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刻，只有他们还守在彼此身边，只剩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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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少年人脸上滑下血滴，被他伸手抹成狰狞的血痕。
敌人太强大，支援不足左支右绌。
身后的人已经力竭，他也接近极限。
可他不能退。
“小程…”
“你别说话！等赢了回去有你叫爹的！”
“……”
嘴上依旧是不客气，他咬了咬牙死死盯住不远处蠢蠢欲动的鬼神之种。天空染上了和卵茧一样的黑色，正一点点弥漫开来，空气里仿佛都是浓重的血腥味。身边的匠人武器非死即伤，他们已经来不及阻止它孵化了。作为武器，他保护不了他的匠人，现在只是人形的他更无能为力。
也许他们就会这样死在鬼神诞生的第一波腥风血雨之中吧。
倏忽间，他听见身后清浅无力的笑，像是一声风吹即散的叹。一双手从身后环住了他，温热的吐息落在耳尖，留给他最后一句话。
他几乎在那一瞬间泄了气，手里的镰刀也应声消失。
“你累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
那日少年人手执一柄长镰刀，守在他的匠人前面，目睹之人无不震颤。
众人皆知孤立无援的他同匠人一起杀死了即将孵化的鬼神之种，成了死神武器，可没人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
因为在那之后少年人再未提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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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交给我，你放心。”
面前的人微笑着与他说，他就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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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程一直以为，小迪只是单纯把他当成一个搭档而已。毕竟他不是小迪的一代搭档，而且他们的组合有些顺势而为的意思。
那年他站在死神身边，满脸的不认命。明明他天赋异禀，成绩和表现都数得上，却没有人能拿起他这把长镰刀，哪怕是关系最好的朋友。
“他来了。”死神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谁？谁来了？
小程看向来时的路，远远有一个绯色身影，在死亡之间的一派晴空之下异常醒目。
“小迪，两年就和搭档完成了死神武器，那个搭档现在去了别国驻守，他闲着就让他来试试。”
听着死神的介绍，小程就知道那是个顶厉害的人。他看着那身影走近，是个高挑的人，红衣褐发，衣袂随步伐拂动，颇有几分气势。可偏偏……
那眉眼间有笑意，年轻而柔软。
“我记得你。”
他听见那人说，愣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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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意志和棱角，小程也是如此。
但真正的搭档之间，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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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出任务的时候，两个人的搭档第一次出现了问题。
镰柄挥舞之间小迪感觉到了阻力，显然刚才的举动他和小程的想法有悖。
可小程什么都没有说。
“嘶…”
武器冲击的气焰拉开了他们和敌人的距离，手上的镰刀骤然灼烫起来，小迪一时忍住了没放手，可手上的重量仿佛加了千斤，对敌变得艰难起来。
“小程！”
小程灵魂波长乱了，他的波长试图追上去却也被带乱了节奏。奔跑跳跃在屋脊之间，小迪尽可能地避免正面对敌。少年人经验太浅，没办法立刻调整状态，虽然他还能勉强挥动镰刀应敌，但这样会让作为武器的小程受到更多伤害。
“别心急！”
“可是！”原本契合的波长错乱，小程自己也不好受，虚空之中仿佛置身烈日沙漠，热浪蒸腾。
