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偏执风控官总想撩我>第29章 清醒

  冷白的月光洒落下来,夏雨渐渐地小了,蝉鸣开始断续地响起。

  雨后的青草树木气息萦绕而来。

  头脑一热,顾培风就翻上了床,真正上来之后,看着那个背影,他反而有些踟躇起来。

  “脚没事吧。”

  顾培风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这说的是他和银链子扭打的时候,指虎拉伤的右脚。

  他顿了顿,答道:“……没,没事。”

  “没事就好。”苏齐云的声音平稳下来,“……脚疼还睡床下,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我虐待你。”

  其实顾培风倒不介意这一点。

  靠着床边没什么。毕竟曾经,他曾经贴着晒得发烫的石墙,过了一天又一天。

  那感觉说不上难过,甚至因为充满期盼,每一天都变得鲜甜。

  “今天晚上,谢谢你了。”

  顾培风含糊着说不用客气。

  道完谢,连苏齐云自己都觉得怪怪的。

  他和很多人说过谢谢,半数是出于礼貌,半数是出于真心。

  可今天晚上这一句,他一半出于真心,另一半,似乎怎么都觉得只说个谢谢,不太贴切。

  但要找个什么别的词,他又古怪地找不太出来。

  可能顾培风关上柜子的那一刹那,真的触动了些什么东西。

  他想了想,只得交待:“以后别这么冒险了。”

  顾培风顿了顿,终于认真答:“你才是。”

  对话几句,他终于放松了些,顺着冰凉的竹席,装作自然地靠近了点,只隔了一掌的距离。

  他趁着对方背着,发现不了他的大胆,一直盯着他的后颈看。

  苏齐云的头发偏长,刚刚的雨润湿之后,柔柔地搭在白皙的脖子上,月光就在他侧颈上铺了一层,美的像雪捏成的。

  正出神,苏齐云忽然坐了起来,他被吓了一跳,随即也跟着坐了起来。

  苏齐云颇觉好笑:“你跟着起来干什么。”

  “我……”

  苏齐云没等他瞎编乱造,目光朝他脚腕方向瞟了瞟:“给我看看。”

  顾培风愣了片刻,没动。

  看他没反应,苏齐云抬手就要拉他的小腿,他一缩,躲开了。

  这雨下得怎么不解闷热。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这屋子里莫名的闷,又莫名的燥热。

  顾培风把右脚缩到床沿下:“不用。”

  “真不用。”

  苏齐云轻轻瞟了一眼,倒也没见着大面积出血或是诡异的肿起来的样子,倒下又翻身睡了。

  顾培风这才定了下来,缓缓地躺回竹榻上去。

  还好苏齐云没起疑心,否则,让他发现只是破皮拉伤,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他有些心虚地伸了伸腿,盘算着什么方式能不动声色地扭脚,或者,想个办法把伤口划拉烂也行。

  辗转一会儿,苏齐云还是坐了起来。

  “我出去一趟。”

  “我也一起。”

  “你等着。”

  他说着,随意塞了鞋子,临走到门口,听着顾培风已经坐了起来,这才补充一句:“就在楼下,很快就回来。”接着他就从旋转梯子,下了树屋。

  本来顾培风脚都沾地了,转念一想,这倒是个好机会。

  苏齐云很快就回来了。

  竹门一推,顾培风无意看过去,心中却怦然一动。

  苏齐云手里拿着几支芭蕉叶子,叶子上噙着点水珠,蒙了一身的清新细雨,带点笑看着他。

  “发什么呆。”

  苏齐云笑着说,随手把几支芭蕉戳在竹席一角:“来,给你纳个凉。”

  他没在意顾培风的愣神,坐在床脚,开始一点点花芭蕉的树芯。

  “你从哪儿砍的芭蕉树干?”

  “楼下,手劈的。”苏齐云给他看了看右手侧边一手的树浆。

  顾培风有些惊讶:“那不是……一般要用小斧子么?”

