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过来,正在卡车群附近,身旁没有王盟和黎簇,他们应该随着海子在不远处落脚了。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白沙,背包牢牢锁在身上,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果然,没有卫星信号,这里的磁场一直在干扰定位,好像已经预感到了未来有一天,人类会发明出在宇宙中探视地球的卫星,所以预先做了准备。

  我在原地坐了会,不禁有些慌张,万一他们掉进了九头蛇柏的埋伏圈就糟了,连我都不敢直接对付那玩意儿。我站起来,准备沿着一个方向去找他们,走了没几步,看到一个小山丘上躺了个人,那样子,是黎簇。

  他看起来像死了一样,手软软地耷在腹部。

  我一下慌起来,跑过去抱起他,身体也是软的,还有点温度,但我不敢去探鼻息。脑子因为这个画面乱了起来,如果黎簇死了,一切都完了。很快,我又平静下来,我已经习惯在这种起起伏伏的心理里生活了。无论怎样,如果这就是结果,我只能坦然接受。

  我的手还没摸到他的人中,黎簇突然睁开眼,噫了声,“大叔,再三强调,我不是同性恋。”

  我呸了声,把他丢到沙里,“你脑子能不能有点美好的东西,想成睡美人都比你说的好。”

  黎簇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白沙,“于是性质更恶劣了。”

  我不理他,准备去找王盟,黎簇背着包跟在我后面,追问我这些沙子怎么是白的。

  我说,“这是一个大型游乐场的沙地,我们在里面玩游戏呢。”

  黎簇又问,“游戏规则是什么?”

  我嘘了声,“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黎簇啧了声,语气动作学得有模有样,我感觉自己像养了个不听话的儿子,目睹孩子成长,越发有父亲的风采。寻找王盟的途中,我给黎簇讲了讲道上的黑话系统,这些知识对于不爱学习的少年人而言,极具吸引力,尤其是我还很擅长讲故事,黎簇听了几个后,瞪大眼睛竖起大拇指,“王大叔说得果然没错,你年轻时确实挺蠢的。”

  我以为他会夸我英勇,被他这么一说,有点无语,“我其实没有选择。就像···”

  话到一半,我住嘴了。这种消极悲观话,还是少讲的好,他还小,还有前面无限的人生可以去体验,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传奇。人年轻的时候,其实还是少懂点大道理好,因为你会发现,无论你理解再多,真正的事实总能给你一巴掌,你固执坚持的那些价值观,只会加重伤害。但我到了这个年纪,说话难免带着点说教的口吻,就像个耄耋老头子,巴不得后人不会像自己那样犯错,可是,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的。

  黎簇嗯了声,“就像什么?”

  我想了想,“就像我的那些朋友。”

  黎簇有些好奇,“王大叔说过你的那两个好朋友,能给我讲讲吗?我也有两个兄弟,不知道我失踪到现在,他们会不会四处找我。”

  我摇摇头,“不会。”

  黎簇有点难以置信,“你连他们都要监视?”

  我笑了下,“不是,我给你请假了,说你老家有事。”

  黎簇哦了声,像是想起了那两个人,担心道,“唉,希望我能活着回去,不然在他们眼里,我真的就是人间蒸发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我,一定能活下去。”

  走了几分钟,远远有个黑影躺在一处高地上,我跑过去看,是王盟。

  王盟所处的地势高得多,看起来正好落在卡车上。我爬上去把他叫醒,黎簇已经刨开遮掩汽车群的白沙,开始研究这些汽车的分布规律了。

  我眼里甚是欣慰,好儿子。

  我们点了小堆火,一边核对到现在已知的信息,黎簇提议把那些翻出来的尸体掩埋起来,我很赞同,觉得他可能真的是我的非亲非故的亲儿子。

  我能透露给他们的不多,说了几嘴便停下,只是旁观黎簇和王盟的头脑大风暴。我一边听,一边分神在想着北京那边的情况,解雨臣是否顺利跟梁湾搭上线,开始要求她背古潼京的地图了。到了现在,我能做的也不多了,所有棋子都站在合适的位置,剩下的只是等待时间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