钉！
抵挡之下镰刀脱手而出，两人不得已落回地面。小程恢复了人类身体，虽然刚才意见相左还是下意识挡在小迪面前。
问题在他身上，就算是受伤也得他来受着。
对手自然不会放过他们的错漏间隙，攻势愈发猛烈，自己短时间已经不能成为小迪手里的武器，小程没做多想，手臂变了锋刃就迎了上去，身后的小迪没来得及拽住。
大多数的匠人与武器可以说是电吉他和扩音器的关系，武器得到匠人的力量并予以不同程度的增强。
可只有一个扩音器，难能发挥出应有的力量。
“小程！”
小迪一把捞住被弹飞的小程，也被力道拖拽着退出去很远才止住身形。
“……”唇齿间憋住了一声闷哼，小程吐了口血吃痛缩在小迪怀里。
带着人一个翻滚躲开下一波攻势，小迪估量着可能性，敌人不算强大，也许自己也能……但是把小程放在一边也难说不会被针对。
他有些为难，多少也怨这小子擅作主张，形势不妙人也已经受伤，他没有办法多说什么。
“小迪！”
忽地一声呼唤，小迪没有半点犹豫，看都没看就伸手接住横飞而来的一把长刀。
“你怎么来了？”有了武器在手，安置下小程，他才站起身重拾猛烈的攻势直逼那个鬼神之种。
“有点事回来交接，听死神大人说你有新的搭档，过来看看。”刀刃的冷光里映出一人的面容，湖蓝色的眼睛，眉眼间锋芒毕露。“罕见啊，这么低级的家伙能把你逼成这样。”
“少在这看乐子！”
“要不是我来的是时候，你还能这么说玩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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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三下五除二解决掉敌人，小迪手里的长刀消失了，身边多了一个高挑的人。再回头，小程已经能扶着墙站起来了。
一只赤红色的灵魂悠悠荡荡飘在半空，可没人去管它。
“就是他？”
“嗯，经验尚浅了些，但以后会好的。”
“值得你回来？”
“怎么？比你当年优秀，嫉妒了？”
“得了吧，他是新人，累的是你又不是我。”
小程看着小迪身边的人，想都不用想那是他的前搭档，也是死神武器——魔武器的最高追求。抿了抿唇，他什么都没有说。
“那个，不吃吗？”
“不要。”回答得干脆，小程并不想吃不是自己拿到的灵魂，他在不甘心，因为自己的冲动，因为自己的弱小。好在，那个人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多说。
“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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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合适。”
身为搭档，小程从自己的宿舍搬进了小迪的屋子。走在后面关了门，他就开了口。分明是没哭的，却偏偏有一丝让人误会的委屈腔调。
“嗯？”
“我不适合你！你有过那么强大的搭档，你有那么强大的实力！哪里还需要我……”
小迪回头看着低头耷脑的少年人，后者说到最后都没了底气。想必是今天的种种又一次触动了这家伙为难在意的心事。
“没有搭档也好！需要别人来救也好！别来同情我！”
“听着！没有人是在同情你！”搞明白了小程的别扭所在，小迪有点哭笑不得。自己的确没说过来和小程搭档的原因，但也绝不是死神随口说的赋闲无事。“无法搭档无关实力，灵魂波长的契合也有运气的成分。你的天赋，你的实力，都是你值得的。”
小程憋闷着，也不回应，只是这么盯着对面的人看。战斗中小迪和前搭档的对话也听到了，小迪来和自己搭档不是死神安排这么简单，他有他的想法。更何况，小迪的确在那天轻而易举地拿起了自己。
也许他们本就该是一对。
也许他只是不甘心最初时的失落，凭什么只有他找不到搭档。
小迪年长他一些，大概看的更清楚吧。
“你的想法，可以告诉我。我们是搭档，小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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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在搭档之后很久，小程才真正明白一件事，小迪是为他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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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属碰撞的尖锐此起彼伏，刃上冷光伴随着小迪的身影在空无一人的昏暗街上跳跃飞旋。对手很灵活，他们也不遑多让。
