现在站在门口, 她考虑如果再见到那位中年男人应该怎么称呼。父母告诉她礼貌很重要。
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韩时。见她一头雪花, 往她怀里塞了个东西。
冰凉的手触到温暖物品, 姜舒意低头看见一个粉色小熊电暖器。
房内温度如春,韩时穿着白T恤,她和他一个在冬天,一个在夏天。
韩时请她进房,她退后抖干净身上积雪,换鞋走进去。
目光环视漂亮家具装潢,她边看边问:“你几点走啊?”
韩时给她倒了杯热水,说:“这么想我走?”
姜舒意回头:“不是你说要走的吗?”
“我没说过要走的话。”韩时很随性地坐在沙发上。
“啊?”姜舒意转身来到沙发前,盯着他, “我是来送行的。”
韩时状态是没见过的慵懒:“你上次过门不入, 这次多坐会儿。”
“你等我上学也没进屋啊。”姜舒意坐在他旁边, 看着茶几上的昆山特产哼道,“骗子, 忽悠浪费我的零花钱。”
韩时撕开一袋风干肉,取出一块香气很足的肉干。
他晃晃肉干说:“特产和人分享才有意义。”
姜舒意脸上写着不满,心里很高兴,四顾着问:“那位管家叔叔呢?”
“我给他放假了,做饭阿姨也放了,这几天全靠吃肉脯干活着。”
“真不容易啊,韩同学。”
“是啊,命是姜同学给的。”
姜舒意半嗔半笑从他手里拿过肉干,咬着说:“你不回市里会不会无聊,昆山冬天没什么好玩的。”
“不知道。”韩时摇摇头,“你寒假怎么过?”
“写作业,打扫房间,爸爸出差的话我就去疗养院陪妈妈,腊月二十七八买年货。”说到这里,姜舒意发出邀请,“对了,今年去我家过年吧,我妈妈做饭很好吃。”
韩时没回应,姜舒意转头发现他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大人的事她不了解,只知道韩时妈妈对他很严格,但韩爷爷很和善。
“韩时。”她伸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想什么呢?”
韩时回神:“想今天中午吃什么。”
“我带你去吃面。”姜舒意极力推荐开了几十年的老面馆,说到脆皮猪手馋得流口水。
韩时不太喜欢面食,看她垂涎欲滴的样子没扫兴。
两人在家里练了会儿口语,差不多到饭点了,韩时换衣服出门。
姜舒意看他穿得轻薄,提醒他外面很冷多穿点。
韩时拉上防风衣拉链,竖领掩着他下颌线,戴上滑雪帽,酷帅气息逼人。
他没说衣服面料保暖性强方便活动比羽绒服穿着舒服的话,取了门钥匙突然来句:“冷了,手可以往你衣兜里揣。”
姜舒意愣住,试图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她和韩时关系很近,认识时间不长却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上学期过半开始形影不离,也经常开玩笑,但他从未说话令人遐想的话。
他若是女生,别说手揣兜里,和他同穿一件衣服都没事。可他是男生,女同学明暗恋着的校草,老师眼中的珠玉,无论出现在哪里都能吸引目光,引发话题。
优秀光芒每天独耀姜舒意,她不可能心如止水。
在学校里功课忙,事情多,没空想其他。现在宅子里就她和韩时,话落下犹如雨滴能穿石。
她半天不动,轮到韩时伸手晃她眼。
她将羽绒服帽子套在头上,跟韩时出了家门。
那时住宅没设独立车库,车都停在路边,几辆看起来很豪华的轿车被白雪覆盖车身,上面有小孩子和猫咪留下的掌印。
韩时打开其中一辆车的车门,姜舒意以为他要开车,说道:“未成年没有驾驶证吧?”
他弯腰的动作停住,故意说:“怕我把你带进沟里?”
“不是,下雪天路滑,我们坐公车吧。”
“还是怕我把你带沟里。”
姜舒意将心一横,开后车门钻进车里,叫嚣:“谁怕谁啊。”
韩时撑着车门笑,笑够了头伸进来说:“我拿把伞,把你急的。”
表错情的姜舒意灰溜溜下车,捏粉圈锤在韩时背上。
每次尴尬她就这样,韩时尽管笑,任她打。
静谧的银白世界里,一把黑伞下少男少女徐徐而行。
来到面馆,姜舒意忍不住舔唇。
旺旺面馆传了三代人,老味道一直没变。
吃他家面长大的孩子就爱这个味儿,初次尝试的人不一定喜欢。
她极力推荐,韩时以为面有什么特别之处期待很高,尝了之后觉得普普通通。
姜舒意嗦面嗦得起劲,看起来小份有点不够。
韩时问她要不要加,她嗯嗯点头。
吃完两碗面,姜舒意撑着腰心满意足,问韩时好不好吃。
“一般。”他如实道。
姜舒意不死心,又问:“脆皮猪手呢?”
