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这个小三爷明明超强却过分谨慎[瓶邪]>第179章 【番外】黑瞎子篇:《奉天旧恨》叁拾叁

  抽过血,屋内的人陆陆续续退出。搞不明白他们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抽血也要观摩学习?日本人的医疗水平不至于糟糕成这样。

  士兵仍举着枪,留下来的那个橡胶人解开束缚带,在两人的押送下,我回到二楼的房间,铁门一关,只有染上墙灰和消毒水的鞋底在地面落下两个完整的脚印。我蹲下,摸了摸墙皮,轻轻一按便变成了弧形,像在揪小面片。

  这天起,我的活动范围扩大了些,进入各种各样的房间,满足胸片,抽血,小便样本,大便样本一类的常规检查需要。这项活动持续了两周,在这期间,我所在的楼层陆续住进了很多人,走廊里乌泱泱,几乎每扇门前都站着配枪士兵,看起来像特殊监狱。

  我不清楚这些人是什么时候被送进来的,清醒以及睡着的时候从未听过任何声音,这让我怀疑每天的饭菜是否有毒,日本人可能想观测我对这些毒的反映?麒麟竭能救我的命,这会儿它独特的功效也能害了我,如果饭菜里真的下了毒,这么多天了,日本人早该发现异常,把我处理了。不,也许他们会惊讶载玻片上的细胞活动,认为发现了能促使医学改革的惊天大秘密。

  但不吃饭会饿死,眼下看来我也不是什么特殊角色,莽撞绝食会招来什么后果我不敢尝试,万一日本人觉得我活得差不多,某天抽血下狠手,把我全身的血液都抽去,我也目前看来没什么问题,就当做被喂了安眠药物。

  进入初夏后的某个夜晚,我从梦中惊醒,惊觉隔壁房间有人在咳嗽。日本人为了提防我们这些马鲁太联合,有意间隔一间空屋子关押,现在人多了,房间不足,我终于有邻居了。

  我光脚走到放着一排小柜的墙角,把耳朵贴到墙上仔细听着动静。新来人睡的床贴着墙壁,呼吸不畅,呼呼扯扯像风箱,我脑子里闪过老鹰煽动翅膀的样子。咳嗽声断断续续,夹杂剧烈的呕吐,好像他吐的液体已经穿过墙,流到我的脚趾缝里。待他胸腔的痛苦稍弱,我才轻轻敲了敲墙壁,三声,一声短,两声长,这是敲门的规矩。

  隔壁听到敲击,咳嗽声和呕吐声瞬间停止,连艰难的呼吸都不可闻。霎时安静的一切使我猜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或者正在梦游,长期未与人接触交流使我生出幻觉?我动了动耳朵,发凉的地板一直挠着脚底。不过我很快想明白,重伤之下,对方保持谨慎怀疑才是正常的。我继续敲击墙壁,一边咳嗽作掩护,一边分神注意走廊上的动静。

  第二次敲完,隔壁还是保持沉默,可能在犹豫这是钓鱼执法?我微感气馁,正准备继续敲击,隔壁突然回应了。轻轻的一声咚,像爬上床时甩掉的拖鞋,可能是他目前能使出的最大力气。声音不大,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两天之后抽血化验,被带到这里后我极其配合他们的活动,偶尔用英文问问消息,一开始他们拒绝回应,恐惧严格的规章制度,如果犯规似乎会面临很严重的处罚。不过我的乖顺态度让他们慢慢松懈了,时间一久,长期负责我的那位橡胶女士也会小声跟我讲几句话,不过也是些普通话题,比如009试图逃跑被抓住了,已经三天没看见他了,有可能已经被处理了。

  橡胶女士左看右看,低头小声道,“你可千万别乱跑,楼顶全是哨兵,你只要落单了就会死。”

  我点头说好,“不乱跑。”

  这几月里,口字楼已经初见雏形,很显然,这套建筑并不是用作医疗设备,四四方方的水泥块更像监狱。如果内部出现任何□□,只要关闭大门,中间的空地自会变成露天靶场。

  橡胶女士转身去另一张操作台取玻璃瓶,士兵站在门口正跟路过的巡逻队伍交谈,我赶紧使用张海杏教的肉飞仙脚法,顺走一只手术刀塞进鞋底。我需要这只手术刀,并不是为了逃走,仅凭它,连割脖子都需要下重手。我只是想用它做一件小事,消磨时间也好,事无聊也好,只是人在这种环境下,总不能一直沉默着接受伸过来的针管。

