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鸣,心慌,呼吸急速,那都不算什么,自己早就习惯了。
等到身体条件反射,逃出病房甩上房门的时候,若秋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又犯病了。
意识介于清醒和模糊之间,无法自控。
这是他想忘也忘不掉的感觉。
“怎么了?”
走廊有脚步声传来。
“于鹰?”他下意识喊出那个名字,来的人却是护士。
“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
“怎么不进去?”
“里面……”
“里面?”
若秋讪笑,他握紧了门把手,把门死死抵住。
“我就是……恢复了一个人住,还没习惯。”他下意识地说谎了。
“唉,原来是这样,要不要到护士站去?我们陪你一会儿。”
“嗯。”若秋恍若得救般点了点头。
回到护士站,还是坐在了之前的老位置,护士倒了一杯热水就去忙了。
若秋局促地坐着,氤氲的热气腾起,眼前的幻觉消失了,但狂跳不止的心脏却久久没有平息。
“你说小于就这么走了,他怎么办?我看着不像是好转了的样子。”
不远处的护士们开始了闲聊。
“继续供着呗,这里哪个病人不是这样?对于家来说,这点钱算什么。”
“总不能养一辈子吧。”
“也是哦,上次他爷爷发怒,你也听见了,小于他家里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这都能瞒得住,也是厉害了。”
“你说小于是不是喜欢……”
说到这里,讨论声压低了,若秋转着手里的杯子,低下了头。
换做是以前,他肯定会为此害羞,可到了此刻,他却觉得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他能在那个家里站到什么样的位置,才能有什么样的话语权。”
护士的议论声又能听到了。
“唉,有钱人家孩子,不见得自由。”
“他爷爷最后说了,只要小于不待在这,待在哪都行,这算是双方各退一步,都妥协了。”
原来是这样……
想到于鹰决定离开的那些天,若秋忽然觉得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原来于鹰是为了自己,为了能让自己待在最好的病房,能接受最好的治疗,让于家能接受自己,他才妥协离开的。
他甚至都没能处理完徐榛的案子,这是他已经追了十多年的案子……
“我知道你一直在恨我,对吧?”
徐榛的声音又一次侵入骨髓。
若秋睁开眼,面前的地上有一碗碎掉的汤面,徐榛又站在了他面前。
“早知道这样,当年我就应该把你杀了,这样我们可以在地狱见面,你就是我的。”
徐榛的影子笼罩在了自己身上,若秋在瞬间站了起来,手上的玻璃杯摔在了地上。
这么多年过去,他总觉得自己已经忘了,那碗面是怎么摔在地上,徐榛怎么抓自己的头发,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还好吗?”
护士闻声赶来,惊讶的眼神有了一丝警惕。
“没事,我水杯没拿稳。”若秋慌忙找了个理由。
“行,你就……先坐着吧,我们再观察观察。”
“好……”
地上的碎片很快便被清理了。
在护士站一坐就是整天整夜,到了第二天天亮,等护士换班后,若秋才默默挪回了病房。
时不时涌上来的反胃感让人没有力气,他挨过了早上,到查房的时候,叶琼棠敲开了病房的门。
“听说你没去食堂也没吃药,昨天护士站的护士跟我反应,说你情绪不太对,怎么了?”
若秋跟着叶琼棠到了办公室,无力地坐到椅子上。
“可能是着凉了吧,身子不舒服。”
叶琼棠无奈地看着他,“把药先吃了。”
“嗯。”
若秋吞完药,叶琼棠又把手机放到了桌上。
“我听说了,你想于鹰了。”
若秋愣了下,八成是护士把他昨日搪塞的话说给叶琼棠听了。
“重症区只能偶尔打电话,我不能坏了这个规矩,鉴于你一次都没打电话给过于鹰,今天我通情达理,允许你打电话。”
“我……还是算了……”若秋抬头对她笑了笑。
“我算是想不明白你们这两人了,你自己看看未接来电。”
未接来电?
若秋打开手机,未接来电里有好几个未接听的电话,全是于鹰的号码,就在不久之前。
“刚才他打来,发现你不在我这,就挂断了,我说拿给你,他又说算了。”叶琼棠越说越激动,一下站起身,“你们是真在谈?还是在暧昧期啊?我真是看不下去了!你打一个给于鹰,现在就打!”
叶琼棠说完,便挥挥手走出了办公室,还不忘带上了门。
周围安静下来,若秋盯着桌面上的手机看了许久,还是拿了起来,走到窗台边上。
阳光甚好,钴蓝色的天空下,院子里的栾树依旧茂盛。
若秋点开那个号码,按下通话键,把手机贴在耳边。
电话只“嘟”了一声就接通了。
“于……于鹰?”
“你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于鹰的声音中还夹杂着睡意,若秋粗略地计算了下时差,于鹰那边应该是凌晨。
“你睡了没?”
“还没。”
骗人……
听着于鹰分明还没苏醒的声音,若秋心里一阵泛酸。
“那边还习惯吗?”
他随口拉扯了一句寒暄,说完才意识到,于鹰从小就生活在英国,他怎么可能不习惯。
“没你,有点不习惯。”
回答却出乎意料。
于鹰很少说这么直白的话,说完自己的语气里也带了几分笑意。
若秋握紧了手机,“刚才为什么打了这么多电话?”
“因为梦到你了。”于鹰的声音贴近了手机,就像在耳边,“我梦到自己还睡在病房里,你缩在角落,在喊我名字。”
电话对面的语气逐渐变得无奈,“可能是我想多了,每次我一远离你,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不过再不久就有个假期,我可以回来看你。”
这些话语因为是于鹰所说而变得滚烫,若秋深吸一口气。
“我很想你!”
电话那头的人呼吸一滞。
“怎么了……”
“我真的很想你……”他趴在窗台上,让阳光照到自己的脸庞,在这种温度下,可能眼泪也会很快被蒸发干净吧。
“你这么说……”于鹰似乎察觉到了他藏好的哭腔,声音变得沙哑,“我怕我周末就忍不住回来。”
“好啊,周末刚好是月中15号。”若秋掖干眼角的泪,故意换了一个轻松的语气,“我们上次都没做到最后,我等你这次回来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