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芦坐在车上还在想方才管家对他说的话。

  廖夫人在结婚前就有了轻微的抑郁症, 但是并不明显,何况她在外人面前总是表现的乐观、积极向上,任谁也看不出来她这样天天将笑容挂在脸上的人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做出自残行为。

  这种情况在生下廖嵗祎后变得更加严重了, 廖夫人极其厌恶听到廖嵗祎哭闹的声音, 一边想要照顾廖嵗祎,却有时恨不得将廖嵗祎从楼上摔下去。

  廖夫人将一切感受都憋闷在心中, 直到再也无法忍受, 选择了自杀。

  廖父在见到廖夫人躺在医院里的尸体时,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 相反是很平静的注视着廖夫人那张失去了光鲜亮丽的脸庞。

  廖夫人的后事处理的很快, 廖父抱着出生还不到三个月的廖嵗祎去墓地见廖夫人最后一面。

  管家说,从那一刻,廖董再看廖嵗祎的时候目光就变了。

  那个时候, 廖嵗祎用的还是“廖卓烨”这个名字。

  廖董渐渐很少回家,廖嵗祎都是交给保姆照顾,廖嵗祎一开始也会期盼着父亲回家, 后来廖父带回来了只有一岁的廖卓烨,只不过那个时候, 廖卓烨还不叫廖卓烨, 他的名字是从廖嵗祎的身上抢过来的。

  四五岁的廖嵗祎望着抱着廖卓烨的廖父,他垂下眼帘, 小小的身影与绚烂的阳光比起来是那么的不起眼。

  ……

  “方先生?”

  司机的声音让方芦回过了身来,他往车窗外看了看, 原来已经到了他家所在的老小区。

  几百万的豪车与这破败的居民楼格格不入。

  方芦冷冷的道了一声谢谢, 推开车门还没有走出去几步, 司机追了上来, 并且将手里的礼盒塞到了他的手中。

  司机:“这是廖董特意为您准备的, 您一定要收下。”

  方芦还没有来得及拒绝,司机直接将东西丢给他,然后转身上了车,就像是他被廖父呼来喝去,没有一点能反抗的权力。

  方芦疲惫不堪的回到家,才来及看看手中的礼盒。

  就算不将礼盒拆开,只看那精美的包装盒都能够知道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

  方芦只轻轻一拉就将串着银色的丝带给解开了,一只精美绝伦的腕表映入他眼帘。

  只这一只表,可能都够买他下半辈子了,他虽然并不了解这些奢侈牌子,但是好东西就是好东西,一眼便能够瞧出来。

  方芦讥讽的扬了扬唇角,顺手将表扔到了沙发上,只觉得廖家父子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廖父因为廖夫人的死记恨上了廖嵗祎,不想廖嵗祎有任何心爱之物,便要用他来要挟廖嵗祎吗?

  方芦拿出手机,找到了齐商言的联系方式。

  ————

  方芦第二日没有去上班,一是因为他现在完全没有状态能够工作,二是因为他今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有些发烧了,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精神。

  方芦原本想要在床上就这么躺上一整天的,可是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他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到了防盗门前,眼睛只是刚刚贴上了猫眼,屋外的廖父就好似能够看到他的动作般,先开口道:“方厨师。”

  方芦眼睛抬离猫眼,不想发出任何声音,最好能够让廖父认为他并不在家中。

  廖父是一个极其不好相处的人,无论怎样,廖夫人的死不能够完全归咎与廖嵗祎。

  可是廖父身为廖嵗祎的父亲,不但记恨上了廖嵗祎,而且一恨就是这么多年,四五岁的廖嵗祎

  廖父弯起唇角,手指在门上轻敲了两下,“方厨师?你昨天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我派人盯着了,你也不用生气,我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嵗祎,他现在不听我的,我觉得你的话要比我这个做父亲的还要管用,我自然不想让你出现任何意外。”

  “如果你有任何麻烦,也可以来找我,我会非常乐意帮助你的。”

  方芦因为发烧,脑子本来就懵懵的,他感觉自己与平时的思考能力没有什么两样,就是只站了一会儿,就会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方芦知道这老房子的隔音非常的差,廖父在楼道里说话,很容易就能够被邻居听到,他不想成为邻居八卦的对象,先前廖卓烨老是出现在他的家中就已经让街坊邻居在他的背后嚼舌根了,何况廖父行事从不低调。

  方芦无奈给廖父打开了门,白皙的脸颊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眼皮半垂着,发丝下露出的一小块耳朵也殷红的厉害。

  “进来吧,请坐,要喝水吗?”