那个吞噬过人魂的家伙早已失去人形，扭曲的指爪挥将而来。
“小迪！上面！”
虚空之中小程忽然警示，虽然他完全没有慌张的意思，更像是随口吹了声哨。他们的敌人不止一个，有人一直在暗处伺机而动。
“灵魂共鸣！”
如同异口同声的宣誓，两个人的灵魂波长如同最契合的齿轮铰合在一起，镰刀的锋刃骤然伸长了一倍。
一记魔女之镰，拦腰劈过了偷袭者，也逼退了一同来袭的同伙。
“别让他跑了，小迪！”
“那是当然！”
一把长镰刀在小迪手里挥的风生水起，斩落一个又一个即将成为鬼神之种的灵魂。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就这么飞快地强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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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是我。”
小迪在沙发上翻着书，小程大大咧咧的跳上沙发，躺到他腿上。
“嗯？”
“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你每次都顾左右而言他！每次！”猛地翻身环住小迪的腰，他整张脸埋进后者怀里。无论是最初的磨合阶段，后来的相知阶段，直到现在虽没有挑明但已经算是在一起，小迪都没有说起过缘由。“不行不行，今天必须说！”
“撒泼耍赖是吧？”
“就撒泼耍赖！你说不说，不说我不撒手。”
一声轻笑，小迪笑怀里这家伙幼稚的执着。他本以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却被记挂了一路。
“你知道你的灵魂是什么样的吗？”
“你能看到？”小程抬头看过来，有些惊异，过了几秒又成了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也对哦，你连精神冲击都能不通过武器直接打到敌人身上，这好像也不是值得惊讶的事。”
小迪笑了笑，在小程发间一顿乱揉。他当然看得到，早在这家伙刚走进死武专的时候就能看见。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别人的灵魂，隔着窗惊艳了那个初遇的黄昏。
碧空晴日，如果要寻一个形容，这也许是贴切的，他能感觉到那灵魂波长的欢快。
“啊！？”小程一个机灵爬了起来，抓着小迪的肩膀就把人扑倒。“你竟然那么早就知道我！你你你，竟然到现在才告诉我！”
“又不是什么要紧事…”
“要紧！怎么不要紧！你要是早说了，哪还有我闹的那些别扭！”
“你要是没闹那些别扭，现在我怎么抓你糗事？”
“哎呀，这些不许提！”
“就提，你能怎么样？”
“别以为我没办法！”小声哼哼着，小程忽然伸手去挠小迪怕痒的地方，偏偏后者被压制住，左扭右扭就是挣脱不了。
几番招架下来，两人都有些喘，方才安静下来彼此对视。那对绯色的眼睛里因为发笑晕了泪痕，闪烁中小程看见了自己，乱掉的头发，乱掉的衣襟。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看着他了。
他低头吻过那眼角的泪痕，也吻过侧脸唇尖。
“原来是你暗恋我，小迪！”忽然意识到自己抓住了可以用来“勒令威胁”的东西，小程的眉梢扬了起来。
“滚滚滚，什么暗恋。”
“我不管，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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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雨天。
午后淅淅沥沥的雨点在傍晚终于成了倾盆大雨，给整个学校和城镇蒙上一层水雾。
小迪站在中层的观景平台，天色一片阴沉，总让人觉得沉闷压抑。可阴雨并非罪魁祸首，罪魁祸首另有他者。
“你回来了。”
“快两年没见，你就这么打招呼，不觉得太平淡了？”
露台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指间的烟烧了一半。
“难不成你是来和我叙旧的？”
“怎么会…明白人都知道，接下来会很艰难。”
“为时尚早，还不至于太过紧张。”
“紧张？我可没有。”摆了摆手，来人笑道。“比起这些，我更担心小程的状态。且不说他还不是死神武器，死神的现状、鬼神之种的成熟、还有你，没有人告诉他这些事不是吗？”
“那不重要。”
雨始终没有要停歇的意思，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沾湿了两人的裤脚。他看向露台边缘的小迪，后者目光放的很远，又好像什么都没在看。