  “这不是没斧子么。”

  顾培风眨了眨眼睛。

  重点好像不在斧子上。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东西吸引了:“哥,你手怎么了。”

  苏齐云的右手骨节处伤了皮肉,还连着许多小伤口。

  血痕被豆大的雨冲刷的零落又斑驳,活像惨红的小花开在他手上似的,是另一种残酷的美。

  苏齐云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背骨节:“哦,这个啊。”

  他低着头避而不答。

  伤口有段时间了,顾培风猜测,这可能和他怎么出来的有关。

  “是不是天文台的那两个……”

  “不是。”

  倒也是,从他哥手劈芭蕉树、单手捞俩人、一拳撂翻银链子来看,他在对讲里听到的那两声惨叫,估计是留守在天文台的那两个人。

  “你是怎么出铁柜的?”

  “我不想谈论这个。”

  这话题戛然而止。

  齐云的手本来生的极其好看,像是天生为弹琴而生的手。

  以前那个潮到发哑的钢琴,在他的手指下都能流淌出那么动人的音符。

  第二次遇见苏齐云的时候,他在顾琬琰生日会上,弹出的音色像凌厉冬风一样,直刮进人心里。

  顾培风看着那几个翻出来的血肉口子,几乎想把那双漂亮的手,现在立刻马上捧在手心里。

  他距离苏齐云只有不到几十厘米,甚至他稍稍上前,就能把齐云揽进怀里。

  他能的,这很容易做到。

  苏齐云沉默着坐在床角,像夏夜一样美,也像夏夜一样遥不可及。

  最终,他的手朝苏齐云伸了伸,只是在竹席上蜷紧。

  芭蕉这东西,越外层的壳、越是坚硬。

  平常专业采芭蕉的人,随身都会带着把小钢刀,就是为了破开它坚硬的外壳。

  眼下树屋里什么也没有,苏齐云只能从最顶端一点点破开口子,再用蛮力撕开。

  这活不容易,他的手指都抠得发白,胳膊也因为使劲紧绷起来,紧实的肌肉线条在半透的衬衣下隐隐若现。

  顾培风说:“……我帮你吧。”

  他要是再不找点事情做,脑袋估计会越来越乱。

  苏齐云被他逗笑了,拒绝道:“我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是怎么的?”

  顾培风没吭声,苏齐云半侧着对着他,接着说:“今天晚上,你忽然冲出去也是——我们两个人配合,难道不比你一个人冒险更好些么?”

  顾培风言外有意:“是啊。合作当然比一个人冒险好。”

  苏齐云立即明白他在说黄咏的事情,闷了下来,低着头,一味地剖芭蕉芯。

  顾培风朝床尾凑了凑,又被他摆摆手制止:“躺着吧。”

  看他还有想帮忙的意思,苏齐云又补了一句:“听话。”

  这下他真的乖乖躺下去了,是被这句听话击倒的。

  顾培风稍稍蜷着身子,安静地侧躺着,看他灵巧地把外层硬壳都去了,只剩下最后几层白玉样鲜嫩的壳要剥。

  “哥。”顾培风枕着草编枕头,歪着头看他:“你不是京城人么?怎么会花芭蕉的。”

  “我不是京城人。”

  苏齐云答:“我初中毕业才来的京城,那时候……12岁吧。小的时候,我住在南方,我家乡有很多这样的芭蕉树。”

  看来他应当还记得。

  顾培风假装自然问:“你家乡,在哪里,是什么样的?”

  苏齐云的手顿了顿,室内的氛围尴尬地沉默了片刻。

  “我太久没回去了,都忘差不多了。”苏齐云说,“不过,那地方很潮,回南天的时候,墙上一摸,都是腻的。小时候的奖状都很难贴上去,即使贴上去,很快也会发卷发黄……又在海边,再撞上什么梅雨季节,盖的毯子都能拧出水——”

  他说得兴起,转脸朝顾培风看了一眼,却发现他正歪着头看着自己,眼睛亮闪闪的,像什么乖巧的小动物一样。

  顾培风装作感兴趣,干脆窝到他旁边:“什么时候你回去,可以带我一起去看看么?”

  苏齐云的眼神忽然黯淡下来,他转了回去:“算了吧。应该不会再回去了。”

  “是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么?”

