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冬天,汽车进入高原后,身体慢慢出现高原反应。不过我们这种人,除了没自己上天飞过,剩下的啥都干了,下过深海斗过禁婆,进过大山地底杀过尸蟞,区区高原反应没什么大不了。

  开车的是上面派的军人,名叫高阳,听说是个很厉害的人,徒手一打五,在部队拿了好几次奖,是本次活动我的保镖。说是保镖,其实也带着点监视的意味。得到便利的同时,也要坦然接受限制,我只是期望他能容忍我这些朋友们偶尔的犯罪发言。

  胖子还不知道我做的事,我介绍高阳时,斟酌了会,说他也是个退役兵,偶然机会投靠到三叔手下,被我借过来使使。高阳听到我这般胡扯,只是笑笑点头,乖乖跟着伙计们叫了声胖爷。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可就折煞了。

  胖子蒙在鼓里,乐呵呵拍了把高阳的肩膀,捏了捏,赞叹道,“这肌肉密度跟小哥有得一拼了,小伙子练得好结实,跟咱们混好吃好喝都有。”

  我推了推胖子的胳膊肘,“别说得像□□。”

  胖子诶了声,正声道,“说屁呢,咱们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高阳又笑了笑。

  黑瞎子跟小花在另一辆车上,胖子歪着身子靠着我的肩膀打鼾,副驾驶座堆着我的背包,因为长期训练,高阳的坐姿端正,肩膀简直是一条水平线,换挡动作流畅,极其好看。

  高阳说他不抽烟,我这下也没办法做烟民,无聊地翻出笔记本,上面写着近期的一些安排。我再三演算,确认无误后才收起来。

  高阳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问,“吴先生,这次来墨脱是什么任务?”

  我连忙纠正他的措辞,“在这行得用活儿来形容任务,可别暴露了,而且,你最好叫我东家或者老板。”

  高阳噗嗤笑了声,规规矩矩换说法又问了遍。

  我看着外面的雪地,上面有不少羚羊踩过的小印子,“放轻松,我们只是来旅游散散心的。”

  高阳嗯了声,明白我这是在糊弄,也不再多问,专心开车。

  很快到了墨脱县,一进主路,两侧的人几乎快贴着车,连胖子都说了句脏话。好像西藏就没有旅游淡季,一年大雪封山八个月,再怎么难,也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来这里避世。人群熙熙攘攘,我们的车行进艰难,花了些功夫才到了陈雪寒的民宿,不过他不在店里,员工说老板在邮局兼职管锅炉,白天都在那卖热水。

  这次队伍人不多,除了基本标配,只带了两个负责照管行李的伙计。办理入住后,我提出想一个人出去走走,胖子挥着手让我别磨叽,他跑到小花的屋子,缠着他俩斗地主,桌上堆着花生,当做点数。

  高阳自然不会放任我一个人行动。我走出民宿的木门,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这边,高阳也察觉到了,但我们都明白绝对不能朝着视线方向望过去,发现存在敌人,一定程度上也意味着地位的反转机会。

  我找到一条小道往山上走,不多时看到一条长阶,有个穿红袍的小喇嘛正在铲雪,看到我俩正直勾勾盯着,便放下铁铲朝我们合手做了个揖。

  我也回了他一个礼,小喇嘛让开路,我跟高阳沿着那条小台阶慢慢往上爬。两侧积雪很厚,再怎么清扫也只能露出仅一人同行的道路,我走在前面,寒风从背后往上涌。不过心里却特别踏实。

  几分钟后,我站在喇嘛庙门口,已经有人在檐下等我,是那位老喇嘛,他看到我,引着我往里走。

  高阳在门外等着,屋里应该是一股很浓的藏香味,但我什么也闻不到,只能靠想象弥补这一块的缺失。喇嘛点亮一盏灯,放在正中间的石台上,我走过去抬起头,闷油瓶穿着红袍的身影撞进眼里。

  虽然看了这么多次,但每一次我还是会为画师精湛的技艺折服。不过我没有时间过多停留,经过喇嘛同意后,我走到最角落的那间院子门口,让高阳自己到处看看,难得来一趟。

  高阳嗯了声,转身观察起四周的环境,但距离始终保持在合理的范围,确保能及时冲过来救人。

  那座雕塑就在院子中央,阴暗暗的四角里,他保留着最后一束光,积雪漫射光线,有些刺眼。我揉了揉眼睛,慢慢靠近他,蹲下来仔细打量,这张脸还是在流泪,积雪全落在身上,这一回,没有人为他披上一件抵挡风雪的外衣。

  我靠着雕塑休息了会儿,走之前脱下自己的冲锋衣披在他身上,把兜帽规规矩矩戴好。

  远看起来,就像闷油瓶本人。

  我笑了笑,走出院门准备叫高阳回民宿,却见他苦笑着举着双手,一个男人正用枪指着他的脑门,再强悍的高手,也只能管热武器叫爹。

  我往后退了几步,准备找机会躲进院里的小屋,腰撞上一把枪头,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喇嘛庙里已经陆陆续续站满了不知道从哪块石头蹦出来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