  回房间的路上,我用脚趾死死抓着手术刀柄,步伐却慢慢轻快。

  我从床单边缘抽出一条缝合线绑在手术刀上,白天可以把手术刀垂进浴缸的排水道,细线能绕排水口的铁片好几圈,且不易察觉。到了晚上,我便用它在墙上钻洞,碎石碎灰可以从窗口扔出去,下面四处摆着建筑物用的砂石堆,这些碎屑融入其中压根没有什么变化。

  这栋楼应该是最先落成,水泥只覆盖了薄薄一层,里面全是灰砖。我选的位置靠近地面,不得不跪下来,弓着身钻,钻累了,我靠墙瘫坐,轻轻敲两下墙壁,隔壁回应两声。我也不知道我们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也许没有意义,但它总能让我心里生出一些力量,好像下一秒被日本人拖去解剖也显得没那么可怕。

  墙壁的洞慢慢明显,我把小柜挪了点位置,雪白的木头柜正好可以遮挡只有手指头粗细的圆洞。与此同时,我开始在床底的木板上刻下正字,表示已经过去了多少天,等这一张床板画完,我是不是就可以出去了?

  墙壁终于刺穿那天,我把食指小心翼翼地伸过去,墙壁有一根半手指长,我努力往前探,为了更近,我的脸几乎快跟墙长在一起,脸上沾满了白墙灰。他应该也在努力,我听到了略微沉重的呼吸,我在深处触到他的手指头。

  认识这么久,我们终于握手了。

  他的手缠着绷带,没有温度,如同冰块。好像我从这里钻进了一片结冰的湖。

  这是我第二个梦。

  口字楼整体竣工那天,楼里挂了些喜庆的小飘带,我下到一楼化验结束,被允许去空地走一走。不知从啥时候开始,士兵的枪不再像以前那样顶着腰。我跟着橡胶女士走到中间的空地上,太阳很大,突然照在身上的热量令我眩晕,圆滚滚的太阳放金光,我晕乎乎地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比之前膨胀不少。

  我问橡胶女士,“我是不是胖了?”

  橡胶女士指了指四面的楼顶,每隔一米便站着一名士兵,她用蹩脚的汉语道,“是的,你需要更胖,才健康。”

  我梦见一间屋子,位于一栋长排建筑物的二层,靠近左边。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打开门,福尔马林液的气味钻进鼻子,视神经受到的强烈刺激使人睁不开眼睛。沿着白墙排列着三排高约60公分、宽约40公分的玻璃容器,里面装满福尔马林液。在这层淡黄色、泛着绿光的液体中,沉落着人头。有的睁大眼睛凝视上方,头发裹成一团,双眼紧闭。也有面部受损,被破坏得像石榴,被刀剑从头部到耳朵后劈成两半,还有的被锯子锯开露出脑浆,面部严重溃烂,分不清眼睛、鼻子和嘴巴,皮肤生满红色、蓝色和黑色的斑点,呆呆地张着嘴。

  人头以中国人、蒙古人和苏联人为主,不同种族的男女老少都有。这些泡在浅咖啡色的溶液中的头面朝走进室内的人,仿佛充满怨恨地无声质问:“为什么把我放在这里!”

  屋内陈列的不仅是人头,还有切下来的人腿,也有失去头颅而四肢弯曲的人体,剖开的腹部,肾脏、肠等卷成一团溢出。摘下的孕妇子宫带着已见人形的胎儿,仿佛还在成长。人体的所有部分都被泡在大小不同的容器中。

  这间房子并非一间单纯的陈列室,同时又是发表各种研究成果的大厅。在人头包围凝视之下,有几个男人正在进行成果汇报,房间中部的椅子上坐满了日本人,都穿着雪白的大褂,甚至脖子里也挂着诊断用的听诊器,他们窃窃私语,正在期待新成果。

  视线往里走,我看到分发到每个人手中的文件封面写着几行英文——关于中国张氏家族的血液研究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