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族长还真是会享受, 连藏身的地方都是鸟语花香,山清水秀的,真是个调情的好地方。”
洛疏舟回过头, 方才还在他身边坐着的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小鬼?”
青癸正蹲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 脑袋埋的低低的,屁股扭来就去。
“你在看什么?”洛疏舟无奈地看着他。
话还没说完, 蹲着的人便扯着他的袖子往下拽, “你看你看,这里有好多蚂蚁?”
洛疏舟顺着他的力道蹲下, 地上果然有一条长长的“黑线”, 正是一群搬家的蚂蚁。
“大概要下雨了。”他道。
青癸抬起头,天空中太阳正盛,万里无云, “骗人的吧!”
洛疏舟笑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不骗你, 这叫——天有不测风雨。”
不测风云?
青癸看着他,想了想, 问道, “那你倒是测一测,下雨之前, 统领他们能回来吗?”
洛疏舟看向远处,纠正了他的说法, “戚大人已经不是青衣卫统领了, 以后不能再这么叫了。”
青癸点点头, “那……下雨之前, 他能把师父带回带回来吗?”
若是师父不肯原谅少主, 不跟他回来,那自己……自己肯定也要跟师父走的,跟师父走了,就不能和青卯在一起了,有点舍不得怎么办啊!
“杞人忧天,”洛疏舟戳了戳他的额头,“若是这么大点事,少族长都没办法带人回来,那他们也不会坚持到现在这一步了。”
他说着从一旁捡起了一根枯树枝,使劲儿一扫,蜿蜒的“黑线”便从中间断开了。
青癸阻止不及,高声道,“你干什么?”
洛疏舟,“蚂蚁有什么好看的,你该看我。”
青癸:“……”
戚景行和戚巳手牵手回来的时候,日头已经隐入了云层背后,天空黑压压的,守在原地的两人正蹲在大树下,一起看蚂蚁搬家。
一大片阴影笼罩下来,洛疏舟抬起头,果然看见了两张般配的脸。
“疏舟,时候到了,你该为我恢复经脉了。”
*
戚景行经脉滞塞已逾八载,要想恢复,自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洛疏舟权衡许久,决定还是采用个稳妥的法子。
先用内力辅以银针刺穴,疏通经脉,在以汤药慢慢温养,此事宜早不宜迟,商议之后,四人决定还是先留在此地。
日暮时分,天空果然下起了雨,先是毛毛细雨,然后越下越大,不一会儿便哗啦啦地铺下一层,婆罗门下杀人赶在雨未下大之前,在山坳附近建了一座竹楼。
竹楼虽然简陋,却也比风吹日晒的山洞好上许多,与众人的担忧不同,戚景行先是悠哉悠哉的吃了顿饭,又梳洗沐浴了一番,洛疏舟送来了汤药。
戚景行端起药碗,水面倒映出他俊瘦的脸庞,他微抬起头,冲一旁的戚巳眨了眨眼,笑眯眯道,“过了今日,你见到的就是完完整整,真实的我了。”
说罢,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干脆的喝药,没有冲着戚巳喊苦。
一旁站着的人不由笑了,他点了点头,握住戚景行的手,放在唇边,薄薄的唇在上面轻轻点了点,“好,我等你。”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背传入血脉,之窜到心口,让戚景行整个人都痒了起来
谁说影卫不懂爱呢,一向冷心冷情的人有了感情,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那么地让人心动。
药很快就起作用了,洛疏舟把人都赶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竹门。
雨还在下,天也阴沉沉的,戚巳盯着紧闭的门看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转过身,随便在门口找了一处避雨的台阶坐下,雨水顺着房檐溅了两三滴在他裤脚。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他回过头,却是青癸。
呆头呆脑的人正端着一盏茶,蹑手蹑脚的往过走,一边走还一边偷偷往自己这边打量。
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青癸吓得一秃噜,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往前了。
戚巳不由想起了小时候的青癸,每每犯了什么错误,就会拿些好吃的,好喝的来贿赂他,也是这样一副心虚的模样,他不由笑了笑,冲着身后的人招了招手,“过来。”
青癸愣了一会儿,然后屁颠儿屁颠儿地端着茶水过来了,在距离戚巳三步远的地方站好,乖乖跪下,“师父,累了一天了,您……喝口水吧。”
戚巳好笑,“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我……”
“过来,坐我旁边。”
青癸抿了抿唇,慢悠悠地来到他身边,挨着坐下,“师父……”
话还没说完,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抚上了他的面颊,在脸上轻轻捏了捏,耳边传来低低的嗓音,“这才离开我不到一个月,怎么就瘦了,可是青卯对你不好?”
