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坎肩黑瞎子把军车卸下的物品搬到遗迹的暗室里,东西还不少,杂七杂八都是些快递纸箱、塑料封带和木板一类的,坎肩问我是不是要在沙漠开快递公司,专门卖沙子。

  我笑了笑,“我这是拍恐怖片用的装备,片名叫午夜快递。”

  坎肩把木板放到墙角立着,那处还有一堆一米见方的石头块,上面刻着凤凰图腾,规整地一个一个排列,高度快到天花板了。他不敢乱碰东西,指着石块问我是什么,

  我看了眼,是张家人研发的用来搬运黑线虫的高科技,最开始他们用人,刻意引诱黑线虫进入人体,然后封进青铜棺,从巴丹吉林运到康巴落。胖子之前卖的那艘土司船,估计是从西藏那边遗落出来的。后来张家人进行青铜技术改革,发现使用刻上特殊花纹的青铜,也能运黑线虫。这才抛弃了人体运输。

  我提醒道,“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之前见过,这东西很恐怖,你小心点别碰坏了,不然咱们都得交代了。”

  坎肩诶了声,搬来几条板子,拼出一堵墙,把石块堆挡在后面。

  黑瞎子抱着一个没穿衣服的人体模型钻进来,看起来挺沉,“真会玩,这模型一个就得一万多吧,我看还不止,你这还是定制的,要不帮我做一个哑巴,放家里镇宅。”

  我回想起去年这时候,去西城区的办公室求助,让他们按照我给的照片和身体数据,造四个假人。我的要求提得蛮高,肌肉骨骼皮肤的触感,人死后血液的状态等等细节,要跟真的没有区别,不过我并不担心他们没有这种技术。我交出的那些硬盘里,有针对人造人的内容,再过几年,没灵魂的活人都能造出来。

  黄严那一具此刻正躺在解家的宅子里。

  我回过神,让黑瞎子帮忙,给三个假人穿上衣服。除了没有体温,冰冰凉凉的,这些模型跟真人还真的没有区别。黑瞎子啧啧出奇,不停追问我在哪儿找的厂。

  我正在给假人的脚套袜子和户外运动鞋,这假人就跟真人死了一样,关节僵硬不能弯曲,穿鞋子实在费力,我不得不松开所有鞋带给它套上,再把鞋带穿回去。五分钟就这样过去了。我还要重复这个工作好几次,无奈地指着地上一堆户外鞋说,“这么麻烦,你真的想要?”

  黑瞎子沉思一会还是摇头拒绝,“镇宅放久了估计还有脚臭。”

  我把三位沈家人的面具套在假人脸上,按照阿透教我的方法固定好。对比一看更是惊奇,虽然模型是一比一复制,但细心的人经过观察,很快就会发现这是冒牌货,暴露身份不是因为皮肤肌肉不真实,而是那张脸,没有灵魂的始终是死物。套上阿透的面具后,那些人造皮肤上,多了一丝人的神采,连眼神也有了温度。

  我边看边赞叹,这是真正的魔法。这还只是阿透为了应付匆忙赶工,黄严那张该有多精细逼真,可惜,要跟着假人一起被火化。

  忙完这里,我们仨骑着骆驼回到黑瞎子他们入住的本地民宿,途中在脸上做了点手脚,看起来像经过一番激烈打斗。我们踉跄着倒在民宿门口晕过去,老板跑出来说了句什么蒙古语,叫家人一起把我们扶进屋,我浑身无力,软趴趴地靠在一个小伙子身上,偷偷瞥到黑瞎子把自己装钱包的口袋捂紧了,看来以前吃过亏。

  回到北京是四天后,阿透正在解宅等我,来之前我尽我所能地洗干净脸,又把胡子茬刮干净,本以为这样阿透就不会挑刺了,没想到她看到我的第一眼,还是哇哇叫了两声,嘴里啧啧嫌弃。

  我叹了口气,“请原谅我这个九级残废。”

  没想到,我竟然得用这句话来形容自己。

  阿透让我躺在一张单人床上,她用热水和专用的洁面设备开始清洗我的皮肤,一边擦洗,一边挑剔说好脏,毛孔里都是沙子。我听得麻木了,嗯嗯说对对,全是沙子。

  洗完脸,该戴面具了,阿透摸了摸我的脸,“不过你长得是真的不错。”

  我嘴角的弧度还没扬上去,就被她带着手套的冰凉的手指按住,“别乱笑,我要给你戴面具。”

  我闭上眼,等待下一次睁眼。

  阿透把那句话讲出来,我静静听着,她的声音在黑暗里像特别柔软的羽毛。

  “我只是给你一张皮,这张面具除了戴在你的脸上,还需要戴在你的心上。”

  很久以前,我也这样躺在一张床上,听她讲这句话。那是最开始,我为了救闷油瓶他们,不得不装成三叔,去长沙收盘口查账,我现在只记得那时的感受是难熬,即便后来我习惯做吴小佛爷,还是不能接受那种自己加大音量说句话,下面就会有人跪的身份。拿胖子的话来说,这是社会主义社会,跪个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