  苏齐云没再答话了。

  但凡他开始沉默,对于这个话题他是再也不会说第二句。

  顾培风识相地闭了嘴。

  撕裂最外面几层的硬壳之后,往里就没那么难剥了,剥到芭蕉树芯的地方,软得跟白葱一样,捏在手中就像棉花棒子。

  “芭蕉啊,外头看着刚强,石头都砸不开,但其实剥到它心里,是软的。”苏齐云低声说,“而且,还很好吃。”

  “你尝尝。”他掰了一小块,直接递在顾培风嘴边。

  齐云的手又长又白,两三根手指随意夹着雪白的芭蕉芯,竟然把白润鲜嫩的芭蕉芯给比了下去。

  顾培风稍稍仰头,一直看着苏齐云的眼睛。

  很久以前,他坐在树上第一次仔细看这双眼睛,就觉得尤其漂亮,尤其是小刷子样茂密的睫毛,其实,他很想摸一摸,然后看他睫毛忍不住颤动的样子。

  顾培风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咬了最上面一点,掩了掩自己蓦然滑动的喉结。

  芭蕉芯脆生生的,又鲜又水灵。

  “……甜的。”顾培风小声说。

  “不会吧?坏了么?”苏齐云有些疑惑地拿了回去,在旁边咬了一小口,“没坏啊?”

  他翻来覆去地看这一小截树芯,顾培风就在旁边止不住的乐,眼睛都弯成个月牙。

  实在尝不出什么异样,苏齐云终于放弃了。

  他转过身子看着顾培风,抬手要掀他的裤脚,顾培风猛地一下按住了脚踝,全身紧绷地看着他。

  “……你别误会。”苏齐云说,“刚刚躺着,听着外面一片雨打芭蕉叶的声音,我就想起了小时候受伤,我妈会拿芭蕉芯上的汁水涂在伤口上。就是那种土方法——不一定顶用,但这东西凉润,涂上去总是舒服的。可以试试。”

  顾培风这才将信将疑地松开手,扯起一小截裤脚。

  苏齐云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直愣愣地。看他这幅反应,顾培风又赶忙把脚踝的伤口盖上。

  “松手,给我看看。”

  顾培风轻轻抿了抿唇,揪着裤脚没放手。

  苏齐云没和他客气,直接上手扯了,这时候他才发现,顾培风的裤脚又重又润,全是血。

  看到伤口的一刹那,他几乎倒抽了一口凉气。

  银链子下手太狠,脚踝被指虎划得稀烂,绽开的伤口还刻意用手指抠过,极其血腥地敞着,还不知道在哪里遭了些木篾子,横七竖八的,看着都疼。

  之前,苏齐云稍稍瞥过两眼他的脚踝,当时还没这么严重的,怎么忽然就这么严重。

  “怎么搞成这样?”

  “……我没事。”顾培风低声说。

  苏齐云皱着眉:“还好忽然下雨了。不然,让你顶着这种伤,走山路下去,这脚还不定什么样。”

  顾培风好像有些古怪的心虚:“我可以走下山的,真没事。”

  伤势比他想象中严重的多,苏齐云只得先把木篾挑了,然后用自己的手帕,拿楼下的山泉水润了,先把伤口擦干净。

  可能是顾培风刚刚捂着脚踝的关系,伤口沾了不少墨水,边缘又都是交错的皮肉,完全不能横拉着蹭,只能一点点耐心蘸。

  苏齐云来回擦了十几趟,才全部清理干净。

  他这才拿起芭蕉芯,试探性地碰了一下他脚踝上的伤口:“疼么?”

  芭蕉芯凉悠悠的,接触的位置多少有些辣疼。

  顾培风怕他担心,放低声音答:“……黏的。”

  他嘴上没承认,声音听着有点委屈不已的,倒把苏齐云给逗乐了。

  “你笑什么?”

  苏齐云唇角弯出个好看的弧度,摇摇头:“没什么。”

  这下,苏齐云格外留心顾培风的神情,看他一直浅浅抿着笑,看着不疼不痒的,苏齐云这才放心,用芭蕉芯上的新鲜汁液抹了伤口。

  折腾小半宿,这回再上竹席,俩人都乏了。

  窗外的雨,下得人心里很静。

  “哥,你将来……有没有想过要做什么。我是说,万一,不继续搞金融了。”

  苏齐云仍旧背着他躺着,闷闷答:“睡觉。”

  兴许是湿衣服塌得冷,他的左手搭在右肩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放松,看着像什么漂亮的玉雕一样。

  “钱不是个好东西,哥。”

  顾培风看着他的背影说:“钱……比仇恨、嫉妒、甚至杀人欲望都要可怕,它能驱使很多事情,还能蛊着你自己变坏……就为了这么些铜臭东西。”

