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思路清明谋划精通,却意外地好骗。也有些人处处收敛人畜无害,挖开了却是透着黑的。
和诱敌深入一个道理,要吸引一个精明的“猎物”入怀再吞吃入腹,总是要慢慢来的。说白了,像是养成游戏,什么好感度信任值,进度条满了才好更进一步。
虽然星河从不玩养成游戏。
但中意的人在眼里,他无师自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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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什么一见钟情,一切都是蓄谋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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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俱乐部的那天,星河最先见到的是接站的领队,然后就是院子里逗小核桃的小迪。
夏秋的广州暑热未消,大家都穿得清凉,小迪也不例外,短袖短裤衩加上非常随意的拖鞋,一副居家闲散的模样。
“星河?”毕竟是没现实见过,小迪起身看见他,问得试探。
“对对对!是他,新鲜小伙子,洗洗好下锅。”领队倒是不客气,抢着答了,顺便从背后猛地来了一巴掌,完全没给他发声的机会。这家伙“身强体壮”,星河微微踉跄,又抬头看着小迪,只得默默点了点头。
如果这就是第一印象的话,内敛一点也许也不坏?
“走吧,进去说,大家都见见。”
那日小迪并不似定妆照上那般冷面孔,也不似剪辑视频里的跳脱,许是午后闲适,暖阳下看起来柔软得多,也平易近人得多。
差着半个身位跟在后面,星河定了定神,那条名曰“进度条”的空白里,终于在角落里开始有了那么一点点填充的颜色。
“看起来可真小,现在的年轻人。”
他听见小迪自言自语的吐槽,忽然有点想照照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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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前锋、打救人位是为了什么呢?
溜不溜得住监管,保不保得住队友。至于他要保护谁,自从入队以来星河从不多加掩饰和隐瞒,以至于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一般。小图他要救,大图要救,点位不好也要救,天南地北都要救,管那个人是一着不慎秒倒还是一溜五台机。
可任由外界起哄,那个他中意的人不知道。毕竟救人位救人天经地义,一人溜一人救,这不就赢了嘛。指挥位脑袋里装了太多东西,迟钝一些他也是理解的。
没关系,凡事都要循序渐进。
“星河,这里救得很好。那个地方……”
小迪虽然时时严格,却不吝啬褒奖之词。可即便是点明不足,他也是愿意的,因为在指导的时候小迪会忘记距离感,人从旁边或是身后靠过来,近得能听见呼吸。
偶尔他也会下意识地扶住小迪拿着手机的手,又像觉得冒昧一般缩回来。星河听见耳边一声轻笑,就知道小迪踩进了陷阱,他佯装的举动得了逞。
像一个听话的乖小孩,他喜欢听小迪夸他,也想得到更多。
不仅仅是夸奖。
没人知道他从一开始就动机不纯,年轻人的争强好胜,逐渐沾染了更复杂的情绪,让他心里生出一只黑色巨兽,只为那个独一无二的猎物,每一分情绪都要与他有关,每一丝血肉都要吞吃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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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知星河有另一副面孔,不是乖小孩,脾气不够好,也不沉默。可少有人知他唬人也是一把好手,面不改色心跳不加速。
障眼法从来不会一直有效,更何况只是给一个人看的。所谓的“好感度”已经进入下一阶段,他的努力足够在小迪的眼里占有一席之地,他终于可以用更“勇敢”的模样去面对小迪。
是的,更勇敢。
更具有占有欲。
星河比一开始话多了,逐渐能在直播间里侃侃而谈,说些关于自己的事。他时时提及坐在身边的人,也只提及那个人,用似有似无的语调,压着刚刚好的音量。
“小迪契卡?他什么都会。”他几乎是在笑着说,虽然没人看见。“我都是跟他学的。”
至于坐在身边的人,还在自己的局中。那声音一定被麦收了进去,也许能听见,又也许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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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生依赖,是把一个人留在身边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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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知道小迪会时时往自己这里看,偷窥也好,光明正大看也好,看他遛鬼,看他救人,也看他被屠夫干碎。
他偷着把耳机挪开了一点,以便忙里偷闲听得小迪的声音。
绿毛豆一下倒地被扇飞出去老远,果不其然他听见了小迪的笑声。倒也并非嘲笑,听起来就像“原来你也会这么狼狈”那种感觉。
也许还不够。
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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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季末,虽然大多数人已经不热衷于上分,但星河成功开始了他新的双排,和小迪契卡。
开始时候小迪任着星河挑角色,可两人让着让着,也就不管了,小迪先选,星河殿后。星河的确打得很好,救人溜鬼稳定输出。按小迪的话说,这种劲头打下去,星河连晚上训练都可以免了。
虽说相邻而坐,毕竟戴着耳机,为了交流两个人还是连着麦,结果就是为难了直播间看客们的耳朵,麦里麦外几重奏。
星河听见小迪咯咯地笑,就知道弹幕里发了些调侃的东西。
赛季末大家都轻松得很,几晚下来,两人竟也有几颗星星。
小迪显然不讨厌这样没什么压力就能上分的排位,闲来无事,他请了一顿宵夜,独属于两个人的。
住宅区的路灯总是昏暗得多,足够照路却不足以照亮人的眉眼神思。星河就走在小迪身边,看着后者轻快的脚步。
“星河,”
“?”
“想打多久?”
“多久?”
“别明知故问了,你年轻,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
“我……”我想和你一起打。
不是一直打下去,也不是打到什么目标为止。是和你,别人都不行。可星河什么都都没有说,他们就走到了光亮的大路上。
他可以直接告诉小迪,但是,他很清楚现在的好感度不够他这么说。超前的选项是错的,这不是游戏,他没有读档重来的可能。
小迪说的没有错,他们不一样,他可以完成自己的事情再重返赛场,可小迪也许等不到那个时候。
所以他们的羁绊不能只停留在赛场上、这方小小的手机屏幕里。
他要他的余生。
“我会打下去。”星河拽住小迪的胳膊,目光恳切。
“带领我前进,小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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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是拿最无辜的眼神看人,对方多半是要缴械投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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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在的进度条一点点拉满,泛着甜味的糖果色。星河时常会忘了,那个欲擒故纵的到底是谁。
猎人自以为是猎人,却也可能是别人的猎物。
虽说日日相处,可真正属于两个人的时间和空间并不多。他们在清晨人皆未醒时亲吻,在无人处相拥。
他似乎已经达到了目的,他得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休息日。
当唇吻的柔软已经不足以宣示爱意,似乎所有人都知道要怎么做。至于他们要做的事,自然不能在俱乐部里。
“星河!”
房门刚在身后关上,推推扯扯间小迪的后背就撞了上去。
少年人依旧是听话的,应声停了动作,只是抬头。
外面是淋漓雨声,隔着窗子和厚重窗帘依旧清晰,裹挟着两个人的呼吸。
小迪依旧有几分抗拒,许是不习惯更进一步的亲昵,可那双眼睛分明地望着他,有几分像淋雨的狗狗。
又如何拒绝的了呢。
“星河…”
发丝间的摩挲,脊背弧线上的顺抚,他们于情意至深时交付彼此。
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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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认输了。
虽然他不曾真正输过。
他不是攻略角色的玩家,他从一开始就是最先沦陷的。
站在最高的舞台上,星河依旧靠着小迪很近,虽然碍于场合他们的手不能紧紧相握。
可是又如何呢?
他们还有无尽的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