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没进过沙漠,一路惊叹,但碍于目前肉票的身份,不能把对美的震撼表达出来,他憋得有些辛苦,偶尔发现我在观察他,他会啧一声扭开头,继续欣赏车窗外的大漠孤烟和落日黄沙。

  我们在查干绍荣那的聚居地租了些骆驼,本以为马日拉也会像王主任那样被黑线虫吞了,没想到他活得好好的,看到我,脸上充满了惊恐。我笑了下,掏出一瓶烧刀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黎簇抱着手靠在木门上,旁观我和王盟恩威并施的全过程,呸了声,“既不尊老,又不爱幼,活脱脱的犯罪分子。”

  马日拉不是给我用的,而是给考古队的人,他们没有向导,可能会死在这片沙漠里。我拽着马日拉走出小屋,不理会小朋友赤裸裸的恶意,“学着点,你以后用得着。”

  黎簇跟上来,啐了口唾沫,“神经病才学这些。”

  我觉得他这话天真得有些可笑,他总会学这些的,事情结束后,无论他选择规规矩矩考大学,毕业随便上个班,娶妻生娃操心孩子教育大业,还是走上我给他留的后路,他都需要学这种东西,这是一个少年成长过程中的必修课,无论你接受与否,没有人能一直保护你的天真和善良,我教给他这些,只是想让他保护好自己。

  途中他没作幺蛾子,很听话,扎营就扎营,吃饭就吃饭,我也省了些事。王盟老老实实按照我的安排给黎簇讲沙漠的地理知识,没想到他听着听着歪在骆驼上睡着了,我只能庆幸,还好这一回不用他算经纬度坐标。

  几天后,我们到了碰到黑线虫的那个海子,不过什么都没有留下,几年的沙尘暴和风沙,吞噬了所有的痕迹。我站在海子边,舀水洗了洗脸,然后坐下来看着落日倒进这湾水,粼粼波光,所有的日映水面都是这样的画面。

  黎簇走过来,应该是准备跟我联络联络感情,我迅速把衣服扒干净,留了条底裤,跳进海子,游到中心的位置,招呼黎簇也下来泡泡澡。

  他有些犹豫,队伍里还有两个女孩子。

  我笑了笑,抹干净脸上的水珠,“你猜到我有事瞒着你,你下来,我给你说。”

  黎簇想了想,很快也把衣服脱了,慢慢下了水,他的表情慢慢平和起来,朝着我这里游过来。

  我看着他,“我需要用你背上的图,进古潼京解决那个秘密,我们会脱队行动,你需要随时准备好。”

  黎簇嗯了声,“知道了。”

  我不放心他如此乖顺的态度,“你要保证,发誓,不能告诉第二个人。”

  黎簇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好啰嗦啊,大叔,我不是那种不守信的人。”

  他确实会守信用,但在做出决定前,会犹豫,犹豫的时间也会让失败的可能性增加。

  我叹了口气,指了指正在扎营的队伍,“你觉得,这些人里面我最信任谁?”

  黎簇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王大叔。”

  果然是这个回答。

  我盯着他的眼睛,道,“不,是你。现在我能接触到的所有人里,我只相信你。”

  黎簇皱皱眉,“你变态吧,我不是同性恋。”

  少年人的脑洞果然清奇,我哽了下,“以后你会明白这句话的。这支队伍里还有其他势力,他们不像我这么善良有耐心,如果让他们发现你背上的图,你会陷入很危险的境况中。现在除了我,你没有别的选择了,我们必须相互信任。”

  黎簇有些生气,但他知道不能表达得太过分,让岸上的发现了,“他娘的,走之前你不说!我还以为考古队里那个姑娘是真的对我有意思。妈的。”

  我笑了笑,按了按他的脑袋,这句话我说得格外慎重,“黎簇,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按照计划抵达古潼京附近的遗址时,考古队员很惊奇,嚷嚷说终于找到居延文明了。我带头下去查探了一圈,把暗门附近的遮掩机关还原,然后趁着天黑,带着黎簇、王盟顺利脱队,当然,身后肯定还跟着两个汪家人。

  我发现王盟跟黎簇的关系比刚来那会好多了,偶尔还会凑在一起讲些笑话,但黎簇还是用一副十分不屑的态度对我,差距之明显,令人心寒,不知道我在帐篷外抽烟看月亮的时候,他们俩背着我说过什么悄悄话。

  通往古潼京的那片海子一直绕着这片沙丘循环运动,就像地下水的周期涨退,到了夜里十点多,它慢慢出现了,月光下,它就像从地平线外挪过来的一片闪着银光的丝绸。

  黎簇惊讶地指着那片像是从远处飘过来的水域,“这是什么?”

  好奇吗,好奇就对了。

  我让他把背包用防水包裹起来,准备下水。

  黎簇做好准备后,才反应过来,皱着眉问我,“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搭这趟水车?”

  我嗯了声,看准时机,拉着他跳进水里。

  黎簇还是太弱小了,几乎被水冲着跑,我不得不扯着他的背包带,后来索性抽了帽子绳,把我们俩绑在一起。

  我放松身体肌肉,让精神跟随这股水流,流向那片白茫茫的沙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