  他说这些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是顾明彰他们,可听着的人,联想到的却是以前的往事。

  苏齐云沉默了一会,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他稍稍低了头,什么都没说。

  “……Helium 2.0计划开发之后,连续发生了很多事情,很多人不喜欢它。有的会潜入你家里,有的想威胁你的人身安全……”

  顾培风想了想,极其隐晦地提醒:“杜嘉,杜明,这些都是些小鬼,他们背后还有更大的阎王。这个计划触动的利益太多太多,很多势力盘根错节,是更深的……”

  苏齐云直接打断他:“知道。”

  “也许你有什么金融网络,能左右市场动向,可是你的命和交易不一样。”

  “交易,亏了、哪怕是穿仓了,把头寸平掉了,还能再来,就跟游戏里面重新开档一样。可生命没有第二次。你看连续的车祸、会所遇险,再加上今天的天文台,哥……万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1]

  “睡吧。培风。”苏齐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这件事情牵涉的东西太多,这是一张布局了几十年的大网。甚至连苏齐云自己也不得不身陷其中,自身难保。

  他被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赖上了倒不要紧,可顾培风今年才刚刚23,人生也才开始。

  如果贸然把顾培风牵扯进来,万一也被不分好赖泼一身脏水,那他的职业生涯完了、他这辈子也就完了。

  苏齐云阖上眼睛,轻叹一口气:“你不用操心我。只是,如果有一天,FRCA查到关于我的什么罪证,我希望,由你来将我送上法庭。”

  “万一真有那一天。比起不认识的人,由你来移送——”

  他没说完,背后的人轻轻揪住了他的一点衣摆。

  “你……”

  他看不到顾培风的表情,但想必是极其压抑的。

  刚要开口,背上一温,顾培风的额轻轻抵了上来。

  “……”

  有时候他不明白顾培风的一些举动,但他猜想,顾培风应该是个内心很柔软的人。很多在他看来很平常的事情,对顾培风来说,都很触动。

  不过他更不理解他自己,为什么对顾培风相关的事情,总是有异于常人的容忍度和耐心。

  可能是……他笑起来也有两个小梨涡。

  “算了,培风。怪我,我不该提这个。”

  苏齐云低低安抚着,阖上了眼睛。

  顾培风揪着他的一点衣料,蜷着身子,竭尽全力遏制着情绪,不去想他最害怕的那一幕。

  闷闷的夏夜里,顾培风居然从脊背起,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

  苏齐云试着更换话题:“你是怎么找到天文台来的。”

  埋在他背上的额头终于稍稍离开,顾培风静了一会儿,才回答这个问题:“大熊星座……你的微信头像也是,我是通过角度找到天文台的。”

  “原来如此。”苏齐云喃喃说,“你很细心。”

  以前是QQ,后来是微信,其实这个头像,他用了快有十五年,可从来没有人注意到过,都以为随便找了个好看的网图放上去了。

  “为什么会拍那么多的大熊星座?”

  “为什么呢。”苏齐云的语气低下去,最后简直像是声叹息。

  “哥……”

  他倒没有想逼迫苏齐云回答的意思。

  可苏齐云也许是愧疚、也许是感激,居然难能可贵地开了口。

  “培风,你知道么,你看到的月亮,已经不是现在的月亮了。”

  顾培风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地月距离40多万公里,你看到的月亮,不过是1.3秒之前的月亮,传达到你眼里。同理,你看到的太阳也不是现在的太阳,而是8分多钟以前的太阳。你看到的土星是1个半小时之前的土星,你看到的室女座是38年前的室女座。你看到的大熊星座的一霎那……其实已经是80多年前的星星,传达到你眼里而已。”

  顾培风没说话。

  “......我多希望,我能回到星光出发的时间点。”

  “……80年前。”

  80年前,这片土地还是个乱世,能活着就是最大的福气。那时候不说苏齐云,可能他的爷爷辈出没出生都不一定。

  “你不会以为,我回到那时候是要去闹革命吧?”