“也对，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那特殊情况的，倒也不打紧。”指间有烟灰抖落，在积水里变成灰黑色的污点。“知道吗，你有时候，真的很像……高岭之花，你懂吗？”
他曾经和小迪搭档两年多，也算知根知底。这是个靠谱的搭档，强大，稳重。
只不过，也太逞强。
“那是什么东西？”小迪似乎并不认可这个形容，转头嫌弃地回了一眼。“和你一起回来了多少？”
“十之七八。”
“不少了。”
那么多死神武器和匠人集聚死武专，可见他们要面对的非同小可。
话题至此，两个人陷入了沉默，许是话题过于沉重，又或许，谁都有欲言又止的心事。
“听我说，小迪……”
“有那么多年长的死神武器和匠人在，不需要我出头死扛，是吗？”
来人有些无奈地笑笑，耸了耸肩不知可否。这家伙明明什么都知道，掐灭了手里的烟，他靠在门框上吐出最后一口烟雾。这可能就是宿命吧，每个人，生来要做什么，遇见什么人，自有命数。
“他的确有不同常人的灵魂波长，但你还是要小心。”
“嗯……”似乎是斟酌了片刻，小迪才把话说完。“第一次见到他，我就知道他会是战到最后的人。无论他还是我，都责无旁贷。”
明明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年少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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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医疗室窗外有人一闪而过，小程没看清，歪着头想再探寻，却已经没了那身影的痕迹。
“怎么了？”
“没，没什么。”摇了摇头，小程乖乖把胳膊上的伤给医疗员看。他对灵魂的感知远不如小迪，但他知道那是个他见过的人。
最近…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小迪被单独叫走的次数越来越多，学校里也有越来越多难得一见的面孔，比如那个人人仰慕的天才匠人，再比如那个死神用过的死神武器。
很多事他其实都知道，虽然小迪没说。
鬼神正在孕育。
也不知道自己来不来得及，小程眨了眨眼，细数自己吞食过的灵魂。九十八个，还差一个鬼神之种的灵魂还有一个魔女的。近来死武专上下都为同一件事忙得焦头烂额，他们已经没什么机会再去猎取鬼神化的灵魂。
如果小迪需要作战，他希望自己能以最强状态为之助力。
“好了，伤口恢复的很好，不用再来了。”医疗员做完最后的记录，微笑道。
“嗯嗯，谢了！”小程起身就要跑，忽然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小迪呢？他好像经常需要检查身体。”
“嗯…那个孩子啊，没怎么来过哦，是不是你记错了？”医疗员翻了翻记录册，摇了摇头。“身体状况的话，他很健康，受伤恢复得都比别人快上不少呢。”
“那一定是这家伙又去偷着加练了！”蹙了眉头，小程一拳打在掌心。“我先走了！谢谢！”
从转角出来，小程一眼看见远处的绯色身影，安静地站在门厅里。那真的是很有迷惑性的模样啊，他偷着笑，看起来多了分乖巧的外表，藏着内里的那点顽劣和不客气。
不过这样才好，是他喜欢的。
去哪里，做什么，小迪不说的事，他便不问。
他从没怀疑过什么，只担心这家伙会不会又在自作主张去逞强了。暗自握了拳，小程知道自己不够强，至少现在不够。小迪是为他而来的，他理应为小迪战到最后。所以他才想……不，他必须早一点成为死神武器。
“小迪！”一声招呼，他轻快跑过两侧落着水帘的镂空长廊，钻进伞下一把揽住小迪的肩膀。“没带伞，让我蹭蹭～”
“不然呢，我还能在等哪个傻子？”
“哎呀，就这一次没带嘛…再说了，你肯定会等我的。”嬉皮笑脸地挂在小迪身上，小程颇有些有恃无恐的意味。
他也的确有恃无恐。
离开了门廊的荫蔽，雨水打在伞上噼里啪啦地响，伴着两个人湿黏黏的脚步声。
“大夫怎么说？”
“好着呢！本来就只是皮肉小伤！”摆出一副展示肌肉的动作，小程完全没放在心上。“晚上吃什么？”
“今晚有晚宴，你忘了？”
“啊？”小程抓了抓头发，才想起来早就公告过的校庆晚宴。
“时间不多了，回去换衣服，你要是饿了，先随便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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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舞会晚宴，一派光影缭乱，却少有人知道这会是大战将至前最后的放纵与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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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久没见过大厅装饰得这么堂皇了！是他们！小迪我们去……”