  方芦没等廖父回答,就从地上拿起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放到了茶几上。

  那股微凉离开手,方芦觉得有些惋惜。

  廖父抬眸看了一眼矿泉水,丝毫没有因为方芦不肯给他倒一杯热水而生气,他打量着这间小房子,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了,方芦的家中只有卧室里有一个小空调,平日里他为了省钱又不舍得开,房间里比外面暖和不了太多。

  廖父什么都不用作,他气场就已经很强势了,更不用说他微侧着头,手指抵在下颚处,漫不经心的打量着方芦。

  “这里不太好,你要是想要离开的话,我可以给你换一套房子。”廖父声音低沉,像是被拉动的大提琴。

  方芦穿着米白色的睡衣,头发有些凌乱,领口处露出雪白的肌肤,锁骨线条流畅又清晰,但又不是因为过于消瘦才显现出来的骨感,眼眸失去了一点点的光晕,整个人好似更加人畜无害,可以随意欺辱了。

  方芦冷声拒绝:“不用了,我住在这里很好,您还是说说您为什么要来找我吧。”

  他索性就没有昨天态度那般好了,反正无论他如何对待廖父,廖父一时片刻也不打算放过他。

  廖父微微颔首,没有逼迫方芦,他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我来是因为想要你帮我一个忙,”他看到方芦眼中的询问,笑了笑继续道:“如果我不亲自来的话,你不一定会帮我这个忙。”

  他故作苦恼的皱了皱眉,“嵗祎一直拒绝进食也不是个办法,我觉得他一定会很喜欢你做的菜,所以,方厨师,你可以为了嵗祎随便炒几个菜吗?”

  “会觉得为难吗?”

  方芦盯着廖父看了一会儿,“好,但是我家里没有食材……”

  “没事,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廖父是有备而来,他早就让佣人买来了食材,就在楼外候着。

  方芦这下是彻底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佣人将食材放到了厨房里后就立马离开了,像是着急将空间和时间腾给他与廖父。

  方芦打开水龙头,微凉的水冲刷在他的肌肤上让他微微打了一个寒颤,“廖嵗祎没有吃过我做的饭,你随便找一个厨子,都可以骗他是我做的。”

  廖父站在方芦的身后,注视着方芦清瘦的背影,方芦脖颈后的发丝微长,挡住了泛着些许红晕的肌肤。

  “你还不够了解我儿子,你既然能够让他喜欢的如此不要命了,他自然会主动了解关于和你的一切。”

  这是廖父出于对廖嵗祎的了解,何况调查过廖嵗祎这些日子里都做过什么,意外发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方芦没有搭话,厨房里只留有刀磕碰到菜板上清脆的声响。

  廖父肩头轻依靠着门框,“还是以前的嵗祎更可爱些,我给他安排什么课程,他便会乖乖的学什么,前段时间我看过嵗祎的电脑,发现他存了不少黄片,这么一想,身为父亲的我,似乎从来都没有给他安排过生理课。”

  “你觉得嵗祎为什么会突然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方芦想到那晚和廖嵗祎……他手中的刀微微顿了一下,原本能够切出细长的土豆丝手却切出了粗条,他将头低了下去,“他不应该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吗?”