  苏齐云低低笑了笑,他的语气变得很平和:“不是的。我是想告诉某一个人,就呆在美国,永远永远不要回国。”

  这话说得顾培风越来越听不懂了。但他不敢插话,他的记忆里,好像苏齐云从来没有主动说过这么多话。

  还是在剖白自己。

  而且,从苏齐云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只是闷太久了,想要倾诉。

  顾培风答没答话,甚至在没在听,他都不在意。他也怕贸然接了话,反而打断了苏齐云想要倾诉的欲望。

  “有时候,人就是会被完全相反的东西吸引,然后在漫长的相处中,被这种‘新奇’和‘差异’折磨。”

  顾培风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不是很开心地“嗯”了一声。

  “比如自由温柔的白玫瑰,她不爱小鸟不爱阳光,一定会爱上一个路过的猎人。也许他控制欲强,也许他占有欲强,也许他连家都没有,也许连相遇都是他计划的,但这所有的不合适撞在一起,就是会碰撞出不可能的爱情……这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顾培风听着,稍稍有些心虚。

  他知道苏齐云说的不是自己,可里面的每字每句,都像在说他。

  “我每天每天的拍下去。今年我可以告诉他‘永远不要回国’;再过几十年的时候,他会老来得子,有个漂亮温柔的女儿,我想告诉他‘永远不要去京城任教’;甚至再过一阵子,他的女儿渐渐长大,我想告诉她,‘那个酷暑的炎天,永远不要出门,不要穿那双不合脚的鞋子,路上的任何人都不要理,直接回家’;甚至我能拍到几十年后……那时候,如果我能乘着星光回去,我会亲口告诉她。”

  “‘永远不要嫁给他’。”

  顾培风终于听懂了,难怪是大熊星座,原本就是代表母爱的星座。

  苏齐云说的应该是她,连梦,苏齐云的妈妈。

  她的故事,以前街坊邻里很爱唠。千金大小姐未婚先孕,落魄下嫁的戏码,谁能不爱看呢。

  但这些街坊闲话,真真假假的,有的是真事,有的却夸张到没边。

  相同的部分是,她的家庭教育很好,是从京城过来的,书香世家,全家从国外搬回来的。

  可就这样的家庭背景,也不知为了什么,大着肚子就来了这个偏南的小城,据说他爸气得,连婚礼都没来。

  说是婚礼,也就是她换了身干净衣裳,请苏正则吃了顿好的。

  连梦人在南方,习惯倒是没改,她还是爱擀了面做些面条,有时做的多了邻里都能分一点,看在这碗面的份上,她的故事里,被抹黑了洒狗血的总是另一个人。

  苏正则。

  作为连梦老公,他总是几个月几个月的不着家,回来了白天也见不着人,街坊连他具体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都说他是个登徒子、或者压根是个瘾君子。

  连梦要么是他骗来的,要么是他用了些恶心手段占来的,这段故事倒有十几个版本,连趁着大小姐出门打车,直接抗上走人的版本都有。

  街坊这么编排完,还得摇摇头,由衷感叹一句:“多好的姑娘啊,糟蹋了。”

  这时候,围坐扇着蒲扇的老头老太太们会集体默哀个几分钟,然后各回各家接孙子去了。

  感叹也就是感叹而已。

  “哥。”

  顾培风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好,干脆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你要实在难过,就哭吧。哭完了,哭完了我……”

  顾培风想了想,他哥好像什么都不缺,他能给的,也少之又少。

  他有点沮丧:“哭完了我给你做好吃的……想吃啥都行,实在不行做一份丢一份,怎么开心怎么来。”

  他轻轻拍着,手心里有一点暖和的温度,直到他发现苏齐云的肩膀有些颤抖起来。

  顾培风以为他真哭了,急忙支起上身,结果看到月光照亮他的侧脸,他的鼻尖,居然挺的那么好看。

  苏齐云轻轻闭着眼,笑的眉眼弯弯的,听着响动,一回头,恰巧望着他。

  “傻气。”他笑着说,“你是不是有点傻气。”

  他的眼瞳一定采了月光,不然为什么会这么剔透,好像真的看进了他心里。

  苏齐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好了,我好多了。真的不早了,快睡吧。”