“别乱跑！你自己接的活是不是忘了？”小迪一把拉住小程的衣领止住后者就要跑走的脚步，扯了就往舞台后的准备间去。
“唔唔唔……勒到我了！放手放手小迪！”
“还跑？”
“不跑不跑，一定不跑！”
说起来，两个人被安排进晚宴的流程之一，小程一定是自愿的，小迪一定是“被迫”的。小程活跃惯了，找上门来的邀请自然不会拒绝，然后一番拉扯威逼利诱拽来了小迪，比如“你忍心我去和别人合奏吗”，“我不要别人来，别人弹不好”，如此云云。
于是大幕拉开，又是别样的两个人。
聚光灯下，钢琴前的人一身红色燕尾服，许是本来名气就大，加上令人瞩目的模样，小迪出场就引来台下一阵惊呼。却是正主完全不为所动，凝神静气，手指落下开启第一篇乐章。
片刻之后，协奏声起，聚光灯也应声一分为二，照亮了钢琴边手执小提琴的另一个人。小程日常向来穿着随性，不太斟酌，这番套了笔挺的礼服又打理了头发出来，也有十分的惊艳。不过是压不住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稚气，莫名有些揠苗助长的味道了。
乐曲初起时轻缓，渐渐有了节奏，在钢琴力道骤增的旋律中步入高潮。
……
刚认识的一段时间里，小程都不知道小迪还会钢琴的事，如果不是一次从医疗室出来误打误撞听见了塔楼上的曲调。可能真的就是注定的搭档吧，只要一瞬间，他就觉得那样的旋律他格外喜欢。
他偷偷溜上塔楼，靠近那个有钢琴的房间。
小……小迪？！
愣在门外，小程一度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钢琴前的人背对他，指尖在琴键上轻快地跃动，背影些微起伏。琴房的窗户装得高，阳光刚刚好擦过小迪的后背投向地面，仿佛展开了一对翅膀。整个房间，不，只要是有曲调流转的地方都是他的节奏，让人忘了呼吸。
几乎是整张脸贴住门上的玻璃，小程都没发觉自己压扁的脸有几分惊悚。这家伙和平日里不一样，和战斗中也不一样！在此之前他很难想象那个和自己辩嘴的家伙还有这样一面。
可这是他的搭档欸，会什么都不奇怪吧！小迪家里也算是个匠人世家，想必大家对他的要求也不会低了。
小程在门口蹲下来，听着里面的乐章时而舒缓时而昂扬，他知道这支曲子，但在小迪手里，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还可以这样演绎。
曲子里的阳光也好，向日葵也好，这家伙也许没有那么灿烂，相比之下也许他更适合黄昏的夕阳，都是一样的柔软的暖色调，温暖却不会被灼伤。
曲子进了后半段，却又忽然停了。
“还想在外面待多久？”
“什么啊，你知道我在也不早让我进来。”听到房间里的人开口，小程猛地爬了起来推开了门。
“你可没说你要进来。”话虽这么说，小迪还是挪了一点位置，拍拍琴凳另一边示意小程过来。“想听什么？”
“弹完吧，刚才那个，我喜欢。”
“好。”
小程乖乖去琴凳一角坐了，伸着腿晃来晃去。钢琴声再起，续上了先才断掉的旋律身后小迪的胳膊动作间时不时会蹭到后背，传来一点温度。
“看不出来啊，这么厉害。”
“嫉妒了？”
“狗才嫉妒，我不嫉妒！我也会乐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程听见小迪笑了笑，他们平日里拌嘴惯了，就像是猫猫爪垫的轻拍，没有半点杀伤力的。
“小迪，”
“嗯？”
小程歪过身子，让人猝不及防地来了一下偷袭。唇尖的湿润，鼻息的交错，小迪睁大了眼，这家伙，当真是大胆。
可这始作俑者，又为何闭了眼睛？眼睫的颤抖都看得真切。
……
小程看了一眼小迪，不出意外地收到了对视的目光，他们就是这般默契，什么时候对方会看过来都清楚。他喜欢小迪琴键起伏间晃动的发丝，也喜欢低顺眉眼中流转的目光。
他们合奏的正是那日的曲子，他们演奏给所有人听，却也为彼此而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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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速度？你一匠人跟我这武器比速度？我不同意！”节目散场，小程闲来无事靠在二楼围栏上和相熟朋友比比划划。
“那你说，你有什么强项，我们来比。”
“你先说有什么强项？别又说’哎呀这个人他趁虚而入’。”
“我看是你不敢吧。”
“不敢？上次掰手腕是谁一会都没撑住？上学期谁的课绩在前面？”
“掰手腕是一比一好吧！”
“哦，那也只是掰手腕那一次吧。”
两个人的争论你来我往，仿佛一下子降了智全都摔回三岁小孩。
“哟，你的搭档在跳舞呢。”友人往大厅里瞥了一眼，颇有兴致地打量着舞池中央的一对舞伴。