  廖嵗祎是个男人,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年纪,为什么就不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方芦虽然也是男人,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男人有的时候还比不上有固定发情期的动物。

  廖父走到方芦的身后,冰冷阴恻恻的目光透过眼镜片落在了方芦纤细的脖颈上,“可是以前的廖嵗从来不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你觉得他是为了谁……”

  廖父声音越来轻,但是方芦却觉得那声音要贴上他的耳廓,无孔不入的侵入他的大脑。

  他转身躲开廖父,却因为站的太久,小腿一时之间用不上力,而向一侧摔过去。

  方芦急忙去抓桌角,可是还没有等到他稳住自己的身子,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了他的腰,温热的胸膛贴上了他的后背,一缕很淡的木质香水味飘了过来,隔着衣衫,他依稀感受到了身后胸口上的肌肉线条。

  方芦觉得浑身都冷,后背贴上的那抹温暖就显得尤为难得可贵,身体不受控制的打了一个寒颤,身子为了暖意更想往后靠去,可是方芦保留下的理智不可能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好烫,你发烧了?”廖父下意识的接住方芦就有些后悔,他厌恶与其他人发生亲密接触,当初和廖卓烨的母亲发生关系,也不过是为了能够生下一个可以剥夺掉廖嵗祎一切的孩子。

  廖父的手离开方芦的身子,方芦吃力的扶住桌子,脸上的殷红越来越重,像是一把火从脖颈烧到了脸颊上。

  他轻眯着狭长的眼眸,再次伸手抱住了方芦的腰,摸了摸方芦的额头,手触碰到滚烫的温度后没有立马收回。

  方芦的肌肤很细嫩,好似价值千金的绸缎,廖父的指尖轻轻擦过方芦的额头,“很难受?你怎么不和我说呢?我扶你去沙发上坐一会儿。”

  方芦玉白的肌肤透着过于香艳的红色,廖父放在方芦腰间的手又紧了紧。

  廖父的声音低沉略带着一些沙哑,他又贴着方芦这么近说话,方芦意识朦胧间,觉得耳畔略有些酥麻,抬手抵在廖父的胸口,就想要将人推开。

  对于像他这样的同性恋来说,廖父比时间年龄要年轻,举手投足间都是成熟独有的魅力,身材也保持的不差,就像是一杯醇厚的酒要好好品尝一番,廖父对他是有吸引力的。

  方芦这点力气在廖父看来完全不算什么,一意孤行的扶着方芦就往客厅走。

  方芦见实在推不开廖父,而他正好又头重脚轻,便只能随廖父去了,但是他眉头紧皱,原本只是身体上不舒服,现在连心中也不是很好受。

  “如果……廖夫人还在的话,还会有廖卓烨吗?”

  廖父脚步微顿,居高临下的转下眼珠,目光透过镜片更加的冰冷,但他表情儒雅随和,抬手碰了碰方芦的额头,“看来真的是烧的很严重,你都开始说胡话了。”

  方芦突然不走了,他撇了一下唇,可能是因为正在生病,整个人很脆弱,但是也变得更加任性,他站住身子,选择和廖父置气。

  廖父瞧方芦别开头生闷气的样子,反常的很有耐心,他轻轻抬起方芦微尖的下巴,一双漆黑的眼眸好似能够洞察人心,“就这么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没有嵗祎的话,卓烨也不会存在。”

  大脑被烧的有些不太灵光的方芦皱了皱眉,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可怜谁。

  “现在可以走了吧,我扶你去休息一会儿,家里又退烧药吗?”廖父语气温柔,态度又有些亲昵,像是在哄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方芦。

  廖父表现出来的耐心与关心正是一个生病的人最需要的,他这个人虽然冷血无情,但是最懂得如何攻克一个人的心理防线,既然方芦想知道,他便告诉方芦。

  方芦如何看待他并不要紧,最重要的就是要方芦可怜廖嵗祎。

  方芦生着病又忧心忡忡,他走的很慢,廖父也不催促他,好不容易走回了客厅,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哥……”

  廖卓烨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自己的父亲正扶着他前男友的腰,两个人身子贴在一起,方芦脸庞红的好似能够滴出血来,宽松的睡衣岌岌可危的挂在他的肩头,一只手还似有若无的搭在廖父的腰带上。

  他父亲低眉注视着方芦,他还从未见过他父亲眉眼柔和的样子,以往就算父亲再疼爱他,也不会用这种目光看着他。

  廖卓烨无意识的收紧垂在身侧的手,而后又缓缓松开,眼中泛起的滔天海浪在廖父看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烟消云散了,他动了动好似被黏住的唇,“爸?您怎么在这里?”

