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之前,我飞了趟北京。飞机落地,停车场站在红旗车前的是小花。我很讶异他会亲自来,问他怎么有时间,小花摇摇头,在红灯停下,扭过头说,“我感觉你会消失一段时间,所以还是多见见你好,免得过几年忘了长什么样。”

  我笑了笑,“可惜这回也不是来北京旅游的。”

  红旗涌进浩荡没有尽头的车流,进城的途中,两侧有不少搭着支木的建筑物框架,才过几天,北京城区的面积又扩了些。小花收着笑,脸上是非常明显的不悦。我没想到他有所察觉。

  燕郊项目组的研究结果通过学术圈,已经慢慢往社会上散开,此时他应该是被盯得最紧的那位,能抽身来机场接我,显然费了些功夫。

  抵达解宅,小□□直带着我往禁闭室去,我跟他后边,颇有种做错事被班主任叫办公室的慌张。屋子里还坐了个人,见我俩进来,挥了挥手里的纸巾,桌上摆着台电视机,我猜他肯定在看煽情剧。

  我笑道,“臭豆腐学会怎么做了吗?”

  黑瞎子摆摆手,“老早就会了,小三爷的吩咐哪敢不听。”

  在那间屋子里,我与他俩讨论了很多提防汪家的策略,但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过于无敌,聊天进行到最后,只能叹口气,认同还是保持现状为好。我想到后来小花的无路可去,一个人在吉林颠簸流离,直到事情了结,才能以一个死去的人的身份重新站在九门人前。

  我们将计划复盘一遍,叙述到小花假死一事,我看向他,“你放心,这回一定不让你吃冷馒头。”

  小花挑挑眉,“我又不是没吃过。”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我苦笑一下,“冷馒头不吃最好。”

  当天下午,我坐飞机去云南,在大理黄草坝飞机场落脚,出了航站楼往四周看,机场修得高,只看得到四周成片的山尖,一波接一波。我打了辆出租,在下关镇榆华路那边随便找家招待所住下,算计时间,我一下便定了五天房。

  下关镇算老区,历来还有“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这类的风花雪月名句流传。房屋建筑统一是上世纪苏联支援那会的风格,夜市热热闹闹,我走在里面,被漂亮的白族阿妹忽悠,胡乱吃了一肚子,察觉过来才发现撑得要死。到了这地时间充裕很多,我便沿着招待所的小道,往洱海走去,权当消消食。不过两三分钟,便到了岸边。

  当那一大片微澜的湖面映入眼时,我还是被震撼了。高海拔云雾少,月光清透,远山边缘古拙,相映成趣大概就是这样。我看得呆了,不由得想起闷油瓶见到的那片湖,什么时候我带他来看看洱海,他带我去看看墨脱的湖。

  当晚睡着时,我脑子里还想着墨蓝的湖里那轮圆圆的金月亮。

  我把时间算计得整好,第二天周日,正是下关狗市开张的日子,我要找的人,便是这里面的一位姓车的老板。

  早上我还朦胧在睡梦里,便听到楼下叫唤的小狗声,还伴着讲价的人声嚷嚷。我翻身爬起来,洗漱完下楼一看,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昨天空旷的一条街,此刻全停满了车,后备箱大开,老板坐在小板凳上抽烟,面前摆满粉或蓝色的铁笼子,装着各式各样的狗。我认不全,只晓得萨摩耶、拉布拉多这类的热门犬种,但这也不妨碍我喜欢看这种毛茸茸的可爱生物。

  穿行其间,找人的同时,我偶尔会停下来摸摸在笼子里乱爬的小狗。正撸着一条小金毛开心,突然听到有人叫了声小三爷。我转过头一看,对面的长安车前,坐在一个健壮的中年人,胸前的衬衫露出一只毛茸茸的小狗脑袋。

  我笑着走过去,叫了声车老板。

  车总摸着小狗脑袋,朝我点点头,开始收拾面前的狗笼。我拦住他,“我不着急,等结束了再去。”

  不过他的样子也真不像出来卖狗的,别人都热情地揽客介绍犬种,他却叼根烟,翘着二郎腿,一派比狗还舒服的样子。我不禁有些羡慕。车总指了指后备箱里的折叠凳,我搬了一个坐在他旁边,凳子太矮,膝盖都快顶着下巴,我干脆趴着,用手指逗笼子里的小狗玩。

  车总看了眼,“小三爷,你得当心,我这里的狗闻到血味会发狂。”

  听完此话,我收回手,正准备问怎么卖的也是烈性犬,却见两个穿公安制服的男人往这边走来。多年习惯,我见到雷子就想躲,脚刚挪的那刻,又停下来了,一没抢二没劫,躲个屁。

  那两个雷子细细挑选一番,买了两条细犬,我这才明白,原来车总的买家是公安部门,爷爷的训狗方法看来果真独有门道。

  车总见今天饭钱有了着落,也不多留,让我搭手把狗笼装进长安车。我坐上副驾驶,跟着他颠簸着离开下关镇,走的215国道。这条路线如果正式修通,将直达青海格尔木。

  这种莫名其妙的巧合,让我本能地有些抗拒。