“什么？小迪？！”猛地转身撑着栏杆往下看，小程动作之大身边的友人都担心他会不会不小心掉下去或是下一秒就会翻出去干扰舞会。
是那个隔壁班很厉害的匠人，小程看清小迪身边的舞伴，一样红白色调的礼裙和小迪很搭调，飞旋间的确看起来赏心悦目。一个是完成过死神武器的匠人，一个是前途无量的新人，他们几乎成了全场的焦点，让其他人黯然失色。
“啊……她笑了。”
曲中共舞的两个人在说着什么，伴着少女的莞尔。
“哎！小程……”友人根本来不及拦住跑向旋梯的小程，扬了扬眉只能作罢。
小程穿过人群跑下台阶，却没直接冲进舞池，众目睽睽之下他是个懂礼节的人，他忍住了。
“给我一杯。”躲在餐桌后，小程头也没回随手拿了杯路过侍者托盘中的饮料，一点点抿着掩饰自己尴尬和不开心。他也不想在这当“小偷”一样的窥探，但谁能想到自己只是和别人说笑几句的时间就错过了第一曲邀舞的机会，可他又怎么想到小迪那个笨蛋也不等他，别人一邀就去了。
可他们俩看起来很开心啊，他好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一支舞曲并不长，可小程觉得等待煎熬极了，他看着舞池中的人一舞终了，彼此致礼，又简单地交谈。少女掩唇轻笑，再一次提裙示礼方才离去。
也不是说不行啦，和别人跳舞什么的，可他就是不开心。这怎么说是第一支舞，舞伴难道不应该非他这个搭档兼恋人莫属吗？杯里的饮料见了底，小程只觉得脸上发烫，刚才一个晃神舞池里的人就没了影，他又不知道去哪里找，只能拿了叉子愤懑不平地戳着面前一块沙拉菜叶。
“你不是不喜欢吃这些吗？”
“要你管……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吓死人啊！”怼了一半，小程忽然回过神来，这声音分明是小迪，这家伙摸到他身后来了。
“有人在角落里偷着喝酒呢，我不管？”小迪哭笑不得，伸手去扯小程的脸。这家伙旁边的杯子泛着甜味，分明是今晚特供的蜂蜜酒，听说还有些度数的。平时明明不怎么沾酒的，怎么一喝就喝了这么多？
“我没喝酒！那是甜的！”完全没有自觉，小程甩了叉子拉起小迪就走，穿过帷幕钻进休息室。外面的人声他觉得吵，就连灯光都晃眼起来。
“哎哎哎……”小迪伸手去拽在门口一个踉跄的小程，可人没抓住，反倒被一把拽进了怀里。
房门在身后关上，屋子里没开灯，只有窗外院子里的些许光亮透过纱帘，勉强映亮了各般物事的轮廓。
“你都不等我！”
“我没等你什么？”果然是醉了，小程脑袋直往肩颈上蹭，发丝挠得痒，小迪不得不扯着他的衣领往后拽。这家伙，倒和平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撒娇耍赖起来变本加厉罢了。
“你明知故问！”
“我等在准备室呢！倒是你，一下台就跑了个没影……”
蜂蜜酒的甜味。
少年人依旧是闭了眼的，没什么安全感一般紧紧抓着怀里人的肩膀，生怕人脱逃而去。
晚宴以来没怎么进食喝水，小迪的唇干燥了些，点点啄啄间逐渐变成一般的湿润。
“等……”
门外走廊里有说话脚步声，似乎也在找空着的休息室正朝着这里来。
嘭。
小迪被小程吓了一跳，眨了眨眼。后者显然不喜欢外面打扰的声音，一拳打在了门板上，是提醒也是警告。
还真是可怕的家伙啊，他心说。
门外的声音霎时止息，伴随着快步离开的窸窸窣窣。
小程会来吻自己小迪并不意外，可小程喝醉了犯迷糊，本该是缱绻柔情的事却让他做得不知轻重。唇齿间多了血腥味，丝丝缕缕地扩散开来，却是罪魁祸首全无察觉，依旧热烈地索吻。
手指穿过了发丝，划过灼烫的耳尖，小程早已不满足开始时的点到即止，在愈演愈烈的温度之中他只想把面前的人“吞吃入腹”。
只是他好倦，就像犯错了时差一样头脑昏沉。
“小程？”
唇上的触感和发间的手指离开了，小迪看着缩在怀里的人，有些茫然。
“那是第一支舞…你怎么能和别人跳…”
“……嗯？”
竟然是这件事吗？
蹙了蹙眉，小迪捞了一把差点从怀里滑下去的小程，这家伙，自己发泄完了就因为酒劲上来一睡不醒……
明明是他坐在场外等人过来，直到乐曲响起才接受了别人的邀约。
算了，明天可以好好嘲笑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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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迪？他怎么了？”
回返的路上遇见认识的人，过来关切几句。
“应该是累了，偷喝了酒呢。我们就先回去了。”
“也好，路上小心。”
“嗯。”
“你这…”
“哦，这个…”小迪早就感觉到唇上的血腥味，轻轻舔了舔无可奈何地笑说。“没事，狗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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