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0月17号,我前往宁夏固原,与宁夏文物考古研究所的一位研究员会面。

  在霍老太的帮助下,我在《文博》杂志谋了个特约供稿作者的职位,有了这个身份,接触考古界变得容易很多,提再奇怪的问题也只会显得我好奇心重。当然,享受便利的同时,我不得不用半吊子的水平撰稿,过不过审倒不是我的义务范围了,对接编辑第一次收到我的稿件,来邮件说写得像小说,学术性不足。我无奈承认只能写成这样,编辑回道,也没事,普及大众,也许可怜的杂志订阅量还能增一些。我把他的回复默认为允许继续用这种讲故事的方式讲考古。

  我跟那位研究员在古雁公园碰头,出乎意料,是位女研究员,年纪跟我相仿。她叫姚卫林,我看到这个名字时,还以为是个男人。姚卫林同志一身正气,像个履行公务的尽职销售。本以为第一件事是奔进研究所去看卷宗,再不济也得去固原博物馆转转,没想到是来逛公园,我看着眼前好像没有尽头的长梯,久违地腿开始发软。

  好不容易爬到顶,上面是个面积不小的广场,临近黄昏,有不少老年人在打太极。姚卫林也不讲话,带着我走上一条小径,已是秋天,夜里凉,我裹紧了夹克领,揣着手跟在她后面。

  小径到尽头,是一个小凉亭,没有人。

  姚卫林指了指下面慢慢亮灯的城区,远处模糊可见须弥山的山尖,她发出一声喟叹,“每次站在这里,总觉得独怆然而涕下。”

  我呵呵一笑,表示赞同。

  姚卫林这才问我此行目的,我说想看看2004年贺兰县挖出的那具火葬遗骸,丰富下个月要交的先秦火葬文化稿件。

  姚卫林皱皱眉,“那你干嘛找我,贺兰县那边有负责这事的人。”

  我挠了挠头,“编辑推荐的,你有好几篇学术稿件在杂志上发表了。”

  姚卫林这才松了松脸上的紧张,莫名还有些骄傲,“我可是个老老实实搞研究的人,可不像那些浑水摸鱼的。”

  我态度好,姚卫林带着我在山上转圈的同时,将2004年贺兰县的火葬遗骸大概叙述一番。以下内容为我结合已知信息的复述,其中包含不少的猜测。

  2004年的深秋,贺兰县一位农民挖地时,挖出了几个陶碗。因为身处古文化区域,他们早已习惯这种挖地挖出墓的事,倒也不贪这些古物,没有路子,这些东西放进口袋无异于是一枚坐牢炸弹,能拿到那份耕地补偿款已经足够了。农民迅速上报,几天后,考古队的人来到此地,考古工作进展顺利,但看到墓主人尸体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是一具火葬的尸体,遗骸全部变黑,尤其是墓主人的四肢骨骼全部呈现断裂状态,像死前经受过极其残忍的刑法,死后被火葬。但墓中陪葬品却不少,其中,一件圆形玉龙格外精细,寥寥数刀便将龙的神态勾勒得惟妙惟肖。可是这很矛盾,如果是罪人,不该受到这等待遇。

  这在当时,惊起了不小的轰动。

  不过谜题很快解开,经过FTIR实验测定结晶度,贺兰史前墓葬的墓主确实经过了火葬,并且骨骼在燃烧到一定温度时,会自动断裂开。这才呈现出众人所见的模样。这座墓的时间随着考古随葬品,也得出结论,为六千多年前的红山文化时期。

  但有一个问题至今没有得到解决,那就是为什么要火葬。这在信奉死后入其他世界的大多数文明里,是极其违背常识的,并且贺兰县只有这一座墓用的火葬,显然说明,墓主人身份奇特。

  姚卫林讲到这里便停下来,她是想听听我的看法,顺带考考我,看我是不是事前做了些准备。我沉默一会,问她墓主人的手指骨骼,其中两根是不是特别长,远远超出正常生理的长度。

  姚卫林惊讶看着我,说确实如此,“你怎么知道的?文件递上去后,上头很快下命令把这事压下去,我还被警告过,在之后的文献里都不能提起这个墓。你知道为什么要火葬吗?”

  我看向黑暗中的须弥山,叹了口气,“这也是我一直在追问的东西,我也不清楚。但火葬的行为,在所知的信息里显得格外特别。”

  这是张家人的墓,但显然这个张家人出了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