  他这才有些出神地躺了回去,虽然满心都还是那双化了月光的眼睛。

  后半夜,他又是数羊又是放空,努力了很多次,顾培风发现一个事实:苏齐云在他身边,他睡不着。

  即使苏齐云什么都没做,就是端端躺在那儿而已,但就是一直吸引他的注意力。

  破罐子破摔,睡不着顾培风干脆就不睡了,过过眼瘾也好。

  身边一直有轻微而有节律的呼吸声,苏齐云应当是睡熟了。

  刚才的雨下得紧急,他的右肩被淋湿了大半,原本素白的料子被濡得几乎半透明,布料也不知在哪里划开了好几个口子,隐约透出了白皙的皮肤。

  顾培风悄悄瞥了一眼。

  这一眼,顾培风几乎愣在当场,下意识撑起身体,就盯着衣料裂缝中,那一小片奇怪的痕迹看。

  他大着胆子,稍稍把他的领口朝右肩方向拉了拉。

  一道发白的长疤,果然露了点头。

  苏齐云穿的是衬衣,因为他瘦削,能朝后拉上一些,但要再往下拉,就必须要解扣子才行。

  “哥?”顾培风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对方毫无反应。

  这时候距离苏齐云最后一句话,大约过去了二三十分钟的时间,他估摸着,苏齐云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

  顾培风把手顺着后背绕到苏齐云的前胸,摸索到了他心口的那颗扣子。

  这扣子凉凉的,是个小巧的圆形。

  光是摸上去,他就感到自己的心都快要破开胸膛蹦出来。

  他不敢扳过苏齐云的身体,只用一只手,笨拙地解这颗小小的扣子。

  就在此时,苏齐云似乎小小地动了一下,吓得他指尖一顿,连呼吸都要静止了。

  他的手在那颗扣子上停了很久,直等到对方确实没有第二下动静,才继续解。

  这一次,他的手指尖都在发颤。

  一颗,两颗,三颗。

  每往下挪一点,他就莫名地紧张一点,原本熨帖在苏齐云身上的衬衣一点点松懈下来,他约莫着三颗应该够了,终于收回了手。

  这之后,他就像揭开什么宝物的帷幕那样,缓缓拉落了他右肩的衣物。

  漂亮的肩背瞬间露了出来,雪白的肤色在夏夜里竟像是微微荧光,利落的蝴蝶骨轻微凸起,随着呼吸细微张动。

  这真是具无可挑剔的完美身体——如果忽略他背上的长疤的话。

  这疤看起来已经非常老旧了,连增生的疤痕都已经被时光磨得平坦,只留下一道白森森的印迹。

  一指宽,从右侧肩头起,一直朝下贯穿,活像是要把他整个背部斜斜劈开一样。

  他下意识摸了摸这道老旧的痕迹。

  苏齐云的皮肤很凉,可能是因为淋雨的关系,摸上去的触感,还有些化不开的腻。

  易燃去新疆,曾经神秘兮兮地给他带了什么羊脂玉,虽然事后被白松锤爆他交了智商税,但那块“羊脂玉”的触感,他记忆犹新。

  就和现在一样,凉润滑腻,像是什么柔的化不开的东西,温和地裹着他指尖。

  不,苏齐云皮肤的触感要更让人心悸。

  他有温度,他不仅有温度,还是让人梦寐以求的那种温度。

  顾培风沿着疤痕,从肩膀往下,而他手指下的触感却从柔和越发紧绷,像是身体一点点紧张、肌肉一点点收紧。

  衬衣斜斜地挂着他的背上,再有一两寸,他就能顺着这条长疤,往腰椎滑去。

  一只乌鸦莫名地啊了一声,惊得他一颤。

  顾培风顺势抬头,想瞄一眼这个破坏气氛的臭黑鸟。

  结果乌鸦没找到,却发现月光把苏齐云薄而小巧的耳朵照得几乎半透明。

  不仅如此,一道红渐渐腾起,就像红墨水一点点化开一样,晕上他薄透的耳廓。

  他亲眼看着对方的耳朵从根开始,红了个遍。

  顾培风的手触电般地收了回来,他想说些什么,居然连声音都无法控制。

  “……哥。”他的心蹦得很快,“你、你……醒着么。”

  作者有话要说:[1]术语解释:

  头寸:买了3手XX股票或者原油,这就叫做头寸

  亏了:我买的东西亏了

  穿仓:亏穿地心了。我账户里10块钱,亏成-10块了。杠杆交易下,很常见。

  感谢 良糖 灌溉的营养液!

  顾顾,明年的今天我会给你烧香的,安息吧,阿门

  (P.S.一点闲话,今天我生日,留评的都发红包!等我,红包虽迟但到,我一定挨个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