  廖卓烨现在就连头发丝都觉得极其的不舒服,他想要赶快离开这里,又想要找方芦问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廖卓烨垂下眼皮,干脆不去看,牙齿咬着舌尖,一抹痛意游走在他身体里。

  廖父淡淡的看了廖卓烨一眼,丝毫不惊讶出现在这里的廖卓烨,坦然的抱住方芦滚烫的身体,侧着眼眸,不失任何气势,“进来。”

  廖卓烨低头看了一眼,他还站在门口。

  他紧抿住下唇,走了进来,不久之前他还这里与方芦亲热,他不喜欢穿衣服,想随时随刻都在这里和方芦做,这里每一处都留下过他的印记,结果今天却看到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前男友亲密的抱在一起。

  廖卓烨微启薄唇,呼出了一口浑浊的气,一种难以描绘的糟糕的感受游走在他的五脏中。

  方芦反应慢半拍的看向廖卓烨,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绿色的外套,衬得肌肤更加白皙,黑色的裤子将他原本就修长的腿勾勒了出来,脚下踩着一双深棕色的皮靴。

  “廖卓烨……”方芦想要离开廖父的搀扶,但是他太低估自己的病情了,他摇摇晃晃的样子让廖卓烨跟着担忧的向前迈了一步。

  廖卓烨还未走进方芦,廖父便又握住了方芦的手臂,将人扶到了沙发上。

  廖卓烨看着自己什么都没有抓住的手,默默的垂了下来,他站在一旁,方芦半躺在沙发上,廖父就坐在方芦的一侧。

  方芦缩了缩脖子,纤长的睫羽无力的垂了下来,声音沙哑充满颗粒感,“药在那边的抽屉里。”

  他抬手指了指,但是在他没有说之前,廖卓烨就已经弯腰将退烧药找了出来,还轻车熟路的先看了看保质期,方芦不经常生病,所以家里的药买来就会放好久也不吃,廖卓烨和方芦交往的时候就发现这点了,他还在方芦家吃了差点过期的药。

  廖父抬眸看着忙前忙后的廖卓烨,意味不明的抿平唇角。

  廖卓烨不仅帮方芦将药找来了,倒了温水,还给方芦找了被子,想要盖在方芦的身上,但是因为廖父隔在他们两人中央,他只能看着方芦,却无法靠近。

  廖父只是一个目光扫了过来,廖卓烨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小臂在微微发颤,廖父不用开口,就已经让廖卓烨埋藏在心中的恐惧被无限的唤醒。

  廖父自然的从廖卓烨的手中拿过毯子盖到了方芦的身上,大概是因为方芦皮肤本来就白,所以他一发烧,脸就尤为的红,眼眸晕染上了薄薄的水雾,朦朦胧胧的,像是月光一般。

  方芦想要自己喝药,但是廖父端着水杯,丝毫没有要松手的迹象,他看了一眼送到自己嘴边的水杯,苦涩中带着丝丝缕缕吧甜味的冲剂味让他嫌弃的皱了皱眉。

  方芦特别不喜欢这种冲剂的味道。

  “不喜欢吗?我让人再去给你买其他的退烧药?”廖父的声音轻柔,像是一片羽毛轻擦过方芦的肌肤。

  方芦抬眸慵懒的看了廖父一眼,廖父回给他一个微笑,似乎早就知道这个样子能够逼他老老实实喝药。

  “不用了。”方芦滚烫的唇瓣贴上冰冷的杯壁,忍着恶心把药喝了下去。

  吞咽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累尤为明显。

  廖卓烨看着廖父对方芦如此温柔,眸色逐渐加深,手无意识的收紧,直到指尖刺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