韩时:“卤香很浓,但太油腻。”
“你好挑食。”姜舒意随口道,“以后谁嫁给你还得练厨艺。”
韩时说:“请人做饭很简单,也可以出去吃。”
“那就没有家庭氛围了。”姜舒意身体前倾,按着齐胸长发告诉他,“我妈妈说饭香能治愈心灵,工作一天回家吃上热腾腾的饭菜,辛苦疲惫一扫光。外面的饭菜不健康,偶偶吃吃可以,想吃出幸福感还得回家。”
小店开着暖气,塑料透明帘子隔绝寒冷又能看见外面飘洒的雪。用了多年的日光灯被油烟水汽熏得发黄光线朦胧,餐桌上有经年残留的粘手油垢。
看起来令人不舒服的卫生条件别说坐下来吃饭,就是坐车路过,路瑶也不会让韩时多看一眼。
来昆山半年,韩时在姜舒意的带动下熟悉了这座小城,慢节奏生活使这里的人物欲不强,物价偏低,不包装自己的店铺是没达到那个条件。
这里用餐环境不行,但老板做面很讲卫生,每次揉面都要洗三次手再带上手套。收钱用夹子夹了再找补,避免手沾到流动纸币上的细菌。
姜舒意说的家庭观念不存在于韩时的印象中,但他有点向往那种幸福感。
他向姜舒意打听昆山习俗。
少女热情洋溢且自豪地讲了很多,甚至包含婚嫁习俗。
他听了记在心里。
吃完午饭两人去玩雪。
就近有个公园,湖面结冰,树枝光秃秃的一派萧条景象。却不妨碍心中有美景的人在这里垂钓。
姜舒意踩着厚厚积雪,伸手去拉走在无雪小道的韩时,告诉他结冰路面容易滑倒。
韩时不信,反将她拉向自己,说雪进鞋子里冻脚。
两人拉来拉去,姜舒意一声尖叫和韩时一起倒在雪中。
她没事,韩时给她做了肉垫。
韩时身体结实,皮肤温热。姜舒意趴在他脖颈处能感觉到筋脉流动的力量。
没压他太久,姜舒意爬起来怪他不听话。
他躺在雪里笑。
“快起来。”
“不起,躺在雪地里很舒服。”
姜舒意无语地看着他,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她蹲下在雪地里扒拉,松松软软捏了个雪球,靠近韩时快速把雪球塞进他衣领里。
这下韩时不得不起来抖衣服清理雪渣。
她得意笑道:“有得是办法治你。”
韩时弄完衣服里的雪,指着前路说:“你知道我短跑速度,现在给你三十秒先跑。”
姜舒意后退:“你想干嘛?”
韩时弯腰,修长手指触到白雪:“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姜舒意转身就跑,边跑边说:“你是男生,不能欺负女生。”
韩时充耳不闻,慢步前行数着时间。
三十秒后,他如开弓之箭精准“追杀”姜舒意。
寂静公园里时不时爆发几声少女尖叫,树上积雪簌簌掉落。
离开公园时姜舒意脸上布满红晕,冻出来的。手指也僵硬麻木,缩着双肩摆头甩发丝上的雪渣子。
韩时头发也潮了,可见两人雪仗打得很激烈。
走着走着,姜舒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韩时拉开防风衣拉链,直接把她裹进怀里。
毫无预兆,姜舒意头脑一片空白,风雪再凛此刻也伤不到她分毫。
受冻的身体被他体温捂暖,她脸上的红晕更加深了,像熟透的番茄能掐出汁液来。
在她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听见韩时问:“还冷吗?”
她摇摇头。
韩时放开她,说:“我下手有点重,你不会生气吧?”
姜舒意思维还没归位,张嘴胡说八道:“战场无父子。”
“什么?”韩时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姜舒意捂住嘴,可爱又可怜地眨眼睛。
当晚姜舒意例假提前特别难受,没办法跟韩时练口语。
韩时打电话问她有什么事耽搁。
女生私密本不好对他说,但姜舒意疼模糊了,说姨妈痛要死了。
没多久,李雪妍端着红糖玫瑰汤进来。
姜舒意喝完躺了一阵,疼痛减轻才说谢谢妈妈。
李雪妍轻揉她小腹,问她和韩时关系如何。
她回答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李雪妍露出难怪的神色,又委婉提醒女儿高中学业重,韩时太优秀,昆山不是他的终点迟早要走的。
姜舒意迷迷糊糊听着,在淡淡玫瑰花香中合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