青癸眨了眨眼,下意识提高了音调,“哪有!”话音未落,他倏忽红了脸,低下头去,不敢看师父的眼睛。
戚巳浅浅一笑,眼中的慈爱显而易见,他当然知道青癸没有受欺负,养了这么多年的徒儿,他开不开心,自己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瘦了,大概也是这些日子,一直在为他担惊受怕。
“没有就好,若是他将来欺负你了,告诉师父,师父一定给你撑腰。”
青癸一愣,瞳孔蓦地放大,惊讶的抬头,“师父,您……您不生气吗?”
戚巳笑道,“好好的,我生什么气?”
“就是……我和青卯的事……您,您同意了……”
戚巳默然不语,抬头看向天空中淅淅沥沥的雨。
青癸的心又提了起来,手心沁出了一层细汗,生怕会从师父口中听见反对二字。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虽然已经和青卯私定终身,可若是得不到师父的首肯,他一定会非常遗憾的。
正在青癸忐忑不安的时候,戚巳低下头,望着地上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石头,嘴角扬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不算是笑,却很……温柔。
青癸无端想到了这两个字,一时万分的不可思议,师父竟然也会露出这么……柔和的笑容。
他隐约觉得,自己的师父哪里变了,到底是哪里变了呢,他又说不清楚。
许久,戚巳终于开口,“为师养你这么大,一直都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弟弟看待,只要你幸福,我就很开心了。
青癸,做你自己喜欢的就好,我会一直做你最坚强的后盾。”
青癸这辈子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能从自己师父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他一时心头澎湃不已,眼眶酸涩,几乎要落下泪来。
便连忙低下头,轻轻点了点头,“嗯,癸儿知道了。”
戚巳戏谑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这要是放在青衣卫,可是要挨鞭子的。”
青癸吸了吸鼻子,嘴硬道,“我才没有哭鼻子,我……”他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我就是眼睛进沙子了。”
戚巳低低笑了两声,“我就说青衣卫严刑酷律,怎么教出了你这么个跳脱的性子,如今想来,青卯每次罚你,都放了水。”
青衣卫的鞭子,哪有那么容易断的。
“师父!”青癸的脸可疑的红了,“您不要胡说,那个大混蛋每次都恨不得打死我,哪里肯放水了……”
天色已暮,骤雨初歇。
朦胧的夜色混着山坳的风吹拂在脸上,生出了几许寒意,戚巳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昏昏欲睡的青癸身上,却惊醒了警觉的影卫。
“师父……”
“已经很晚了,你先去睡吧,我在这等着就行。”
青癸打了个哈欠,把身上的衣服披回到它自己的主人身上,“我和师父一块等。”
戚巳便也不再多劝。
***
临近子时,屋子里传来了压抑的喘息声,那人像是正在承受着某种痛苦。
戚巳心头一紧,起身就要进屋,来到门口又生生顿住脚步,青癸忙过来叫住他,“青卯说了,要疏通闭塞已久的经脉,是要受些苦痛的,不过不妨碍,忍过这阵就好了,此时正是关键时刻,万万不能打断。”
戚巳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听着屋内阵阵压抑的□□,就像是有把钝刀子在他心里割一样,他握了握拳头,又重新坐回台阶上。
今日的夜,格外漫长,戚巳从来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为一个人担忧,竟是如此煎熬,每每听着屋里传来的□□,他都恨不得冲进屋子里,以身替之。
天微微亮时,断断续续的痛呼声终于停了下来。
“吱呀”,开门声将青癸从睡梦中惊醒,他一个激灵站起来,却见戚巳已跌跌撞撞地冲到了门口。
“怎么样?”
洛疏舟劳累一夜,此刻脸色也不怎么好,“一切顺利,少族长的内力已然恢复,只是闭塞的经脉乍然疏通,还没有适应过来,这两日身体会比较虚弱,再喝几副药就好了……”
话音未落,戚巳已经迫不及待地进了屋。
然后洛疏舟就看见了傻愣愣站在屋檐下的青癸,他靠着柱子睡了一夜,此时正是睡眼惺忪,额头上还印着和碗大的红印子,看起来又傻又呆。
他心头忽的生出了一丝恶趣味,当即捂住胸口,身子一松,就往一边倒去,活脱脱一副虚脱了的模样。
青癸大脑还是一片混沌,就见刚才还好好站在门口的人就到摔下地去,顿时心头一惊,连忙扑过去,一把扶住洛疏舟,想也没想,就把人搂紧了自己怀里,眼中满是急色。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洛疏舟不要脸地软软点头,“嗯,累了一夜,我现在胸也闷,头也晕,腿也酸,腰也疼,哪里都不舒服。”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